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奕純
《缺條船的河》,單單這個書名就引起了我的興趣,細讀全書,感覺非同一般。《缺條船的河》以其巧妙的構思,新奇的寫法,以陜南七十年代農村為背景,著眼秦巴山區,落筆清油河畔的村莊、溝壑,用幾位原生態民歌手的生活為引線,以民間文化遺產為主線,集中反映了鎮巴縣一帶的民間音樂、舞蹈、風土人情等地域文化,高度贊揚了勞動人民的樸實和對美好生活的追求,他們敢愛敢恨、敢做敢當的高貴品質以及正能量的傳遞。成功塑造了一大批勤勞儉樸、純真善良的農民人物。

《缺條船的河》是一幅陜南的風俗畫,而且是日常生活的風俗畫。為了突出風俗畫的效果,作者采取了以散點透視的方法記錄下青獅溝各家各戶的生活場景。作者就像青獅溝的一名主人,被熱情地邀請到每一家去串門做客,聽他們兄弟姐妹的嘮叨,聽他們在訴說夫妻間、鄰居間的矛盾,以及生活中的困難和煩惱,而作者則能一一解開他們的心結。《缺條船的河》說起來不過是講述村子里微不足道的家庭瑣事,看起來細碎平凡,但鄉村老百姓的日子不就是這樣過來的嗎?郝明森寫的是家長里短、柴米油鹽,寫院里的雞,寫屋里的狗,他告訴人們:“有時,愛也是種傷害,殘忍的人,選擇傷害別人,善良的人,選擇傷害自己。”一般作者都盡量避開平常寫神奇,而郝明森卻直奔平常而去。他之所以敢于這么寫,是因為他悟到了日常生活的韻味。
郝明森美術院校畢業,酷愛剪紙和文學,畢業后回到故鄉,緣于他對故土的熱愛,才鑄就了充滿深情的文字。這文字洋洋灑灑,從靈魂深處噴薄而出的血液中流淌著鄉野之韻,靈魂中扭結著鄉土情結,字里行間氤氳著一股悲天憫人之氣。他用自己的筆去描寫鄉村的社會萬象,描繪人生的酸甜苦辣,表達底層民眾的愛恨情仇。陜南農村的動物植物、人事勞作、陰晴雨雪,從郝明森的記憶之河里從容地流淌出來,有點懷舊、有點感傷、有點悲愴。
在現代化和城市化的沖擊下,鄉村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鄉土在消失,農民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鄉土文化的衰敗和鄉村生活的困頓成為當下鄉土敘述的基本主題。我發現郝明森沒有去追逐現代化的思維模式,對現代化既不崇拜也不焦慮,而是以回望的方式,尋找那條“缺條船的河”。他并不是沒有看到改革開放后給鄉村帶來的巨大變化,他同時也發現:“清油河水枯瘦下去,留下干巴巴的沙灘空曠寂靜,灰白的石頭一聲不響……翻過陡峭高聳的星子山,是逶迤連綿的淺山地帶,幾株綠云樣的樹林間,跟青獅溝一樣,有雞鳴犬吠,三五縷炊煙飄起,散散落落的人家和村落,野坡野嶺地有三三兩兩的人在田間地頭,高挽褲角,扶著犁頭,吆喝著搖頭晃腦的大水牛……”
鄉村是以家庭為中心的生產生活方式,人們看重過日子,“過日子”既是對農民日常生活邏輯的生動寫照,又是對傳統小農生活倫理的高度概括。在郝明森看來,農民“過日子”不僅僅要解決生存問題,他為過日子加進了更多的情感因素,他讓我們感受到,生活倫理最終要以情感的狀態呈現出來,也以情感的狀態解決問題。因為情感,便使得平常的日子變得更加滋潤。
作為一位從鄉村成長起來的基層文化工作者,血脈與鄉村唇齒相依,更有親人在鄉村扎根生活。如今在自己家鄉的縣城工作,握住一把鋒利小巧的剪刀,剪出一件件靈秀絕妙的窗花;手執一支飽蘸彩墨的毛筆,繪出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國畫。只有擁有一顆款款深情的赤子之心,才能夠寫出一篇篇對鄉村風土、人情世故、事情物什皆有可感的文章。郝明森從事文學、美術、攝影、民間藝術研究與創作,以及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等文化工作,自覺或不自覺地對于鄉村文化現狀,比一般人有更細致的洞察力。
如此而言,《缺條船的河》一書,便具有鄉土文化的記錄性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