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規范的土地承包合同即使有多年耕種事實也難保長期承包該土地

楊曉峰

鹽城市水先生問，我家的承包地是十幾年前臨村村民小組成員因當時有較重的農業稅費負擔棄耕，而由當時的臨村村主任同意給我家耕種的，種了十幾年，我們按當時的要求及時足額繳納了農業稅費，但沒有簽承包合同，該村也沒有給我家發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證。現在土地值錢了，臨村要收回承包地，要求我家退地，我們認為村委會無理、違法。請問我們的看法對嗎？

“在線律師”：

下面給您介紹一則與您所述情況比較類似的案例，您就完全清楚由相鄰村當時的負責人同意本村小組土地給您家種植，現在該村委會是否有權收回此土地了。本案當事人因眾所周知的原因均用化名。

1 事情的原由

張飛為W市中心村18組村民。1995年，中心村1組將案涉14畝（9 338 m2）“走腳田”讓給張飛

楊曉峰，湖北瑞通天元律師事務所，湖北武漢市江漢區新華路589號大武漢1911寫字樓A座9樓，430022，電話：13907178953，傳真：027-59625789

收稿日期：2018-06-04耕種。

鎮政府提供的簽訂時間為2000年12月20日、協議雙方當事人為中心村1組與張飛的調解協議書顯示：①張飛轉包第1組9.37畝（6 249.79 m2）土地，由第1村民組收回；②時間從2000年9月開始收回；③4.63畝（3 088.21 m2）土地由張飛繼續轉包，時間暫定5年，費用由張飛負責上交，以后如繼續轉包，到時再協商為準；④原有張飛擅自種的小麥、蠶豆，張飛主動放棄種子、人工、肥料費用，不再同第1村民組算賬。張飛否認協議上的簽名系其本人所簽。

2000年，中心村1組收回給張飛耕種14畝（9 338 m2）土地中的 9.37 畝。

2012年7月26日，張飛向W市（縣級）人民法院提起本案訴訟，請求判令：①確認2000年12月20日關于轉包調解協議書無效；②村委會、鎮政府歸還張飛合法取得的14畝（9 338 m2）土地承包經營權，賠償損失322 220元。

一審法院根據雙方的申請，對2000年12月20日調解協議書上“張飛”的簽名及手指印紋是否系張飛本人所簽及本人所摁進行鑒定。手指印紋因不具備鑒定條件，無法進行鑒定。因調解協議書“張飛”簽名形成于十多年前，鑒定部門要求提供張飛本人于2000年簽名筆跡原件。一審庭審中，雙方對對方提供的2000年張飛簽名筆跡材料互不認可，致使鑒定不能開展。

2 本案一審和二審的法院認定與判決

一審法院認為：張飛起訴村委會，要求確認案涉調解協議書無效。經查，從協議內容及簽名蓋章情況看，2000年12月20日的調解協議書簽訂主體一方為中心村1組，另一方為張飛，村委會在協議上加蓋印章，其非協議主體，并非案涉協議的當事方，只是作為在場人在調解協議書上蓋章。張飛在庭審中一直稱其未在調解協議書上簽名，即便如其所稱，亦表明調解協議書雙方未達成一致，即協議尚未成立，對于尚未成立的合同，便不存在所謂效力問題。案涉14畝（9 338 m2）土地雖在1995-2000年期間由張飛耕種，但其與中心村1組或所在村集體既未簽訂書面土地承包合同，也未取得土地承包經營權證，張飛所提供的農民負擔卡等證據，只能表明其耕種案涉土地的事實，但不能因此表明其對案涉土地具有法律規定的30年承包經營權。根據張飛提供的證據，尚不能證明其對案涉土地享有30年的承包經營權，在此情形下，張飛主張他人歸還土地承包經營權，顯然不能得到支持。庭審中，雙方均認可案涉土地系中心村1組“走腳田”，中心村1組當時將案涉土地讓與張飛耕種，雙方并未簽訂書面協議，亦未有證據表明雙方約定了耕種期限，故中心村1組有權在合理的期限內將土地收回。至于張飛主張的賠償損失322 220元，因其沒有充分證據證明其對案涉土地享有30年的承包經營權，其主張賠償損失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且張飛對其損失計算標準及方式也未提供充分的依據。該院于2013年7月12日作出民事判決：駁回張飛的訴訟請求。

張飛不服，向Q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二審審理中，張飛陳述其于1995年開始耕種案涉土地時，其戶在中心村18組一直享有土地承包經營權。該院于2013年11月14日作出二審民事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決。

3 再審時的各方觀點

張飛認為：①原審判決認定事實錯誤。一、二審判決認定張飛對案涉土地不享有法律規定的30年承包經營權與事實不符。張飛一審中提供的農民負擔歸戶計算表、農民負擔監督卡、承包土地清冊等證據直接證明了張飛合法承包案涉土地的具體情況。張飛未取得案涉土地承包經營權證是由于鎮人民政府當時操作不規范所致。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承包法》第二十三條、第六十二條的規定，法院應當認定張飛享有期限為30年的合法土地承包經營權。②原審判決認定2000年12月20日調解協議有效錯誤。a.調解協議書上張飛筆跡非張飛本人所寫。協議當事人原村支部書記、村會計、大隊長等人證實張飛未簽字。張飛提交筆跡鑒定申請，并提供了鑒定機構要求提交的比對材料，一審法院未提交給鑒定部門，至今沒有鑒定結論。b.調解協議書讓張飛放棄原有種植的小麥、蠶豆的種子、人工、肥料費用顯失公平。張飛在此耕地上既有房屋，又有種植的農作物，鎮政府采取粗暴手段強行收回土地而未予補償，違反了自愿有償公平原則，調解協議無效。綜上，請求依法再審本案。

村委會認為：案涉14畝（9 338 m2）土地屬于中心村1組，當時張飛已經承包9.18畝（6 123.06 m2）地。張飛提交的新證據系張飛偽造，1996年W市的鄉鎮只有油印，沒有電腦打印。請求駁回張飛的再審申請。

鎮政府認為：①張飛的訴訟請求是確認調解協議書無效，張飛主張其未在調解協議書上簽字，實際上是變更訴訟請求，主張調解協議未成立，如調解協議未成立，不存在效力問題。張飛行使撤銷權的期間為1年，2006年張飛才起訴，超過法定期間。②案涉9.37畝（6 249.79 m2）土地2000年9月已收回，2003年張飛還參與承包土地競拍，表明張飛認可土地被收回的事實。另一塊4.63畝（3 088.21 m2）土地，2006年也已被收回，并與案外人簽訂流轉合同。至此，案涉土地已合法流轉案外人，這是不可逆轉的事實。至于張飛主張賠償損失，未提供證據，亦已超過2年訴訟時效。③張飛申請再審中提供的《土地承包合同》系偽造。綜上，請求駁回張飛的再審申請。

4 申請再審期間各方提供的“新”證據

張飛提交兩份證據：①1996年3月18日村委會《土地承包合同》復印件一份。擬證明張飛合法取得14畝（9 338 m2）土地經營權，張飛在承包土地時，村委會承諾張飛與全村農戶一樣對待。該《土地承包合同》且由該村委會書記、主任、會計簽字確認。合同原件由鄉村存放，復印件由張飛保管。②百姓證明。擬證明中心村的村民包括當時簽訂《土地承包合同》當事人簽字證明案涉14畝（9 338 m2）土地由張飛承包，張飛應取得與村民一樣的土地承包經營權。

村委會質證認為：兩份證據都是虛假的，村委會土地承包原始清冊沒有記載案涉14畝（9 338 m2）土地。張飛系原18組村民，只有9.88畝（6 589.96 m2）土地。如果存在該《土地承包合同》，全村每戶都有該合同。張飛自己承包的9.88畝土地有土地證，而案涉14畝土地沒有土地證。張飛找親友出具的證明沒有證明力。

鎮政府質證認為：對兩份證據的真實性均不認可。一、二審中雙方均認可從未簽訂過書面協議。百姓證明系張飛事先寫好，再由相關人員簽字，不能作為證據使用。

鎮政府提交兩份證據：①鄉人大主席的詢問筆錄一份。擬證明案涉土地屬于集體所有，只是由張飛種植，但不允許賣土地，需要補辦轉包手續。②由案外人在張飛所提供的《土地承包合同》復印件上簽署意見，擬證明張飛所提供的《土地承包合同》系偽造。

針對鎮政府提交的兩份證據，張飛質證認為：對于證據“鄉人大主席的詢問筆錄”的真實性無異議。詢問筆錄上的內容恰恰證明張飛當時種植案涉土地的原因，1995年村委會做張飛工作，將14畝（9 338 m2）土地轉包給張飛，且對于該土地如何處理，村書記明確仍由張飛種植。結合張飛提供的證據可以證明張飛沒有在調解協議書上簽字。對于證據“案外人在張飛所提供的《土地承包合同》復印件上簽署意見”的真實性無異議。對案外人發表的意見無異議，二人只是陳述未在復印件上簽過字，并未表示沒有在原件上簽過字。村委會對兩份證據沒有異議。

5 省高級人民法院對申請再審的裁定

高院認為：張飛提交的1996年3月18日《土地承包合同》系復印件，百姓證明系證人證言，相關證人未到庭作證，村委會、鎮政府對其真實性均有異議，本院對該兩份證據的真實性不予確認。張飛、村委會對鎮政府提供的詢問筆錄的真實性無異議，本院對該證據的真實性予以確認。

高院認為：張飛的再審申請理由不能成立。理由是：①張飛系以2000年12月20日調解協議書中“張飛”字樣非其本人所簽為由，要求確認該調解協議書無效，但該理由并非《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所規定的合同無效的情形。即便該調解協議書中簽名非張飛本人所簽，只能表明調解協議雙方未達成一致，由此產生的法律后果系該調解協議尚未成立，尚未成立的合同，不存在效力問題。②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村土地承包法》的相關規定，農村土地承包采取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內部的家庭承包方式，不宜采取家庭承包方式的農村土地，可以采取招標、拍賣、公開協商等方式承包。采取家庭承包方式的耕地的承包期為30年，以其他方式承包農村土地的，應當簽訂承包合同，當事人的權利和義務、承包期限等由雙方協商確定。家庭承包的承包方應當是本集體經濟組織的農戶，而張飛系中心村18組而非1組的村民，且其在中心村18組已享有土地承包經營權，僅能以協商等方式承包案涉土地，承包期限由雙方協商確定，而并不必然為30年。張飛一審中提供的相關證據，只能表明其耕種案涉土地的事實，尚不能證明其對案涉土地享有法律規定的30年承包經營權。③中心村1組已于2000年收回部分土地并重新發包給案外人，張飛主張村委會、鎮政府歸還案涉14畝（9 338 m2）土地的承包經營權并賠償損失322 220元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不能成立。

高院認為張飛的再審申請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規定的情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四條第一款之規定，裁定如下：駁回張飛的再審申請。

6 本案的啟示

通過對本案例的介紹，水先生可以清楚相鄰村委會是否有權收回您實際耕種十多年的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