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爾加河上的纖夫

徐競草

1868年夏天，列賓跟美術學院的同學一起來到了涅瓦河邊寫生。別墅區的豪華裝飾，盛裝出行的老爺們，渾身散發著香水味的貴婦人們，讓出生窮苦的列賓目瞪口呆。

到了傍晚，列賓突然看到河岸邊有一團黑影在移動，在夕陽的照耀下閃動著油光。走近一看，原來是一群彎腰弓背，艱難前行的拉貨船之人，他們衣服破舊不堪，滿臉的憂郁，目光沉痛，肩上擦汗的毛巾黑得幾乎認不出來。同學說，他們是纖夫。

這與列賓之前見到的衣著華麗的老爺、貴婦人們，形成了鮮明的反差。“怎能把人當畜生使喚，為什么不讓拖船去拉？”列賓憤怒地問。“拖船太貴了，”同學回應，“纖夫既能拉船，到碼頭后又能卸貨，到哪里找這么便宜又方便的‘工具呀！”

回去后，纖夫們的身影在列賓的腦海里揮之不去，他決定著手畫出他們——纖夫們汗流浹背地拉著沉重的貨船，老爺和貴婦人們則悠閑地從他們身邊走過。這天，同是美術學院的學生瓦西里耶夫來拜訪列賓，當他看到列賓畫板上的草圖時，激動地說：“你在畫纖夫，這才是真正的生活！”接著，瓦西里耶夫又說道：“你應該畫最樸素的纖夫，他們都在伏爾加河上。”

伏爾加河是俄羅斯的母親河，是世界上最長的內陸河，流經森林、草原、荒漠，沿途人煙稀少。去那里，一個人至少要150盧布，而當時列賓每個月的房租只需5盧布。對于貧苦的列賓來說，150盧布是一筆巨資。

“費用包在我身上！”瓦西里耶夫朝列賓狡黠地眨了眨眼。身為富家子弟的他很快就從家里要來了一筆錢，帶著列賓一起趕往伏爾加河河畔。

在伏爾加河沿岸安定下來后，列賓每天都會去追尋纖夫的身影。10天后，一個叫卡寧的纖夫引起了列賓的注意，他的兩道劍眉向上挑起，眼窩深陷，眼神深邃，鼻梁高挺，下巴方正，雙手筋骨轉折分明，肌肉發達，正是堅毅、陽剛和力量的象征！

趁卡寧停下來，列賓馬上開始畫他。可只畫了一會兒，貨船便要出發了，卡寧也走了。列賓在原地等待他回來，可等了一周都未等到。最后，列寧租了一條小船，追到了卡寧，對著他畫了一晚的畫。

回來后，列賓便開始創作《伏爾加河上的纖夫》。一年后的一天，俄國知名畫家格伊拜訪美術學院，當他看到列賓正在創作《伏爾加河上的纖夫》時，既驚訝又激動地說道：“年輕人，你或許不知道自己在畫什么，這是奇觀，《最后的晚餐》在它面前幾乎等于零！”

但接著，格伊又說：“不過，你還沒讓纖夫們組成合唱，他們現在擁有相同的調子，你得讓兩三個人物突出才妙！”這句話給了列賓巨大的啟示，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畫的纖夫們有些呆板，有些平鋪直敘。于是，列賓再次來到伏爾加河上，追尋其他比較突出的人物。最后，他找到了頭發蓬松的農民、高個子水手、年紀最小的紅衣少年等人，他們和領頭的卡寧一起組成了11人的纖夫黨。

《伏爾加河上的纖夫》這幅畫描繪了普通勞動者被當牛當馬地剝削，纖夫被沉重的枷鎖壓得喘不過氣來，可他們的精神沒有被壓垮，卡寧的目光、紅衣少年的舉動，都預示著他們的身體里蘊藏著偉大的力量，而失去民心的腐朽制度必然會被推翻。

成稿后的《伏爾加河上的纖夫》立即引起了轟動，它成了當時俄國社會革命和生活的紀念碑。年輕的列賓也一舉成名，成了俄國19世紀現實主義畫派最杰出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