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礎教育外語教師實證研究的選題聚焦

楊文瀅

摘要：基于選題構思指導過程中導師與學員的對話實錄，呈現基礎教育英語教師選題聚焦的問題，評析選題構思中需要辨識的多重變量關系。

關鍵詞：選題聚焦；變量關系；實證研究；基礎教育外語教師

中圖分類號：G642.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8）08-0060-03

選題聚焦是對研究內容的準確定位，不僅需要從理論上界定觀察到的教育現象，了解關注的問題所屬的研究領域，還需要理清研究所涉及要素之間的內在關系。在對基礎教育英語學科骨干教師進行教學研究培訓的過程中，我們觀察到，這些學員雖然對基礎教育有豐富的感受，觀察到了教育教學現狀中的許多問題，卻普遍在選題構思階段感到無從著手，思路寬泛模糊，欠缺深度關聯性思辨。為了再現學員選題構思中的困難，我們對培訓過程中培訓導師和學員圍繞選題意向所進行的對話作了筆錄。下文呈現有代表性的筆錄案例及其點評，歸納在選題構思中應把握的各種關系。

一、選題的邏輯起點與研究目的

個人興趣是教學研究選題的一個重要來源，從這個角度思考選題的學員一般閱讀過學術研究論文或參加了某項教改課題，他們知道自己研究的起點是什么，卻不甚明了研究的具體指向，因此最初的構思往往只是單一變量而不是一組關系，如“我想研究導學案”或者變量關系相對模糊，如下例。

例析1：

學員：我想做形成性評價在初中英語教學中的應用，之前寫過一篇這樣的論文。

導師：好啊。那么你想通過形成性評價達到什么研究目的呢？

學員：形成性評價有利于促進學生綜合語言運用能力和健康人格的發展，促進教師不斷提高教育教學水平，促進英語課程的不斷發展與完善。

導師：好的教學理念或教學模式必然有對教學要素的廣涉性，但研究要有聚焦，建議縮小研究范圍。

學員：那我就評價學生對英語知識的掌握情況，還有他們日常學習過程中的表現、所取得的成績以及情感、態度、學習策略等方面的情況。

導師：還可以選擇一個更具體的目標。

導師：可以做個前期調查，看看學生有什么特別的問題，再思考形成性評價對這些問題是否有針對性。

經過學情調查，學員發現有的學生明顯欠缺英語學習的元認知策略意識，而初中又是元認知能力形成的關鍵期，最終學生把選題定為“以形成性評價促進初中生的英語學習元認知策略能力”。明確研究目的關系到研究問題的具體化，意味著決定一項研究接下來該干預什么、論證什么，所以當我們從興趣出發構思選題時，需要思考研究興趣的邏輯起點與具體研究旨歸的內在關系，而要清晰地把握這層關系，則需深入了解教學情境和學習者特征。

二、選題的教學背景與教學措施

基礎教育英語課程的改革賦予教師日益強烈的課程創生意識，因此由個人經驗尋找課題是常見的思維發散點，一般能夠反思教學現狀，也能提出相應的教學措施，但很少再深入地思考該教學措施的性質和特點是否對應于教學問題的性質和特點。

例析2：

學員：我想做高中英語基礎寫作教學的行動研究。英語基礎寫作是廣東高考的一個大題，每一屆學生在英語寫作部分失分現象嚴重，我打算將網絡英語資源引入寫作教學。

導師：對于寫作教學，網絡資源跟其他資源比較有什么優勢？

學員：應該會令學生更感興趣吧。

導師：你們的學生在英語基礎寫作中有哪些具體問題？

學員：問題很多，比如詞匯量不夠，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表達；語法不規范、句子結構混亂、復合句運用不當；句子之間的銜接較差。

導師：那你們老師一般采取什么措施解決這些問題？

學員：我一般在進行話題寫作前，先把與話題有關的詞匯、句式用PPT放給學生看，讓他們進行模仿寫作，還會訓練復合句的運用與句子之間的銜接。

導師：在這些環節中你都引入了網絡資源嗎？學生有沒有參與收集網絡資源？

學員：只是第一個環節用過網絡資源，都是我自己收集。

導師：那另外兩方面的寫作困難是否也打算利用網絡資源解決？話題材料可不可以從其他途徑，比如教材、報刊、課外書籍收集呢？由老師收集的網絡資源是否還能保留它的優勢呢？

學員：是啊，這些我都還沒有想過，也許我應該讓學生收集資料。

導師：讓學生收集資料，則要考慮如何幫助學生甄別網絡資源。

接下來的討論使該學員意識到網絡英語資源在內容可及性與可靠性方面既有優勢也有劣勢。此外，教學材料的教學效應不僅存在于材料的內容，材料的提取過程和呈現過程也都各有其價值。如果教師在使用教學材料的各個環節都能考慮以學習者已有的經驗準備作為起點，才最有可能啟動他們本能的需要或興趣（杜威291-292）。進行課程行動研究，不僅要敏于發現問題和采取行動，更要針對行動實施的條件和理據進行一系列由此及彼的反思：探究問題形成的原因及其內在構成，分析行動措施本身的性質，思考行動措施實施的具體教學情境與相應的教學問題。

三、選題的干預設計與研究意義

教學研究必須具有實踐價值，因此研究者樂于從外語教學中亟待解決和改進的問題中考慮研究選題，但是研究旨意的明確性或者研究內容的適時性并不完全等同于具體選題的研究價值。一個值得展開的教學研究課題既要有重要性，還應具有一定的新穎性和創生性。

例析3：

學員：您幫我看看這個題目怎么樣：課文復述訓練對高中生英語“故事復述”技能影響的實驗研究。英語“故事復述”是廣東高考英語中的一個題型。

導師：復述訓練和復述能力兩者都是有研究意義的題目，但是你這個選題涉及的假設關系不需要做實驗研究來驗證。

學員：我們平時都是這樣做的，感覺課文復述訓練可以提高英語故事的復述能力。

導師：問題就在于這是一種常規教學手段，“熟能生巧”是技能訓練中的常識。一個學期的復述訓練自然會影響學生的故事復述能力。

學員：那我能不能在對照班不搞復述訓練，然后比較兩個班學生復述能力的差異呢？

導師：這樣做，兩個班的結果當然會有差異，明知復述訓練有助于復述技能還厚此薄彼是不公平的。有意義的干預比較不是比較“采取教學措施”與“不采取教學措施”有沒有區別，而應比較“采取哪種教學措施”更有效。

學員：啊，那我是不是不能做這個研究？

導師：可以做，但是得想出有新意的復述訓練方法。技能訓練是對學習的保持與遷移的過程，涉及極其多樣的背景。你不妨先研究一下復述能力的內在構成是什么，復述訓練一般有哪些類型，各種類型的訓練跟復述能力的內在構成具有怎樣的關系，還可以思考復述能力跟語言學習的哪些能力有關聯。

加涅在《學習的條件和教學論》中指出：“教學設計是一個創造性的過程，要求設計者記住許多影響教學有效性的變量”（加涅376）。“考慮到了那些有利于學習向新任務和新情境遷移的線索”（加涅363）。可見教學研究中的創新不是憑空想象，不是形式上的別出心裁，而是需要教師探究具體教學內容所蘊含的眾多變量之間的關系。

四、選題的研究內容與理論依據

實踐需要理論的指導，之所以倡導“教師成為研究者”，就是為了更直接地貫通教育理論與實踐的聯系。但在現實的專業發展進程中，理論與實踐的脫節依然是基礎教育英語教師教學研究中的一個突出問題，在選題報告中反映為兩種常見的現象：（1）理論缺席，導致論點沒有概念框架的支撐；（2）理論雖然在場，但沒有滲透到教學設計。

例析4：

學員：我打算研究詞塊理論與初中英語寫作教學，這個題目好嗎？

導師：你打算怎樣具體設計你的寫作教學？

學員：分兩個步驟設計：一是詞匯的記憶和理解，二是詞匯的運用。

導師：很好！考慮到了從接受到產出的遷移。那么詞塊理論如何具體指導這兩個環節呢？

學員：把課文和閱讀材料中的詞組挑出來重點講解，然后要求學生用到寫作中。

導師：“詞組”跟“詞塊”是同一個概念嗎？詞塊教學跟傳統的詞組教學的區別在哪里？

學員：這個我還說不清楚。

導師：這個一定要清楚，你的詞匯教學設計才可能有新思路。先去研究Becker、Nattinger、DeCarrico和Lewis等學者的詞塊理論，重點研究Lewis的詞塊定義和Lexical Approach涵蓋的十條詞塊教學原理。

在進入研究方法訓練之前，學員一般已經接受了集中的理論和理念學習培訓，但是到了需要運用理論的課題構思階段，我們發現他們許多人的理論自覺還是處于缺失或抑制狀態，很少主動地運用理論定義教學現象反思教學中的具體問題，也不善于尋找理論內涵與教學設計的結合點。原因可能是平時欠缺閱讀積累，而培訓時集中灌輸的概念和原理也難以在短時間內消化。如果培訓導師能結合學員具體的研究構思有針對性地開出書目，提示概念和理論原理，則可能調動學員的理論閱讀興趣。

五、選題的核心概念與操作定義

操作定義（operational definition）是從數據觀察與測量的角度來界定選題的核心概念，要求研究者將抽象、寬泛的概念分解、轉換成可觀測、檢驗的具體行為和特征，因此，操作化是使實證研究具有價值的一個重要前提，也是使研究由理論構念向實操過渡的關鍵環節，但是習慣于經驗總結式研究的學員往往在選題構思中遺忘或者回避這個環節。

例析5：

學員：我想做：以語篇分析干預完型填空練習的實證研究。

導師：是完型填空練習的結果還是過程？

學員：是過程，我想看看語篇分析訓練是否會影響到學生完型填空練習的過程。

導師：那么請談談你對“完型填空過程”的操作定義，就是說你如何測量它。

學員：我想觀察學生在做完型填空練習時是否會注意到語篇要素，是否會進行語篇分析，打算訓練前后各做一次問卷調查，而后進行比較。

導師：你要觀測的是學生在練習過程中的注意與策略意識，這類有關思維過程的數據要在線或即時提取才可靠，研究界一般采用有聲思維（Think-Aloud Protocols）和即時回憶（Immediate Recalls）的方法采集數據，問卷調查難以避免時移（time lapse）導致的記憶誤差，而且學生在問卷中選擇的意識與策略不一定符合練習時的實際情況。

學員：可是這兩種數據收集方法我都不熟悉。

導師：Susan M.Gass的《第二語言研究中的數據收集方法》一書中有關于這些方法的介紹和樣例分析，先去自學，有問題我們再討論。

操作定義是實證研究必不可少的步驟，通過操作定義，一個核心概念可以分解為多個變量，一個變量也可以用多種方法測量，測量方法即數據收集方法的適切性關系到研究結果的信度與效度（陳堅林 46）。由此可見，操作定義不僅能促進思維具體化，也可以幫助研究者判斷自己的研究方法是否可行。因此，為使研究善始善終，研究者必須了解數據收集的不同目的與方法，在選題構思中把握好核心概念與操作定義的關系。

六、結語

選題雖只是研究的起點，但選題構思涵蓋從發掘課題來源到形成研究計劃的四個階段（Herbert W.Seliger & Elana Shohamy 43-46）；涉及對研究背景、目的、意義、干預手段、研究方法、數據收集工具、研究有效性、可行性等多重關系、多個環節的思索與考量。這些關系有時反映為顯性關系，但更多情況下是隱性關系，需要研究者通過基于教學情境與理論啟示進行深度探究和邏輯推理去捕捉。

參考文獻：

[1]約翰·杜威.我們怎樣思維·經驗與教育[M].姜文閔，譯.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5.

[2]R.M.加涅.學習的條件和教學論[M].皮連生，等，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9.

[3]陳堅林.現代外語教學研究——理論與方法[M].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4.

[4]Herbert W.Seliger & Elana Shohamy.第二語言研究方法[M].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