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塵埃落定》中的“傻子”形象

王曉梅

摘 要：《塵埃落定》以“傻子”少爺為核心進行描寫，塑造了“即傻又不傻”的人物形象，因其身上所具有的人性美好和傳奇的神秘色彩、愚鈍與智慧，從而彰顯著不同尋常的耀眼光輝。本文以“傻子”的出生及“傻子”形象的創作由來來展示“傻子”少爺最本質的問題，接著以“傻子”少爺對桑吉卓瑪、塔娜的愛情來展示傻子的心理變化，最后以“傻子”身上所體現出來的大智若愚及其超前的眼光讓讀者了解到“傻子”少爺的智慧。

關鍵詞：“傻子” 本質 智慧

《塵埃落定》是藏族作家阿來的一部長篇小說，在2000年獲得了第五屆茅盾文學獎。阿來以藏族特有的文化氣息和土司制度的浪漫來勾畫作品，作品以“傻子”少爺為主要人物進行描寫，從“傻子”少爺的一生講述土司制度由盛及衰的全過程。出生的無從選擇使“傻子”少爺生活在一個“既傻又不傻”的矛盾體中，他是麥其土司醉酒后所生，所以他只能心甘情愿地當一個“傻子”。但是“傻子”少爺的一生注定是不平凡的，他有親近的侍從、美麗的侍女，他能成功地圍捕麻雀，他在關鍵的時候告訴父親要種植糧食，使麥其土司家在饑荒的年代糧倉富裕，并且也因此開辟了北方邊境的貿易市場，創造了邊境貿易的繁榮和昌盛。在如何對待百姓的問題上，“傻子”少爺展現了他的民本思想，使百姓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但由于他的“傻”，他錯過了繼承王位的機會，最終死在了世仇的手中，就像小說的結尾提到的：上天是在這個土司制度行將滅亡的年代，使他置身其中卻又超然物外。《塵埃落定》通過“傻子”少爺的大智若愚和超強的預感來描述土司制度由繁榮興盛到衰敗的全過程。

一、“傻子”的來源

關于《塵埃落定》中“傻子”的來源問題，首先討論的是“傻子”的出生來源。在麥其土司管轄的領域里，誰都知道土司第二個太太所生的兒子是個“傻子”，“我”是麥其土司醉酒后所生，“我”出生一個月的時候堅決不笑，兩個月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能使“我”的雙眼對任何的呼喚做出反應。于是“我”成了一個無人不曉的“傻子”。其實當“傻子”也沒什么壞處，可以做自己想做而別人不敢做的事情，以此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我”或許不傻，只是眾人都將“我”看作傻子的時候，我就真的變成了“傻子”。在“我”的潛意識里，思考著“我雖是個傻子，卻也自有人所不及的地方”①。“我”創建了邊境貿易市場，獲得了拉雪巴土司的臣服，這些成就都從不同的角度顯示了“我”的大智。“我”的傻讓很多人陷入沉思中，是讓人很費解的問題，書記官翁波意西和“我”的管家都說“我”是個聰明人，而“我”經常對人說“我只不過是個傻子”②。或許我們可以說麥其家的二少爺并非真傻，亦可以說其他智慧的人并非真智慧，兩者相對比之下，不由得讓人們思索一個問題：哪一方活的正常，哪一方活的反常？從而回到原點去思考人性與人性有關的諸多問題。

其次，討論的是“傻子”這一人物形象的創作由來。阿來創作《塵埃落定》中“傻子”形象的時候，借鑒了阿古頓巴這個人物具有的簡單思維和行為方式，只不過小說的主人公是個“傻子”，從出生的無從選擇到參與麥其家的重大事件，以其簡單“該怎么干就怎么干”③的思維方式透露了“傻子”世界的純真，與此同時，也折射出土司家族生活的復雜。作者的創作動機并不是為了寫一個生動的故事，也不是為超越一定的現實，而是為了塑造一個超然物外的人物，這也體現了作者阿來的普世價值觀，通過“傻子”多舛的命運、豐富的生活體驗、堅強的生命力，來詮釋一個民族、族群或者人類所經歷的命運、體驗的情感、生命的價值觀。作者的價值觀體現為“傻子”的一舉一動，以一個“傻子”世界的純凈，來使人看清事情的真相，接近事物的本質。作品中展現的是神奇的藏文化和富有浪漫色彩的土司制度，與此同時也通過“傻子”的善良反映了藏族人民的善良。

二、“傻子”的愛情

地位和權勢在土司制度的時代是至高無上的，“傻子”二少爺無疑是至高無上的代表，在他的一生中有過很多女人。本文主要討論他對侍女桑吉卓瑪和茸貢土司的女兒塔娜的愛情。侍女桑吉卓瑪是“傻子”二少爺最寵愛的侍女，她也是“傻子”二少爺的性啟蒙老師。桑吉卓瑪對“傻子”少爺的生活起居，服侍得無微不至，并且時常陪伴著“傻子”少爺，桑吉卓瑪身上所具有的母性光環深深吸引著“傻子”少爺。雖然“傻子”少爺對桑吉卓瑪很依賴，但他也像指使其他侍女一樣指使她，桑吉卓瑪對于“傻子”少爺仍然把她當作奴隸的行為并未表現得十分不滿，而是表現了對命運的服從。而“傻子”少爺將桑吉卓瑪當成奴隸的這種心理，也是因其生活的時代和他所處的社會環境息息相關，這是桑吉卓瑪的悲哀。“傻子”少爺對桑吉卓瑪的愛也是含有同情和寬容的，“傻子”少爺不忍桑吉卓瑪穿著光鮮的衣服和仆人走在一起，所以把牽馬的韁繩給了桑吉卓瑪，讓她與自己走，使桑吉卓瑪與后邊的仆人隔開。當桑吉卓瑪喜歡上了銀匠曲扎并且一心想要嫁給曲扎的時候，“傻子”少爺并未阻攔，他成全了桑吉卓瑪和曲扎。若“傻子”少爺不同意桑吉卓瑪離開，只要和土司太太說一聲，桑吉卓瑪就可以留在他的身邊了，但他并沒有這樣做。當桑吉卓瑪后來與黃管家在一起的時候，“傻子”少爺心里也明白，他也未去阻攔，或許是因為有了妻子塔娜，所以對桑吉卓瑪沒有了更深的留戀，畢竟，在“傻子”少爺的潛意識里桑吉卓瑪不過是一個侍女。

如果說桑吉卓瑪是“傻子”少爺成長中的助力，那么茸貢土司的女兒塔娜則是陪伴“傻子”少爺成長的人。在初次見到塔娜的時候，“傻子”少爺就說自己像在平地里絆了一跤，差點“落到那個美若天仙的美女腳前了”④，又說“她的美像剛剛出膛的滾燙的子彈把我狠狠地打中了”⑤。如果說“傻子”少爺對桑吉卓瑪的愛是階級不平等的愛，那么對于塔娜的愛應該就是門當戶對的愛。塔娜知道自己的美麗可以讓她得到任何她想得到的東西，但她的美貌在土司制度興盛的時代，她注定擺脫不了被當作交換利益的物品。因為饑荒，她的母親將她許配給對她一見傾心的“傻子”，雖然這對于塔娜是殘忍的，但“傻子”少爺卻特別高興，因為他馬上就可以娶到自己心愛的姑娘了。但塔娜卻對他說：“你不是使我傾心的人，你抓不住我的心，你不能使我成為忠貞的女人。”⑥塔娜與“傻子”少爺在一起之初，念及麥其土司家和茸貢土司家的交易，并未做出越矩之事，她對“傻子”少爺雖有輕蔑但也是很順從的；但當她回到官寨看見英勇的大少爺時，當茸貢土司教唆她勾引汪波土司時，她都毫不猶豫地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傻子”懷著憐憫之情接受了她。當她和白色漢人在一起的時候，“傻子”少爺對她連憐憫之情都沒有了，他對塔娜只有失望與放棄，是塔娜自己摧毀了“傻子”對她的愛。endprint

三、“傻子”的智慧

在某種程度上，“傻子”的“傻”向我們透露著大智慧，“傻子”在小事上糊涂，在大事上精明。“傻子”并不在意下人們把他看作傻子，也不在意他們有時對自己的不尊重，他以自己的特有方式培養了一批忠于自己的手下。他用恩惠得到了漂亮的妻子塔娜，他選中小爾依和索朗澤郎做他的左膀右臂，他以自己的智慧征服了來自圣城的大學士翁波意西，“傻子”的大智若愚使他得到了忠誠，得到了力量。“傻子”并不似他哥哥一樣視家奴為牲畜，他平易近人，既有十足的“聰慧”，也有一顆善良的心。“傻子”明白“如果我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那么我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傻子了，這一點傻子我是最清楚的了”⑦。于是他從百姓那里得到無窮的力量與忠誠，可那些只追求名利與欲望的人卻不明白這個道理，這是“傻子”的大智慧。中華文化五千年，在人們的眼中識時務者為俊杰，像翁波意西那樣不屈服而使自己遭受痛苦的行為不是真正的聰明，在人們的眼中最敬佩他的是執著的品質，而不是他的“聰慧”。有人說智慧是介于聰明與傻中間，那么翁波意西兩次失去自己的舌頭看來是聰明過頭了。“傻子”少爺卻可以以極其圓滑的方式解決了自己所處的危險狀況，當他被茸貢土司綁架時，當他在河邊被父親的仇人發現時，他都已冷靜的方式處理問題，最后全身而退。“傻子”少爺的大智若愚體現了他身上的那種崇高的神秘主義，“傻子”少爺以自己的“智慧”，成就了自己的一生。

在危機四伏、土司制度將要滅亡的時候，“傻子”少爺以他的“智慧”和超前的眼光生存在那個時代，并創造了屬于自己的輝煌與成就。當罌粟花遍及整個土司領域而老麥其土司為種罌粟還是糧食猶豫不決的時候，“傻子”少爺告訴麥其土司選擇種糧食，這一決定使麥其家的糧倉滿滿，也使“傻子”少爺娶到了自己喜歡的妻子。當官寨里的糧倉裝不下豐收的糧食時，老麥其土司在官寨的南方和北方各修建了一處糧倉，北方邊境被“傻子”少爺經營得有聲有色，并且開辟了貿易市場，他施舍糧食給饑民，也因此得到了拉雪巴土司領域百姓的愛戴與感激，北方邊境市場在“傻子”少爺的經營與管理下，逐漸壯大并且很繁榮。他哥哥經營的南方邊境卻因為汪波土司搶糧食，與汪波土司打成了一團，最后輸得很慘。從“傻子”少爺決定種糧食到創建土司領域的第一個貿易市場，都印證了“傻子”少爺具有超前的眼光，“傻子”少爺的超前眼光使其在安逸的生活中獲得了巨大的財富，享受著自己的生活，同時也接受了來自百姓的愛戴。

“傻子”少爺雖然在人們的眼里是個傻子，但他有自己的“智慧”，擁有超前的眼光，他的智慧與眼光使大學士翁波意西愿意做他的書記官，使黃初民特派員甘心做他的管家，讓出色的侍女桑吉卓瑪做他的廚娘……“傻子”明白，真正的王者，不是隨意踐踏與犧牲百姓，而是應該愛護他們，從百姓中獲取力量，這一點“傻子”少爺做到了，但他的父親與哥哥卻沒有做到。“傻子”少爺成功地成為王位繼承人，雖然最后被仇人殺死，但其身上所具有的某些可貴的天賦本性，乃至“傻子”身上所反映出來的某些東西都值得我們學習。

四、結語

《塵埃落定》講述了在危機四伏、土司制度即將滅亡的時代，以“傻子”二少爺作為敘述者，以他的純天然本性的行動和心理，向我們講述了土司制度由盛及衰的全過程，并向我們展示了浪漫的土司制度氛圍和神奇的藏族文化。作者阿來創造了中國當代長篇小說的畫廊里是絕無僅有的“傻子”形象。

①②③④⑤⑥ 阿來：《塵埃落定》，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0頁，第237頁，第211頁，第183頁，第231頁，第200頁。

⑦ 廉裕津：《〈塵埃落定〉中土司二兒子“傻子”形象分析》，《青春歲月》2016年第9期，第30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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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李希光.一個充滿辯證哲學意蘊的藝術形象——試論《塵埃落定》中的“傻子”形象[J].語文學刊，2008（5）.

[4] 程夢雨.《塵埃落定》中的“傻子”形象分析[J].文史藝術，2009（3）.

[5] 才旦.一個蘊涵多重意義的藝術形象——解析阿來長篇小說《塵埃落定》中傻子的形象[J].青海民族學院學報，2005（4）.

[6] 廉裕津.《塵埃落定》中土司二兒子“傻子”形象分析[J].青春歲月，2016（9）.

[7] 廖敏芳.小說中“傻子”形象的存在主義解讀[J].太原師范學院學報，2015（9）.

[8] 王敏.淺析《塵埃落定》中的女性形象[J].作家欣賞，2016（12）.

[9] 張強.《塵埃落定》女性人物形象分析[J].人文高地，2013（8）.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