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冬梅,崔 為
(長春中醫藥大學,長春 130117)
中醫學“以天人感應和陰陽學說為哲理觀,以臟腑、氣血和經絡為生理觀,以四氣五味為藥理觀,以四診八綱為診療觀,從而構成了中醫學的理論體系[1]”。相對于中醫學,滿族醫藥學在理論體系方面充分體現了它的豐富性和多元性特點,其以本民族的傳統文化為背景,有道地藥材為資源,采用適合本民族生產生活習俗的行醫方式,以本民族為服務對象。以往由于資料缺乏,對滿族醫學的研究幾乎空白,甚至有人認為滿族根本就沒有自己的醫學。近年來,隨著滿族醫藥文獻的發掘和刊布,對滿族醫學有了深入了解,滿族醫學文化在滿族與漢族等周邊國家民族的文化交流融合中,受中原漢族文化的影響最大,體現了兼收并蓄的特點。
根據史書記載,“女真以金、帛、布、蜜蠟和諸藥材……易于遼”。其中“諸藥材”包括硫磺、焰硝、爐甘石、香藥、黃蠟、天南星、白附子、松實,豬苓、白芷、茯苓、細辛、東珠、人參等。 這些藥材是當時與契丹進行民間交易的熱門貨。除與遼契丹藥材上的貿易外,據史料記載,西夏時的黨項族統治者也曾多次求醫于金王朝。大定七年(1167)十二月,西夏臣任得敬有疾“遣殿前太尉芭里昌祖,樞密都承者趙衍奏告, 以其臣任得敬有疾, 乞遣良醫診治,詔賜之醫”。又承安五年(1200)純佑(西夏嗣子)母病風求醫,“詔太醫判官時德元及王利貞往,仍賜御藥。八月再賜御藥”。承安元年(1196)五月,“以尚藥局副使粘割忠為橫賜夏國使”。足見金代女真族在同疾病斗爭的過程中,不斷吸收中原漢族的醫藥文化和醫理,并對周邊其他少數民族的醫藥文化發展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力,客觀上使后世金代女真人的醫學水平得到了提高。
早在金代的女真人時期,滿族醫學就已逐漸形成并且迅速發展。當時的女真人疾病數十種,如:寒疾、中風、目生翳、病疽等;療法也有很多,如:“伯仁多病,至臨潢,地寒因感疾,還中都。明年,上還幸中都,遣使勞問,賜以丹劑。是歲,卒。”[2]說明,女真人已使用金丹、敷藥、艾灸、溫泉洗等治療和預防疾病;金代女真人的醫事制度也很完備,宮廷設立太醫院,設置“尚藥局”“御藥院”“惠民局”,并給予相應醫事人員以官位。對前世的中醫書籍進行整理修撰,誕生了傳于后世的諸多醫籍和名醫,如金元四大家等。金代女真人的醫學發展為后世的滿族醫學發展奠定了基礎,滿族醫學在繼承前代醫學理論的基礎上,發展到清代逐漸形成了新格局。
滿族入關前的兩位皇帝已開始接受漢族的醫學文化,醫學觀念已發生改變且理解深刻。天命十年(1625年),努爾哈赤有言于諸位大臣和族人“藥之者,雖苦口能祛疾焉”[3],說明努爾哈赤時期滿族人面對疾病時,已經可以接受用藥祛病的方式。到了皇太極時期,“人身血脈,勞則無滯”的醫學理念已被滿族皇帝所接受,并領悟到了人體的健康與勞作時的氣血流動有很大關系。滿族人入關前,面對疾病時已有中醫治療的觀念。中醫學理論開始沖破滿族傳統的薩滿治療理論,打破過去以薩滿教巫醫為醫治疾病的主體方式。
2.1 滿族入關后的醫藥學發展 承繼了入關前兩位統治者的思想,主動接受和學習中原文化,尤其在清代宮廷醫學的發展方面更為明顯,主要體現在臨床上對中醫本草學和方劑學的吸收及運用方面。根據“清宮醫案研究”的記載,僅在康熙朝的病案中,涉及到的諸多醫方中含有植物類、動物類等藥物成分。清宮醫案中對于康熙朝醫案部分的記載中,有一部分是醫方文獻,這些醫方組成藥物多樣,這些藥材是對藥物學認識的重要資料。
清宮醫案有關康熙朝醫案中使用的藥物主要有以下幾類:植物藥。如玉竹、白芍、茯苓、陳皮、黃連、木香、澤瀉、(炙)甘草、天麻、防風、當歸、生甘草、生姜、竹瀝、白術、白豆蔻、廣皮、枇杷葉、石斛、沉香、人參、黃芪、山藥、升麻、肉桂、香附、扁豆、麥冬、沙參、橘紅、半夏、南星、石菖蒲、建蓮肉、烏梅肉、陳倉米、黑棗、倉米等,在醫案中記載的味數最多。
動物藥類如:“僵蠶”,與全蝎、地龍、水蛭、蜈蚣、蜂蜜等37味蟲藥共同收入在《神農本草經》中。“麝香”,《醫學入門》中談麝香,通關透竅,上達肌肉,內入骨髓。《本草綱目》云:“蓋麝香走竄,能通諸竅之不利,開經絡之壅遏”[4]。另外,醫案中記載的“龍涎香”,是各類動物排泄物中最名貴的中藥,極為難得,《本草綱目》中記載:其可活血、益精髓、助陽道、通利血脈,是治病和補益強壯的名貴中藥。
在臨床實踐中,藥物炮制方法具有多樣性,且針對不同疾病,同一種類藥物的具體炮制方法也是不同的。明代繆希雍在《炮制大法》中,將古代炮制方法歸納為十七法,即“炮、爁、煿、炙、煨、炒、煅、煉、制、度、飛、伏、鎊、摋、曬、曝、露”[5],藥物炮制原理,是根據中藥的四味(寒熱溫涼)、五性(辛苦甘咸酸)、升降沉浮、補瀉、歸經、配伍等不同情況對藥物進行修治整理和特殊處理。其目的是要提高藥效,降低或減少毒副作用。因此,在《本草蒙筌》中記載:炙藥“貴在適中,不及則功效難求,太過則氣味反失”[6]。
清宮醫案中所涉及到的有關康熙朝的滿族諸多藥材的炮制方法亦不超出此“十七法”。如“玉竹二錢、白芍二錢(酒炒)、茯苓二錢、陳皮一錢五分、黃連六分(酒炒)、木香四分(煨)、澤瀉八分、(炙)甘草三分,引用陳倉米二錢(炒)、燈芯三十寸”[7]“當歸一錢、白芍一錢五分(土炒)、白術一錢五分(土炒)、茯苓一錢、白豆蔻一錢、廣皮一錢、半夏一錢(姜炒)、枇杷葉一錢(炙、去毛)、石斛一錢、沉香三分(磨汁)、甘草二分(炙)、生姜一片”[7]、“人參二錢、白術二錢(土炒)、茯苓一錢、黃芪二錢(蜜炙)、陳皮八分、山藥二錢(炒)、縮砂八分、澤瀉八分、升麻三分、甘草五分(蜜炙);用煨姜二片、建蓮肉十枚并去心做藥引用”[7]等等。臨床中所用醫方組成藥物具有的種類多樣性特點及同一種類藥物在不同疾病中的不同炮制方法,充分體現了中醫本草學理論在滿族宮廷醫藥中的靈活運用和發展[8]。
除了本草學中藥方組方及炮制方法的多樣性特點外,在道地藥材使用上,也能體現清代滿族醫藥中含有的中醫學理論部分。道地藥材也被稱為地道藥材。古代醫籍中的記載表明,古人十分注重道地藥材的使用。“采造時月生熟,土地所出,真偽陳新,并有各法”[9],《本草衍義》記載:“凡用藥必須擇州土所宜者,則藥力具,用之有據”[10],這強調了古人用藥時很注意藥物生產地。中醫學向來注重藥物的組方配伍,其內容是從病情需要和所用藥物的性能出發,選擇將兩味以上的藥物配合在一起同時使用,以“君臣佐使”為原則。《神農本草經》全面總結并記載了漢以前古人關于藥物配伍的經驗:“藥有陰陽配合,子母兄弟,根莖花實,草石骨肉。有單行者,有相須者,有相使者,有相畏者,有相惡者,有相反者,有相煞者。凡此七情,合和當視之。當用相須、相使者良,勿用相惡、相反者。若有毒宜制,可用相畏、相煞;不爾,勿合用也”[9]。
在清代“武英殿赫世享”的病案中,針對同一病癥前后所用的同一種藥方中,其用藥的變化即體現了此特點。針對發熱煩躁,口干氣弱,胸悶懶食,六脈至數不調及“下痢紅白,色如魚腦,里急后重,腰腹墜痛”之癥,御醫給出了“加減調中益氣湯”,其成分為:“玉竹二錢、白芍二錢(酒炒)、茯苓二錢、陳皮一錢五分、黃連六分(酒炒)、木香四分(煨)、澤瀉八分、炙甘草三分,引用陳倉米二錢 炒、燈芯三十寸”[7]。其中,“玉竹”和“白芍”均為補虛之藥,“玉竹”具有養陰潤燥,益氣養胃,生津止渴的作用;“白芍”則具有養血柔肝,緩中止痛,斂陰收汗,可治胸腹脅肋疼痛,瀉痢腹痛,自汗盜汗,陰虛發熱之癥。而“茯苓”具有滲濕利水,健脾胃,寧心安神的功效,可治小便不利,水腫脹滿,痰飲咳逆等癥;“陳皮”則具有健脾理氣的效果,往往用作補氣藥之佐使,可使補而不滯,有防止壅遏作脹的作用。同樣,“木香”也具有溫中行氣止痛,健脾消食導滯的作用;“黃連”能夠清熱解毒、治療瘧疾之用;“澤瀉”利水滲濕,能清熱瀉火;“炙甘草”能夠補脾胃,益氣復脈,治療脾胃虛弱,倦怠乏力,心動悸,脈結代。實驗證實“炙甘草”配“白芍”,可酸甘化陰,對緩急有協同作同。
入關后的滿族醫學具有中醫方劑學特色,主要體現在方劑的藥物構成、用法用量、劑型特點以及煎服方法等方面。藥物的加減變化是在君藥和主證不變的情況下,根據次要癥狀和兼證的不同,對君藥以外的其他藥物進行加減以適應病情的需要,又稱為“隨證加減”。
在康熙四十六年六月二十四日經過大夫劉聲芳和張睿奏明,對赫世亨病情進行診治,確診為屬寒暑傷氣之癥,表現為發熱煩躁,口干氣弱,胸悶懶食,六脈至數不調。對此建議其服用了“加減除濕導赤湯”,服用此藥后,寒邪已散,濕熱開始下行,出現了“下痢紅白,色如魚腦,里急后重,腰腹墜痛,年老氣虛,病后六脈尚大,脈癥不宜,恐變虛脫之癥。”[7]針對此證,大夫給出了“加減調中益氣湯”,其成分為:“玉竹二錢、白芍二錢(酒炒)、茯苓二錢、陳皮一錢五分、黃連六分(酒炒)、木香四分(煨)、澤瀉八分、炙甘草三分,引用陳倉米二錢 炒、燈芯三十寸”[7],予以治療,于二十七日再次奏報康熙帝時,針對之前其“發熱煩躁、口干氣短、胸滿懶食、六脈至數不調,下痢紅白,色如魚腦,病勢險大”[7]之癥狀,已好轉為“六脈稍和,下痢便數大減”,又因其年老氣虛,胃不思食,又給重新開出了“加減調中益氣湯”,具體成分有別于二十四日奏折中的內容“當歸一錢、白芍二錢(酒炒)、赤茯苓一錢五分、玉竹一錢五分、扁豆二錢 (炒)、陳皮一錢、黃連六分(酒炒)、木香二分(煨)、澤瀉八分、炙甘草三分,引用烏梅肉半個、倉米二錢(炒)。”同為“加減調中益氣湯”,在前后不同癥狀中,所用藥物的組成發生了變化:后一種情況下,增加了當歸和扁豆;雖然藥物的組成名稱是相同的,但前后的用量有的已減少,如玉竹、陳皮等。從藥方的內容中,可以分析出,當時清廷的醫生根據患者實際病情的轉化情況,拿捏藥方的成分構成和用藥劑量,在方劑的組成變化上已靈活組配,運用自如。
劑型具有多樣性特點。劑型是組方藥物最后呈現給病人的具體形態,劑型直接影響方劑藥效的發揮程度,最佳的藥效需要最佳的劑型,便于吸收、運用,貯存和攜帶服用,臨床中常見的劑型有:湯、丸、散、膏、丹等。清宮醫案中,除了有湯劑、丸劑、散劑、膏劑等類型外,還有飲劑、汁劑,而且還有同時使用2種劑型的藥物組方記載。
湯劑是用水、酒或醋浸泡或煎煮藥物,然后去渣取汁制成的液體劑型,其適應中醫的辨證施治,隨癥加減的原則,制備簡單,吸收快,能迅速發揮藥效,又被稱為煎劑或湯夜。李杲曰:“湯者蕩也,去大病用之。”[11]此劑型是傳統中醫臨床中應用最早、最廣泛的一種劑型,因清代宮廷用藥方便,為了能快速吸收藥物而祛病,在清宮醫案記載的康熙朝病案中湯劑使用最多。如“鑲黃旗食阿思哈尼哈番俸碩色”病案中用了“祛風化痰湯”“正黃旗內大臣頗爾盆“的病案中兼服用 “元益胃湯”“保壽阿哥”病案中的“和胃理脾湯”等。丸劑是將配好的組方中的藥物研成細末,再添加適宜的賦形劑黏合制成的球形固體制劑。李杲:“丸者緩也,不能速去之,其用藥之舒緩而治之意也。”[7]中醫中常見的丸劑都水丸、蜜丸和糊丸等類型。在清康熙朝張誠的病案中記載了“肺胸舒丸”:“此藥在醫治由感冒引起咽喉堵塞感,咳吐清痰,及由咳嗽引起之各種肺胸等疾病,均有療效,很好。對治療哮喘、癆病亦有益。”膏劑是將藥物用水或植物油煎熬濃縮而成的膏狀劑型,有內服和外用2種。在清宮醫案記載的康熙朝病案中,主要是外用的膏劑。汁劑,在病案記載中,有滿族藥物與中藥湯劑兼用的內容。除此以外,還有散劑、飲劑等:“御前一等侍衛海清”的病案中,兼用了“椿根皮散”治療;和碩純禧公主病案中用了“加減行氣香蘇飲”等。
在清代病案史料中,有滿族藥物與中藥湯劑兼用的內容。鑲黃旗二等侍衛井四勒的病案中,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十二日,太醫院采用了“德里鴉噶”治療的是其傷寒發黃之癥。第一次單獨服用此藥兩服,病情不見好轉,第二次兩服“德里鴉噶”兼用“加減茵陳五苓湯”,仍救治無效,甚至出現了發黃甚重,鼻口出血衄血,紅汗的癥狀,第三次仍給服用兩服“德里鴉噶”,兼用“加減茵陳退黃湯”救治,亦無效。由此可見,“德里鴉噶”這種滿族藥物,當時被用之之廣,量也很大,也同時與其他藥物一起兼用,但最終效果并不是都那么理想。內閣大學士張玉書的病案中記載:“(張玉書)脘脹痛漸減,按之微痛、四肢浮腫,惡心懶食、小水短赤,大便微溏,六脈弦數。”御醫給其服用了“德里鴉噶”及“滲濕和中湯”,中脘脹痛漸減,便溏已止。于是,繼續給其服用此方。
滿族醫藥的方劑煎服方法也具有中醫學特點。影響藥物效果的因素,除了組成、用量、劑型以外,對藥物的煎服方法也至關重要。《醫學源流論》中對藥物煎法的記載:“煎藥之法,最宜深講,藥之效不效,全在乎此”[12],可見,煎法是否得當直接影響到藥劑的治療效果的好與壞。煎藥的方式包括用具、用水、火候及具體方法。“將龍涎香一兩、冰糖一兩、麝香二錢五分,三種藥研成很細粉狀,用一斤玉泉酒露攪拌之,置于銀制膽瓶中,再用一個銀制膽瓶將口蓋封,固定在熱炭上,用微火煮三天三夜,將藥過濾后,可得龍涎香露九兩五錢”[7],“服飲此露時,合六滴至十二滴燒酒,或合于治心臟病之各種露汁、茶水同服。無論何時,或溫或寒,均可服飲。”對制作龍涎香露汁時,“然不可使之達到熱的程度,若熱時,龍涎香就失去藥力矣”。這則記載中描述了此藥方中煎制藥物的用具、火候及具體制作方法等詳細內容,直接反映了清代滿族人對方劑學的認識及應用水平。
滿族人在服藥方法上也很注重。“張誠等又告曰:此藥在醫治由感冒引起咽喉堵塞感,咳吐清痰,及由咳嗽引起之各種肺胸等疾病,均有療效,很好。對治療哮喘、癆病亦有益。此藥一日可服二至三次,每服一丸,將藥放入口中,使之化完服下。大約服后八日,方可覺察藥力之功效。”[7]《醫學源流論》中記載:“病之愈不愈,不但方必中病,方雖中病而服之不得其法,則非特無功而反而有害,此不可不知也。”[12]可見,滿族人在藥物服用方法、服藥時間、服用藥量及服用后,藥效發揮作用的大概時間等都十分關注。
除此,還注重對服藥后的飲食調護等。《本草綱目》關于“服藥食忌”的記載:“凡服藥不可雜食肥豬、犬肉、油膩羹鲙、腥臊陳臭諸物。凡服藥,不可多食生蒜、胡荽、生蔥、諸果、諸滑滯之物。”[4]如“武英殿赫世亨”病癥見好以后,康熙帝批文賜予其狍子肉、鷚、野雞和米飯,并告訴其注意飲食,狍子肉、野雞都可以吃著看看,但不可以多吃,心情藥舒暢,不要憂傷,如果不聽皇帝的話,恐怕還會再生新病的。[7]之后,康熙帝又給其開方供其病愈后調理所用,鑒于其年紀已過六十,恐復發,建議其服用理氣健脾丸,每日早晨將一錢藥以小米湯同服用,禁止服用其他補藥及人參等,不適合食用狍子肉等大補。
2.2 西藥已被接納并在臨床上使用 早在順治朝時,清宮醫案中就記載了有關西藥在清宮滿族人內部使用的內容。蘇瑪拉奶奶腹痛、便血,順治帝朱批后,建議并咨詢大夫后,給其服用“西白葛瓜那”此時對奎寧的稱呼為“西白葛瓜那”。 到了康熙朝時,醫案中記載了康熙帝曾患有瘧疾服用“金雞納霜(奎寧)”治愈的內容。在《燕京開教略》(中篇)中也有關于此事的記載:“康熙偶患瘧疾,洪若翰(1685年法王路易十四派遣來華之法國傳教團團長)、劉應進金雞納霜……皇上以未達藥性,派四大臣親驗,先令患瘧疾者服之,皆愈。四大臣自服少許,亦覺無害,遂請皇上進用,不日瘧瘳……”,在《康熙帝傳》中也有對此事相應的記載:“我們用歐洲帶去的藥物治愈了大量病人,其中不少是宮廷大臣,甚至還有其一駙馬。不久,皇帝也患一場重病,服御醫藥無效,求救于我們,使其自病危中脫險。御醫們也想能榮幸地使皇帝疾病痊愈,但未能如愿以償。恰在此時,洪若翰與劉應兩神父來到,并帶來金雞納,治愈了帝病。”康熙四十五年六月二十一日,太醫院大方脈李穎滋和劉聲芳給信郡王診治病情時,也開具了當時被清廷稱之為“圣藥”的西藥名為“白噶瓜那”,治療其因飲食暑濕、復傷胃氣導致的瀉痢墜重的病癥[7]。
可見,在康熙帝患瘧疾采用西藥“金雞納霜”治愈的歷史事件中,西藥已被當時清廷大批量使用在臨床實踐中,治愈了皇帝和大臣的瘧疾病。康熙帝起初對此西藥藥效并不確信,待大臣等人嘗試服用均痊愈后,才服用并治愈。由此可見,“金雞納”進入清朝皇室開始使用,以及清朝帝臣對此西藥藥效的態度上,由起初的不信任、質疑到實驗證明有藥效才廣為大臣們和皇帝所服用,說明西藥“金雞納”在當時并非是滿族人普遍使用的西藥。這里有趣的是,“金雞納”進入清朝皇室,是通過西方的兩位傳教士帶來的,西藥走入滿族傳統醫藥的視野,同時也為康熙朝的傳統滿族醫藥文化注入了新的元素。
入關滿族后的醫藥保持了原有醫藥特色,承繼了其他少數民族的醫學知識,具有吸取百家所長,兼容并蓄的特點。
對中醫學理論的吸收和借鑒,清代滿族醫書古籍等多譯自漢醫籍,一些滿族人常用的藥方中,仍具有滿族人選擇后的痕跡。在調和脾胃、治療痢疾,針灸治療等方面,滿族人對待這些病癥的醫理病機正是吸收中醫醫學理論的同時,與本民族具體實際相結合進行醫治;對西藥及藥理給予了接納運用,西藥在臨床中已大量被使用,且治療效果明顯。使用時,多是小心謹慎處置,不與其他藥物同時使用,尤其是對于痢疾類的疾病,使用最多的是“西白葛瓜那”“ 金雞納”“白噶瓜那”, 西藥“白噶瓜那” 被滿族人稱為“圣藥”,具有同等治愈功能的傳統民族藥物“德里鴉噶”兼用“加減茵陳退黃湯”[7]的治療效果就沒有西藥“白噶瓜那”明顯。
在滿族醫藥歷史變遷發展中,承繼了先民女真族及其他少數民族醫藥學發展的特點,具有歷時性;吸收了同時期中原漢族傳統醫藥學的精華部分,將中醫本草和方劑學理論靈活運用到了疾病治療之中,并能很好的將中醫藥學理論與本民族的醫藥學知識結合起來運用。同時,滿族人在疾病治療的選擇中,也吸收了西藥的合理部分,具有共時性。入關后自康熙朝始,整個清代醫藥學文化能夠得到發展,但仍未形成系統的滿族醫藥理論,此時期的醫藥特色及兼收并蓄的文化理念也是構成清后期醫藥文化盛世的重要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