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哈維空間視域下的資本批判理論

王亞棟

摘 要：大衛·哈維在對“空間問題”的研究中發現，“空間問題”的產生是資本主義社會資本邏輯運行的必然結果，因此對“空間問題”的研究必須深入資本主義的資本邏輯之中。大衛·哈維發現隨著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改變，資本主義社會的主要社會問題已經由階級對立問題轉變為資本的“過度累積”問題。面對資本的“過度累積”，資本主義通過“時空修復”的方式緩解了危機的爆發，但并沒能從根本上解決這一問題，反而在修復的過程中引發了“不平衡地理發展”“新帝國主義”實踐等消極的后果，掀起了世界范圍內反對資本主義的浪潮，完美地詮釋了馬克思關于“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的論斷。

關鍵詞：資本批判理論；時空修復；不平衡地理發展；新帝國主義

中圖分類號：A8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7）12-0051-02

大衛·哈維是當代西方最具影響力的人文地理學家和新馬克思主義空間理論家。在布里斯托爾大學任教時，大衛·哈維從事的是地理學研究。在地理學的研究當中，他發現隨著各國經濟的發展以及全球化的不斷深入，由經濟發展而帶來的像城鄉對立、城市交通擁堵等等的地理問題愈演愈烈，這些地理問題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都與“空間”密切相關，大衛·哈維由此轉向了對“空間哲學”的研究。在空間哲學的研究中，他發現“空間問題”的產生是資本主義社會資本邏輯運行的必然結果，因此對“空間問題”的研究必須深入到對資本主義社會資本邏輯的研究當中去。

一、“彈性生產”的生產方式與資本的“過度積累”問題

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的批判是從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為基礎展開的，哈維繼承了馬克思的這一思想方式，從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生產關系的改變為切入點開始了自己的研究。哈維發現當代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已經由“福特主義”的生產方式轉向了“彈性生產”的生產方式。福特主義的生產方式以集中化的大規模生產為主要特征，堅持以生產為導向，但由于福特主義自身固有的缺陷，隨著時代的發展它失去了原有的高生產效率，導致資本的利潤率大幅度的下降，已經不符合資本主義發展的根本要求，這時就需要一種新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彈性生產的生產方式就應運而生。彈性生產的生產方式打破了原先福特主義僵化的生產方式，轉而以市場為導向，通過在全球范圍內的布局，使得資本能夠跨越地理界限，在空間上自由尋找最佳盈利區位，快速滿足多樣化的市場需求，充分利用一切資源，降低生產成本，獲取更大利潤。

隨著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改變，資本主義社會的主要社會問題也由階級問題轉變為資本的“過度累積”問題。馬克思的資本批判理論已經預言了商品的大規模生產與社會消費能力的下降會造成商品利潤率的下降，從而導致商品的過度累積。但是馬克思所處的時代正處于資本主義發展的上升時期，由于利潤率下降而導致的資本累積的問題并不是當時資本主義社會的主要矛盾，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之間的階級矛盾才是當時資本主義社會的主要矛盾。隨著生產方式的變革，彈性生產的生產方式擴大了資本主義的生產范圍，提高了資本主義的生產效率，使得資本在更大范圍和更深程度上進行快速積累，導致當今資本主義社會所面臨的最大的問題已經不再是階級問題而是資本的“過度累積”問題。

二、“時空修復”與“剝奪性積累”

資本“過度累積”的問題已經成為資本主義社會所面臨的最大問題，由這一問題所引發的社會危機不斷發生，但資本主義始終能夠平穩地度過并生存下來并沒有走向滅亡。哈維分析了當代資本主義發展的現實，發現當資本主義出現過度累積的危機時，就會通過時間修復與空間修復兩條路徑來進行自我補救。

哈維首先對“時間修復”的方式進行了分析?！百Y本流通脫離了直接的生產與消費領域（初級循環），在改變方向之后或者進入了固定資本和消費基金所構成的二級循環，或者進入了社會支出和科研與開發的三級循環”[1]91?！皶r間修復”就是將過度累積的資本投入長期的資本項目之中或者是投入教育與科研當中，這在一段時間內緩和了資本的過度積累問題。但是基礎設施、教育和科研吸收的資本是有限的，不可能完全地吸收過度累積的資本。因此“時間修復”的方式只是對“過度累積”問題的短暫緩解，只是在時間上推遲了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的爆發，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資本的“過度累積”問題。

“時間修復”的方式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資本的“過度累積”問題，哈維著重對“空間修復”進行了分析。資本的“空間修復”就是通過在別處開發新的市場，以新的生產能力和新的資源、社會和勞動可能性來進行空間轉移?！翱臻g修復”的修復方式主要分為兩種，一種是通過“地理空間”上的轉移來吸收過度累積的資本，“如果某一特定區域內（比如一個民族國家或地區）存在資本盈余和勞動力盈余，而且這種盈余不能在內部得以吸收（或者通過地域調整，或者通過社會支出），那么如果不想使它們貶值的話，就必須將它們送到其他地方，以尋找新的土地來獲取利潤”[1]95。通過這種方式，資本主義國家向外輸出商品與資本，在空間地理上開拓并占有新的市場進行空間的轉移，在新的市場上展開對資本、資源與勞動力的布局和競爭，實現資本的地理擴張與空間重組。第二種方式是在原有的地理空間中創造新的“盈利空間”來吸收過度累積的資本，哈維將其稱之為“剝奪性積累”?！皠儕Z性積累所做的是以極低的價格（在某些時候甚至完全免費）釋放一系列資產（其中包括勞動力）。過度積累的資本抓住這些資產，并迅速利用這些資產進行贏利活動”[1]121。大衛·哈維具體分析了“剝奪性積累”的兩種方式：一是通過操縱信貸體系與金融資本人為地制造經濟危機，經濟危機會導致資本資產和勞動力的貶值，過度累積的資本就可以以極低的價格購買貶值后的資本資產，然后再進行贏利性的資本活動。二是通過私有化改革，通過國家的政治權力將人們共同占有的水資源、礦產資源私有化，自然資源的私有化為過度累積的資本開辟了廣闊的投資空間。通過剝奪性積累的方式，人為地創造新的盈利空間用以吸收過度累積的資本。“空間修復”的方式只是把過度累積的資本從一個空間轉移到了一個新的空間上，新空間上的資本達到飽和之后，又會轉移到下一個新的空間上，以此不斷循環。但是人類生存的空間總是有限的，而資本追逐利潤的貪婪本性是無限的，這二者之間的矛盾是不可避免的，總有一天資本會在整個人類生存空間中達到飽和，沒有再進行空間轉移的新的空間，危機的爆發總是不可避免。因此“空間修復”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資本的“過度累積”問題。

“時空修復”的方式可以緩解資本的過度累積問題，推遲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爆發的時間，在一段時間內維持資本主義體系的相對穩定。但是，“時空修復”并不能從根本上徹底地解決資本的過度累積問題，反而會將這種過度累積的危機在更大的范圍上擴展，當危機爆發時，造成更加嚴重的后果。資本的過度累積問題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內在矛盾的表現，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這一內在矛盾根本無法解決，這一矛盾會推動資本主義最終走向滅亡。

三、“不平衡地理發展”與“新帝國主義”實踐

通過“時空修復”的方式不僅不能從根本上解決資本的“過度累積”問題，反而會在修復過程中造成嚴重的社會問題，其中最具典型性的就是“不平衡地理發展”和“新帝國主義”實踐。

資本在進行“時空修復”時會造成“不平衡地理發展”問題。資本主義為了解決過度累積的問題需要不斷開辟新的市場與空間，在開辟新的空間時，資本主義也將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帶到了新開辟的空間之中，并使資本主義經濟體制在新的空間之中不斷發展壯大，最終將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擴展到了全世界。然而資本主義在擴展的同時，也使得不同的地域之間充滿了對立和矛盾，使空間呈現出多樣化的發展態勢，哈維將這種多樣化的發展態勢稱為“不平衡地理發展”?！安黄胶獾乩戆l展”主要表現為國家間的不平衡地理發展。資本在全球范圍內的空間擴張并不是一個均衡利益的過程，在開辟的新市場上，西方發達國家在資本的規模、科技等方面總是占據著優勢地位，所以最大的獲利者毫無疑問是少數的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與之相反的是落后國家則逐漸被邊緣化。在利潤的分配過程中，絕大部分的利潤被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所占有，落后國家只能得到很少一部分的利潤，造成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與貧困落后國家的地區差距，形成國家間的不平衡地理發展。

“剝奪性積累”作為資本“空間修復”的重要方式之一，導致的一個惡性后果就是“新帝國主義”的實踐。剝奪性累積通過私有化、金融化、操縱經濟危機等手段，將過度積累的資本投入到最弱勢的人群和最薄弱的國家當中。在這一過程中，不同的國家和地區以不平等的身份加入全球性的資本主義世界市場之中，國家間利益分配的不平衡使落后地區的國家為了保護本國經濟的發展，總是想方設法地控制這些過度累積的資本在本國的發展，設置貿易壁壘，拒絕開放本國市場等等，這些保護措施使資本的“空間修復”不斷受到阻礙。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為了消除這些障礙，會采用強大的政治、經濟和軍事力量，通過發動貿易戰或者軍事戰爭等方式強硬地打破這些障礙，迫使貧困落后地區的國家開放本國的市場，哈維將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這一行為稱為“新帝國主義”實踐。

資本“過度累積”的問題根本無法通過“時空修復”的方式加以解決，這是資本主義內在矛盾導致的必然結果。在“時空修復”的過程中還會產生“不平衡地理發展”和“新帝國主義”實踐等許許多多的社會問題，這些社會問題的出現會激起對資本主義制度的反抗。資本主義內在的“過度累積”問題與外在對資本主義的反抗必然導致資本主義的崩潰，完美地詮釋了馬克思關于“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的論斷。

四、總結

大衛·哈維從“彈性生產的生產方式與資本的過度積累問題”“資本的時空修復與剝奪性積累”“不平衡地理發展與新帝國主義實踐”等方面對當代資本主義的發展狀況進行了分析，得出“空間問題”的產生是當代資本主義資本邏輯發展的必然結果。在闡述中，哈維始終以馬克思資本批判理論為自己的理論基礎，但他并沒有局限于馬克思的資本批判理論而故步自封，而是對馬克思的資本批判理論進行了符合時代特征的全新闡釋，深刻、有力地批判了當今資本主義社會。并且大衛·哈維提出的“時空修復”理論、“不平衡地理發展”“新帝國主義”理論等，既是對當前資本主義的深刻批判，又是對馬克思資本批判理論與時俱進的新發展，這些理論思想的提出，不僅為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在場性”做了強有力的辯護，而且為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研究提供了新的研究方向和新的理論增長點，增強了馬克思主義的影響力，推動了全球范圍內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的再次興盛。

參考文獻：

[1][美]大衛·哈維.新帝國主義[M].初立忠，沈小雷，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