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有機食品行業被迫改變初衷？（下）

BRUNO DE MOURA FERNANDES SARAH NSONDE

2.有機耕種環節轉化的四個關鍵因素

法國有機食品消費的增加將引發該行業的規模轉移。這種轉變的形式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四個關鍵因素：部門的創新能力；生產者的規模經濟增長；零售商內部的結構變化；從公共補貼或市場化籌資中獲得的資金。

關鍵之一：以創新提高產量，同時符合環保標準

研究結果顯示，有機耕地產量比傳統耕作地區低19%～25%；谷物等作物產量可能低于傳統農耕產量超過30%。由于缺乏轉基因生物和合成化學殺蟲劑（有助于減輕諸如疾病等威脅，并提高作物產量），有機農業種植地區往往更容易受到侵害。

因此，盡管創新在任何領域都很有用，但對有機部門來說尤為重要，因為它能通過精細農業來彌補有機農業種植的脆弱性，使得定期和詳細的作物監測成為可能。

傳感器可以極大地幫助農民做出生產決策。例如，傳感器可以用來監測疾病和嚙齒類動物的風險，使人們有可能預測問題并節省寶貴的時間，這將有助于挽救某些收成。而其他工具如濕度跟蹤傳感器，則有助于管理農田灌溉。

作為資源優化戰略的一部分，水壓測量和計算需水量的能力是向前邁出的重要一步。智能氣象站也有助于預測和適應灌溉，更確切地說，可決定最佳的時間來處理、收集或收獲作物。當奶牛出生時可發出警報的產犢探測器，以及谷物、種子、粉末或動物飼料筒倉的水平檢測器，也能改善農業工作條件和效率。

對零售商來說，技術創新可以簡化物流。法國食品創業企業“La Ruche qui dit Oui ！ ”（以下簡稱“La Ruche”）正推動一場農田到餐桌的運動，通過避開中間商，讓消費者和農產品直接對接。消費者從La Ruche的農業合作伙伴那里在線訂購產品清單，然后在特定日期和時間訪問零售網站，購買他們的商品。這樣消費者可以通過較短的供應鏈購買本地產品（包括有機食品和常規產品），并且La Ruche承諾只銷售250千米半徑內種植或加工的產品。

雖然有許多類似的地方非營利性機構已建立，但La Ruche是唯一一家全國性且足跡遍布歐洲的企業。開張6年后，這家初創企業現在已經擁有1500家分支機構，其中一半以上在法國，其余分布在意大利、比利時、德國、西班牙、瑞士、丹麥和荷蘭。技術創新已成為擴大產量和減少物流成本的必要條件。

關鍵之二：生產者不得不擴大農場面積以獲得規模經濟

雖然法國有機農業耕作生產力在2013～2016年不斷提高（年單位耕地面積增加到20公頃），但仍遠遠低于常規農業耕作生產水平。雖然有機食品行業擴張創造了更多的就業機會，塑造了勞動密集型的形象，但這同時也意味著其盈利能力的缺陷。因此，增加運營收益是滿足日益增長的需求的一個關鍵優先事項。

是否有可能增加有機食品的本地供應，將取決于新生產者的數量及其農業開發規模。從結構上看，法國有機農場規模比該國農場平均水平要小。這一點尤其重要，因為在有機農業種植區域內，永久草原的比例比其在整個農業部門的份額要大得多。這意味著有機農業耕作的規模往往被高估了。

這可以理解法國有機農業生產者力圖維持農場規模在合理大小，與工業化程度更高的傳統大面積農業形成鮮明對比。而歐盟其他地區的情況并非如此，許多國家的有機農場規模比非有機農場規模要大。然而，大多數歐洲國家有機農場的平均規模比法國更大，原因是它們所利用的農業面積更多地被用作永久性草地。因此，法國的農場規模與歐洲同行相比并不是特別小，除了波羅的海和斯堪的納維亞國家（有機農業的開創地區）。

此外，科法斯的數據表明，法國有機農場的財務狀況十分良好。2012～2016年，有機食品生產占比較高的行業，其破產企業更少，與之相比，整體農產品行業的企業破產數年均增長4.9%。比如，水果及酒類等細分類別的企業破產數也有下降。養蜂業和養羊業的企業破產數增長低于或接近平均值。相反，養豬業、大田作物和家禽養殖等行業與有機食品生產大勢相關度較低，其企業破產數則提高更多。

盡管某些參與者并不愿意看到有機食品行業的過快增長，因他們擔心有機農業的概念將被大規模工業化生產削弱，但有機農場的擴張似乎是不可避免的。這種擴張將使得通過規模經濟提高產量成為可能，并在改善產品質量的同時，限制農田遭受化學品污染的風險。

關鍵之三：有機食品零售業者越來越集中

法國有機零售商高度多樣化。主要群體是有機農業食品部門建立的零售商，要么是獨立實體，要么是網絡在線渠道，或者像大型零售商這樣的傳統玩家。

有機食品市場的繁榮意味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機會，因此，傳統玩家都想要抓住它。盡管已長期涉足有機食品市場，但法國大規模零售商在過去幾年加倍努力，以增加其市場份額。該領域的參與者擔心，有機食品將陷入同傳統農產品一樣依賴大規模零售的模式。盡管這些零售網的擴張策略可以加速有機食品行業的發展，幫助其贏得新的消費者，但也造成有機食品業者更加依賴大型零售商。這樣一來，支付給種植者的價格將面臨極大的下行風險。

然而，法國大規模零售商（如家樂福、Leclerc、Intermarché、Casino和歐尚）的利益在有機市場中并不罕見。它們很早就推出了自己的有機品牌：“Monoprix Bio”（Casino于1994年推出），“Bio village”（Leclerc于1999年推出），家樂福和歐尚分別在2005年和2006年推出了有機品牌。2005年，法國大型超市在有機食品市場的占有率接近40%，并持續增長，在2011年達到49%的峰值。

從2012年開始，這種趨勢開始逆轉，專門的有機食品零售商網絡崛起。

由于采取了特別積極的擴張策略，2012～2015年，這些專門的零售商銷售額增長速度遠遠高于超市。結果，雖然超市和專業零售商網絡的有機食品市場份額加起來從2011年開始穩定在75%左右，但不可否認，新的權力平衡正在悄然生變。2016年，法國中大型超市的市場份額為45%，自2011年以來下降4個百分點，而專門零售網份額達30%，上升了5個百分點。

然而，很難排除法國主要大型零售商取得重大突破的可能性，因為它們仍然對法國市場具有相當大的影響力。大規模零售商火力全開，而且大多數企業在過去幾年更新了戰略，開放了全有機商店，以此遏制2011年之前超市在有機食品市場份額下降的勢頭。

法國歐尚超市在2012年開辦了第一家完全的有機食品商店“Coeur de Nature”；2017年11月，增開了歐尚生物旗艦店。2013年至今，家樂福開設了15家有機食品商店，目標是到2021年，再增開10倍數量的有機商店。Leclerc仍主攻自己的有機品牌“Bio village”，同時在2016年6月開設了一家“有機/意大利”商店。

家樂福和Leclerc都表示，它們的目標是成為法國最大的有機零售商并確保產品價格比專業零售商便宜20%～30%。此外，由于增長明顯加快至22.5%，2016年，法國大中型超市的市場占有率自2011年以來首次上升。這種勢頭延續到了2017年上半年的報告中，超市有機食品銷售額同比增長18%，專業零售商僅增長了12%。

面對這種潛在的劇變，專門有機零售商網絡可與有機領域的其他參與者聯合起來產生規模經濟，并對大規模零售商日益增長的主導地位發起沖擊。

除了有機食品及其主要參與者的結構變動之外，有機農業在中期也面臨著一個巨大的挑戰：從主要依靠政府補貼的模式過渡到以市場資金為基礎的模式。

關鍵之四：以市場為基礎的價格偏好問題

與傳統農業相比，法國政府對有機農業進行補貼，是為了彌補這種生產模式所帶來的較高的成本和收益損失。補貼方式主要分為3類：轉換援助、維持補貼和稅收抵免。

維持補貼的目的是保障已耕種有機土地的農民的生產能力。它需要滿足已經不再接受“轉換援助”的條件，并在5年內付清。平均而言，維持補貼提供的資金比“轉換援助”少1/3。

2016年9月，法國政府宣布將在2018年11月逐步取消維持性補貼，激起了有機農業參與者的不滿。他們認為，這一決定顯示出對有機農業生產的支持不足。法國政府決定由各地區出資來繼續補貼有機農業，但如果這些地區放棄補貼，那么，有機生產者的收入損失可能達到3000萬～5000萬歐元（根據法國國家有機農業聯合會FNAB的數據）。

作為2018年預算修正案的一部分，2017年11月，法國政府宣布到2020年將有機農業稅抵免額從2500歐元提高到3500歐元。雖然該措施會影響到正在進行有機耕作方式轉換的農民，也影響到已經完成轉換的農民，但可被視為試圖彌補援助的損失，將主要有助于受終止維持補貼影響的生產商，累計最大效益達到4000歐元。

這些政治決策的核心問題是如何為有機農業提供資金，以及何時才是從公共補貼模式向市場融資模式過渡的恰當時機。

有機農業參與者的利潤是一個核心問題。如果從市場獲得資金，就必須對終止公共援助的收入損失進行一些補償，要么提高產量，要么提高價格。不過，任何價格的上漲都會招致消費者和零售商的反對風險，如同傳統農業一樣。這可能導致該部門采用與傳統部門相同的價值共享模式。

根據2016年3月的民意調查結果，93%的法國人“偶爾”優先考慮本地產品，63%的法國人“定期”優先考慮本地產品。同樣的調查發現，61%的法國人愿意支付更多金額來支持當地經濟。不過，對大多數法國家庭來說，這種偏好取決于進口產品和法國產品之間的價格差：有機食品價格的大幅上漲會導致法國家庭遠離這一消費市場，或者更可能導致進口有機食品激增。

因此，在市場化籌資的背景下，如果有機農業還不夠成熟，無法彌補產量增加帶來的收益損失，那么，當地有機食品的價格很可能會上漲，同時廉價有機食品的進口也會增加。有機農業部門將跟隨大多數其他部門的腳步，擴大有機食品供應范圍。但在這個過程中，它將放棄其短供應鏈、本地生產和最低碳足跡的基本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