農地改革要提供 返回農村的退路

賀雪峰

當前的農地制度改革和農村改革，一定要提供返回農村的退路，更要保留農民在土地上就業的權利。

北京密云區套里村53歲的李貴云已經種蔬菜30年，早晨4點起來到大棚干活到10點，下午4點干活到晚8點，每天農業生產時間10小時，一年收入5萬元，這個收入較務工略高，但工作時間更長且體力活更多。李貴云每天生產大約100斤青菜，以每斤2元交給基地，扣除生產投入，每天凈收入是150元，而在密云當地雇請臨時工的工資也是150元/天。與工地臨時工工作不穩定從而收入無保障不同，李貴云每天都有相當穩定的預期收入，也就具有了比在工地務工更穩定的就業。

李貴云認為種地自由，可以自己掌握自己的勞動時間與勞動強度。雖然一般每天4點起來干活，但她要在8點起來干活也沒有人說她不是。她有自由，不受人監督，不會被人訓斥。在外面打工是給別人干活，不如自己給自己干活。李貴云樂在其中。

不只是李貴云。1988年套里村開始種蔬菜，很快就有了70個蔬菜種植戶，這70戶一直到現在，幾乎沒有變過。

30年，之前的年輕人現在年齡都不小了。李貴云今年53歲，是蔬菜種植戶中年齡較小的人。年齡最大的已有70歲了，以至于李貴云他們也開始擔憂將來誰種菜呢？

與種蔬菜不同的是進廠務工，每天按時作息，遵守工廠紀律。工廠務工有兩種方式，一種是“8小時雙休”制，即每天工作8小時，每周休息兩天，沒有加班，月工資基本上就是最低工資，一個月2000元左右。加上“五險”也不會超過3000元。另外一種是“10小時單休”，即每天工作10小時甚至12小時，每個月休息兩天，有大量加班時間，每月就可能拿到4000元工資。

現在工廠工作一般都不是重體力活，而多是在生產線上工作，這就需要長時間集中注意力專注做一件事情甚至做一個動作，對體力、耐力、注意力的要求很高，身體靈活、耐力強、視力好的年輕人才容易適應。

年輕時務工，年齡大了有兩個蔬菜大棚，可以務農，自己掌握自己的勞動，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北京市通過政策支持部分菜農，他們種菜獲得收入，獲得就業，獲得退路乃至獲得意義，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從全國來看，當前中國正處在史無前例的快速城市化進程中，中國農村絕大多數青壯年勞動力都已進城務工經商。問題是當進城青壯年農民工年齡越來越大，缺少在城市繼續生活下去的條件時，或者說他們面臨進城失敗可能時，還能不能返回農村種地。種三五畝土地不可能致富，但可以解決溫飽。有了土地上的勞動收入，就有了村莊內的安全感，就有了心靈上的歸宿，就可以告別在城市漂泊，身體和靈魂都無處安放的問題。

因此，當前的農地制度改革和農村改革，一定要提供返回農村的退路，更要保留農民在土地上就業的權利。村莊和土地是中國農民最可靠的保障，任何政策的出發點與歸屬點都要落到這個保障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