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漢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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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研規劃,概念引領“針灸藥”——一項變不可能為可能的科學成果
陳漢平
(上海市針灸經絡研究所,上海 200030)
針灸療法;穴,大椎;穴,風門;穴,肺俞;針灸藥;哮喘;肌動蛋白結合蛋白2
筆者曾在中國針灸學會實驗針灸分會(南寧)學術年會(2012年8月16日)作題為《“針灸藥”——關于針灸學轉型研究的議論》的交流講演,其中指出,“針灸藥”僅是一個猜想。這個猜想,也是夢想。我的針灸夢是要以藥的形態證明,針灸作用是有物質基礎的,經得起科學質疑的。
上海市針灸經絡研究所楊永清團隊,經十幾載不懈努力,終于在基于針刺有效性的靶標發現方面取得里程碑式的突破。反映此成果的論文《Transgelin-2 as a therapeutic target for asthmatic pulmonary resistance》(哮喘治療新靶標肌動蛋白結合蛋白2發現和功能學研究),于2018年2月7日,在國際著名期刊《Science Translational Medicine》(科學·轉化醫學)作為封面文章發表[1]。
這是中國中醫人首次在《科學》專業子刊發表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原創性科研成果,也是中國針灸人為生命科學呈奉的杰出的代表性貢獻。相關研究成果被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在“基金要聞/資助成果”欄目中報道[2],并指出肌動蛋白結合蛋白2是我國學者發現并驗證的第一個抗支氣管哮喘新靶標。它無愧為“中國故事國際表達,中國元素世界呈現”的中醫學樣板。
千萬不要看輕占有自主知識產權這件事。不遠的將來楊永清團隊有權開發這個抗哮喘的“針灸藥”并命名,如同大飛機C919,這是主權的體現。在我國出廠的合資生產的汽車,品牌命名就得標上中外雙方的名稱,如一汽大眾、上汽奧迪等。針灸界乃至整個中醫藥界,翹首等待自己的自主知識產權(又稱智慧財產權)的研究成果,已經太久了。
“針灸藥”,本文顯然指的是Transgelin-2激動劑。但研究圈外人士頗感費解,刺灸穴位是無藥的,何來“針灸藥”?“針灸藥”一詞,2006年則使用“刺灸誘生特異蛋白”[3],既不見于現代教材,更無法從經典醫籍尋到,完全是筆者命名以期回答這個疑問的。刺灸治療外在形式上確實無藥,但人體內部有相應的藥理學過程,臨床上則可見種種類藥效應。
多年積累的研究資料提示,人體是復雜的有機整體,潛藏著一個由多個系統的組織器官及一系列細胞分子等微細結構組成的“天然藥庫”。當內臟軀體五官機能異常時,由相對沉寂轉向敏化狀態的相關穴位被有效刺激,“天然藥庫”的工作密碼就被啟動,通過已知或未知的機制,從中分泌或調配出相關的生物活性物質,以不同程度地應對治病或保健之需。這些量和活性產生趨生理性改變的“針灸血清”內的生物活性物質,經相應技術處置后,即為當年所猜想的“針灸藥”,亦即刺激穴位在體內誘發類藥效應的物質基礎。顯而易見,“針灸藥”不是人們習見的傳統意義上從體外輸入的看得見的藥,而是人體內生的肉眼看不見的“藥”。證明這類“藥”存在的最經典例子,是多年前針刺條件下動物動脈交叉試驗的效應。
實踐證明,筆者原來所在的研究小組年輕同事們的治學理念是先進的。理念一變天地寬。他們所以能成功研究“針灸藥”,取得顛覆性的創新成果,得益于勇敢而理性地對待未知世界,改變慣常的傳統的思維定式,建立觀察事物新視角。
所謂的“針灸藥”Transgelin-2激動劑,脫胎于河南中醫藥大學教授、楊永清碩士生階段導師邵經明(1911—2012)“三穴五針”療法[4],它使傳統的“宣肺平喘”表達具體化了,即針刺肺俞、風門、大椎通過升高機體MT-2水平緩解哮喘癥狀。MT-2通過與氣道平滑肌上特異性受體Transgelin-2結合進而舒張氣道平滑肌,進一步研究篩選后發現Transgelin-2激動劑可模擬針刺的上述效應。這也為此前關于“針灸藥”假想的驗證,給出了一個客觀的強力的支持,并提示從刺灸穴位、經現代生命科學介導到創新藥物的“華山天險之路”被“闖”出來了。
上海市針灸經絡研究所“九五”科研規劃(1996—2000)提出:“要探索針灸-免疫藥理學的研究思路、方法和技術,在此基礎上建立和發展以針灸為引領的生物醫藥工程。”要正確理解“昨天的理論與今天的技術及明天的產品”的關系,以適應生物經濟時代的要求,并“以臨床療效肯定的針刺治療過敏性哮喘為‘帶頭羊’[5-7],先行實施針灸-免疫藥理學的探索,起‘摸著石頭過河’的示范”。遙想當年,不少人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但也有同仁期待“枯木逢春”,披荊斬棘“殺”出一條路。他們也從未忘記,當研究初露曙光時,上海中醫大報在醒目位置,以“我校針灸效應物質基礎研究獲得突破性進展”(2010)為題報道,給研究小組以激勵。
《寤言二遷都建藩議》:“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抗支氣管哮喘新靶標發現的“硬成果”獲得,可喜可賀,但“軟成果”更值得總結。“軟成果”之一,就是1995年制定的科研規劃,設定長遠目標且認真貫徹,并時時警惕急功近利的觀念和行動。
刺灸穴位與藥物治療,歷來被視為風馬牛毫不相干的兩件事情。刺灸治療從外在到實質都是無藥非藥的,在業界早成定論,一部分中醫大方脈醫者也鄙視無藥的針灸療法。這種學術氛圍是一種客觀的存在,逐步誘生了針灸人的“藥情結”。他們糾結于傳統養生主流文化被“藥、補”所壟斷,困擾于公眾對刺灸穴位沒有藥、“太土”或不科學之習慣性串想,故而勠力同心地證實,刺灸穴位具有類藥作用,有可重復驗證的藥理學基礎。此種實踐肇始者當首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興起的針麻下手術及其原理的研究者。探究提示,若從“藥治”角度審視,刺灸穴位的作用一點也不落下風。有人可能批評包括本人在內的針灸人未免“藥崇拜”了。實際上,只是為了尋找向誤解針灸的社會公眾解釋的說理工具而已,也是為了對傳統的治病“獨尊藥物”理念作學術抗爭而不得已為之,似乎順應了中醫藥界現實的某種“問題導向”。
時至今日,刺灸不可能與藥沾邊的認知堤壩被沖開一個豁口,治病“獨尊藥物”之理念將逐步糾正,某些同仁將改變對針灸的看法,從而丟掉“灰色眼鏡”,有利中醫學科間互學互鑒,為建設中醫藥學術共同體而努力。這絕非針灸人“挾洋自重”,也扯不上刻意追求外來科學標桿,以支撐自信。
研究視角由“從地球看地球”到“從月亮看地球”轉換的啟示價值將是廣泛的。
開放的針灸學研究,面向未來,面向世界,也更面向21世紀廣大患者,以適應人民不斷增長的健康生活需要。哮喘是全世界正在攻克的疑難病癥,邵經明針刺穴位治哮喘法,是在較封閉的醫學環境中開發的可供患者選擇的效法之一,但也有一些難題亟待化解。
2003年,上海市針灸經絡研究所與中科院藥物所、上海華冠生物芯片有限公司,建立“針灸中藥效應研究聯合實驗室”。這是一個開放的研究平臺,多學科參與針灸效應物質基礎研究,“三穴五針”療法是其工作重心。
該實驗室每年指導的研究生,均聘請中國科學院、上海交通大學、常州大學等專家擔任開題、畢業論文審定或答辯委員,既檢驗研究進展,更尋找不足,征詢建議,從中獲助良多。
針刺哮喘治療新靶標的發現,讓有效的針灸古法轉化為“針灸藥”并反哺臨床,成為可能。實驗研究者腦中有科學,眼里有患者,致力于新成果回饋患者,這是醫學研究開放之核心。也為化解針灸學研究成果多為“櫥窗里的蛋糕”的煩惱,提供一種具體借鑒。
讓我們把針刺靶標探究的實例,聯系中共十九大報告“開放帶來進步,封閉必然落后”的經驗總結作深入思索,必將進一步引領針灸學繼承性、探索性和創造性統一的研究。也應銘記,智者架橋,愚者筑墻。
國醫大師裘沛然(1916—2010)是一位開明而高明的中醫大家,生前努力倡導,中醫藥學研究既要有中醫特色,又不乏時代氣息。針刺哮喘治療新靶標發現的成果,堪稱傳統針灸學與現代生命科學交叉結合的典范,其中“土”與“洋”看似對立的學術要素,卻被創造條件而合理結合。
繼承與發揚關系,乃中醫藥界永恒之課題。“三穴五針(大椎、風門、肺俞)療法”是全國名老中醫邵經明通過長期臨床驗證建立的治療哮喘有效方法,廣獲病家信任[8-9]。針刺治療哮喘新靶標,就是基于深究此經驗而獲得。邵老也是一位有口皆碑開明又高明的中醫,常語重心長地提醒學生們:“咱們做中醫研究,就是要實事求是,既要有繼承又有發揚。”1988年秋,蒙邵老錯愛,他推薦得意門生楊永清到筆者身邊做博士生,試圖藉助現代生命科學(免疫學)揭示該療法作用規律和原理,以利深度開發,以饗同道和患者。楊永清在博士生階段就初露才華,畢業不久即被破格晉升為研究員。
幸運的是,經團隊十幾個寒暑孜孜不倦攻關,終獲重要成果,得國內外學界首肯,甚屬不易,也從一個側面對繼承與發揚問題的關系,給出一個答卷。再次提示,善于站在前人學術臂膀者,才能更好地攀上針灸學新高峰。今日的傳統是前人的創造,不能只重復模仿、不致力新傳統的創造。學術創新是事業前進的原動力,從戰略上認識,這就是針灸學術發展根本之規律。
10年探究,每天都面對未知數的拷問,接受許多難題的挑戰,除研究設計等諸多問題外,還要妥善處理新信息獲取、跨界乃至跨國溝通合作、海量數據處理評估、學術論文規范英文表達、與國際頂尖期刊對話以及爭取管理部門理解支持等,更難的是研究隊伍及其活力的建設、健康學術氛圍塑造等等,個中甘苦五味雜陳,“春江水暖鴨先知”。隨著垂垂老去,加上知識更新跟不上生命科學進展,對眾多新知識參與的該項研究,筆者感覺疏離,只能宏觀上了解研究成果及其論文表達。然而,在研究過程中,筆者的心靈一直與年輕同事們在一起,共歷“山重水復疑無路”的迷惘,齊扛質疑乃至蔑視目光形成的無形壓力,也同享“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歡愉。筆者一直應邀參與該實驗室研究生學位論文開題、答辯以及成果鑒定等活動,欣喜地聽聞許多鮮活故事,了解一些新知識新動態。不糾結于知識落伍的筆者,跟隨研究漸次演進,似乎觸捫到一個從未與老祖宗謀面的胎兒正在針灸學與現代生命科學邊緣雜交的母腹中,健壯地孕育著、不安分地躁動著,也仿佛尋到多年前粗線條描繪的“針灸血清”概念依然活著的證據。它首見于拙作《關于“針灸血清”方法的研究和應用——四論針灸學的開放性》[10]。
回眸往昔,20年前筆者絲毫未曾料到,此方向研究會以疾病治療靶標的發現,如此新穎、改變中醫藥學術視聽習慣的作品,呈現在中醫藥界面前[11-15]。實踐再次提醒筆者,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每一代針灸人都有自己的“長征路”。老一輩針灸人,多數很有學問,古文獻很熟,臨床經驗豐富,但不可能捧出“針灸藥”。未來,在Bio-X研究模式支持下,針灸學將如何發展,將涌現什么讓老祖宗驚呼“沒見過”“想不到”或想做但沒條件做的鮮活物事,恐怕如今難有可以預先具體定調子的權威人士。不可丟棄的永遠是科學精神,誰也拗不過的是發展時勢和科學潮流。
實際上,“針灸血清”僅僅是一個代名詞,反映既不太老又不年輕那一代針灸人中某些人,化解“藥情結”的一種愿望、掙扎和思索而已,烙著上世紀末針灸治學思維的某些印跡。應當看到,20年來針灸學界對“針灸血清”概念及其派生的相關問題仍存爭議。盡管本人一直鼓勵、跟蹤此方向研究,除少數學者外,響應者寥若晨星,也不被列入有學術影響力科研招標的指南[16-17]。等待至2010年,一個較大反響來自嚴潔教授和朱兵博士主編的《針灸的基礎與臨床》[18],它在第21講專門介紹“‘針灸血清’的研究進展及其展望”(楊宗保執筆)。
概念,同理念類似,是觀察并歸納事物特征的思維方式。只有實踐,它才能在更高層面指導或引領事物變化發展。即使好的概念,也不可僅像鑒賞傳世寶劍一樣審視它,老說“好劍啊好劍”是遠遠不夠的,要仗劍“舞”起來,若能每每“聞雞起舞”就更好。“針灸藥”是否稱得上好概念,尚待類似針刺哮喘治療靶標發現那樣的探索,反復驗證,但它是一個針灸學新概念則是無疑的。
所謂跨越老祖宗,是在老祖宗留下的傳統基點上有所創新,正如鄧小平講的那樣,要說出“老祖宗沒有說過的話”的通俗形象之表述,絕非大逆不道。從發展學術高度思索,只有敢于并實現對老祖宗超越的人和群體,才是老祖宗的“孝子賢孫”,才夠的上老祖宗學術經驗真正的繼承者、敢擔當有作為的學生。前輩中醫在封閉條件下通過經典方式表達了對生命現象的理解,這是人類重大的創造。如今,針刺哮喘治療新靶標的發現,則是新一代針灸人對針灸-生命科學理解所使用的另一種陌生的學術語言。“針灸藥”僅是以時代新辭書寫針灸治療學的一篇新章節[19]。
針刺哮喘治療新靶標的發現,源于老祖宗,但跨越了傳統。要跨越老祖宗,必先跨越自己。一部人類發展史,就是人類自我否定自己跨越的歷程,任何消極地維持現狀之認識和行為,均已證明不符合事物發展的規律。只有革新,才能邁出跨越老祖宗進行創新探索的堅實步伐,才能在現代生命科學支持下,讓針灸作用規律的研究,以某種別開生面、可計量、能重復的形式呈現,其間也生動地勾畫出年輕學者們別樣的“詩外功夫”。
筆者以為,今后還要證明,基于針刺穴位發現疾病治療新靶標,是一種普遍的針灸學現象,為開辟一條創新藥物“另類”之路制定規范。迄今,針刺哮喘治療新靶標的發現,已經實現20多年前策劃的“帶頭羊”角色,為高血壓病、糖尿病、肥胖癥、橋本甲狀腺炎等“群羊”領了路、踩了道,雖然“羊腸小道”崎嶇險峻,但“南天門”隱約在望。
同時,為了實現基礎研究反哺臨床的初心,似乎要證實這種基于實驗動物開發出的治療靶標而研制的藥品,既具良效又無明顯的不良反應。可能只有當此時,新一代針灸人才能有底氣地說出“老祖宗沒有說過的話”。針灸學創新研究永遠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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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市名中醫工作室項目,上海中醫藥大學名師工作室項目
2018-03-09
陳漢平(1937—),男,教授
1005-0957(2018)09-1100-04
R245-0
A
10.13460/j.issn.1005-0957.2018.09.1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