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故鄉桂花香

鄭安之

當故鄉泥土的芬芳僅僅出現在夢里的時候，我猛然意識到，記憶里那個溫暖的懷抱距離我已太遠太遠了。最使我掛懷的，莫過于故鄉的桂花了。

說不清是怎樣修來的緣分，打我記事起，它們便被上天安排扎根在我家門前。每年九、十月，小區里就溢滿了桂花香，濃得化不開。那嫩黃色的桂花裝飾了我童年最浪漫的幻想。放學回家，誘人的香氣一團連著一團地涌進我的鼻腔。看著一樹桂花，雖然樹上掛著“禁止折花”的牌子，我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渴求，小心翼翼地探出兩根手指，左右張望一番，趁沒人注意，飛快摘下一兩朵藏在手心里，牢牢攥著，然后低著頭快步離開。

路上張開手掌，幾瓣精致剔透的小花瞬間擊中了我的心。金黃色的花朵靜靜地躺著，散發出淡淡的香氣。我翻來覆去地把玩一番，然后湊到嘴前，欲一口氣吹飛，卻看見桂花與天邊的云霞輝映，閃爍著光芒。我會心一笑，俯身將其輕輕擱置在泥土上。長大了些，不再頻繁地折花，不愿折，也不忍折。

似乎只有邁出這片多情的土地，才刻骨銘心地體會到思鄉之苦、游子之悲。異鄉的環境既陌生又熟悉。我不識這里的人，不識這里的路，唯一給我心靈慰藉的，就是還能聞到桂花香。校園里的桂花貌似比故鄉的桂花開得更繁茂，卻缺少了一種說不出的氣息。可能是少了故鄉的味道吧！香氣愈是濃郁，愈讓我一發不可收拾地開始懷念故鄉的桂樹，因為它見證了我的童年，留有我存在的痕跡。此刻，異鄉的桂花似乎已被襯得不那么親切了，仿佛在譏諷我這個孤身漂泊的游子。每當這時，我是多么羨慕那些還能聞到故鄉桂花香的人們啊！

故鄉的桂花令我魂牽夢縈，仿佛山間傳來嘹亮的笛聲，都攜帶著暗香。舉頭仰望樹梢上的月亮，隱隱約約有影子一下又一下揮動著斧頭。吳剛啊，你可千萬別斫倒那棵桂樹，誰知道枝頭上掛著多少旅人的鄉愁呢？記不得是哪一天了，清早來到學校，發覺校園里每一株桂樹下都凋落了一地燦爛。它們像是約好似的，一夜之間竟全部零落。我唏噓了好一會兒，用力嗅了嗅，空氣里的花香已不像往日那般濃了。秋風掃過，地上的殘花卻徘徊著不愿離開，緊緊相擁著，一起死死地貼著地面。無奈，這點努力終究是徒勞，最終仍免不了被風刮走的命運。

我震驚了，那花兒不就像與我一樣的游子嗎？歷經風雨終于開花，卻因各種原因被迫離開自己的根，形單影只，流浪四方，哪怕內心有再多的不舍。我竟生出相憐之意，開始同情異鄉的桂花了。于我而言，這里是無依無靠的異鄉，對于它們而言，這里便是最安樂的故園凈土。念及此處，故鄉的桂花又浮現在我的腦海里，但愿每一朵花都能歸根，正如我終究也要回家一樣。

【作者系浙江省新昌天姥中學高二1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