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英語老師的高二女生

云燕

代價慘重的暗戀

小菲（化名）是一名高二女生，因暗戀學校的英語老師而痛苦不堪，經過長達半年的苦苦掙扎，眼看成績不斷下滑和父母臉上越來越濃重的憂慮，她終于鼓起勇氣，走進了我的心理咨詢室。

小菲告訴我，她暗戀的英語老師姓鐘，是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只有22歲。鐘老師身高1.82米，喜歡打籃球，只要他在場上，場邊的觀眾總是比較多，因為他人帥，技術更帥。在課堂上，鐘老師才華橫溢、熱情開朗，他能用又標準又流利的牛津腔，大段大段地背誦莎士比亞的作品，又能惟妙惟肖地模仿美國搖滾歌星的渾厚鼻音，深受同學們愛戴，尤其是女生，無不暗暗為之傾倒，就連以前討厭英語的女生也開始每天早早起床背單詞了。

小菲是班里的英語課代表，自然有更多機會接觸鐘老師，漸漸地，她發現自己愛上了這位五官頗有幾分韓劇明星氣質的英語老師。

“有一天下午，我去鐘老師的辦公室交作業。”小菲回憶道，“辦公室只有鐘老師一個人，正垂著頭看手機，沒有注意到我進來。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嚇了他一下。平時我們經常這樣跟他開玩笑，他從來不生氣，但是那天他非常惱怒，臉上表情很可怕，像要殺人似的。我被嚇壞了，站在那里很尷尬。鐘老師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向我道歉，說他的前女友今天在加拿大結婚了，而他一直在努力與她復合。我馬上原諒了鐘老師的無禮，反而開始心疼他。那種感覺，大概就叫感同身受吧。”小菲傷心地低下了頭。

“后來呢？發生了什么？”我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發生什么，真的！”小菲突然緊張起來，連連沖我擺手，“我和鐘老師非常清白，連手都沒拉過，連一句曖昧的話都沒有說過。如果發生過什么，那也是我一個人的風花雪月，一個人的恩怨情仇。”痛哭了一陣之后，小菲敞開心扉，告訴了我許多她暗戀鐘老師的細節，在此不便詳述，以下事實可以概括：

1.得知鐘老師喜歡美國歌星萊昂納多·科恩，小菲騎自行車跑遍了珠海的音像店，終于找到科恩的發燒碟，然后傾囊買下，悄悄塞進鐘老師宿舍的門縫。

2.在英語作文《我的理想》中，小菲說自己將來要考北師大的英語專業，然后回中學母校當英語老師。鐘老師笑問，為什么目標這么低？小菲半真半假地回答，因為可以和你做同事。全班嘩然。

3.小菲滿腦子都是鐘老師的身影，無心學習，經常失眠，成績嚴重下滑，甚至連英語成績也跌破了及格線。

4.鐘老師對小菲的變化很吃驚，但對小菲的暗戀絲毫沒有察覺。

5.得知鐘老師正與同校的一位女老師發展戀情，小菲有輕生念頭。對小菲的情緒變化，老師、家長都曾察覺，但小菲的解釋只有六個字：學習壓力太大。

我說：“代價如此慘重，孩子你真不容易！”

“阿姨，我是不是很傻？”小菲淚流滿面地苦笑。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阿姨您為什么不罵我？”小菲依然苦笑著，嘴角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情，“你們大人不是最害怕我們早戀嗎？要是知道早戀對象是老師，那還不得瘋掉？”

我鄭重地回答：“因為你的愛既真摯又純潔，既無私又克制，很少有人能做到，包括對你行使教育之責的老師和家長。”

小菲被我的語氣鎮住了，囁嚅道：“好高的評價呀。”

“可惜這樣的愛來得不是時候。”我一字一頓地補充道。

小菲又捂住臉哭了起來。

純潔無瑕牛犢戀

小菲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問：“阿姨，像我這樣暗戀老師，屬不屬于變態？”

“不屬于！”我斷然否定，然后解釋道，“美國心理學家赫洛克從發展的角度出發，把青少年性意識的形成分為4個階段：疏遠異性的反感期、牛犢戀時期、接近異性的狂熱期、正式的浪漫戀愛期。其中，剛進入性萌發期的青少年，對某一特定年長異性傾心和愛慕的情感，就像牛犢對牛的依戀那樣，故稱牛犢戀。中學生的戀師情結即是牛犢戀的一種表現形式，瓊瑤、茨威格等中外作家的文學作品及影視作品中對這種現象都有描寫。日本一位心理學家曾對大學生做過回溯性調查，了解他們在中學時代是否對異性老師產生過超過一般師生關系的戀慕心理，相當一部分學生，尤其是女生做出了肯定回答。不過，學生暗戀老師，通常會使學生產生心理壓力，如果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勢必影響正常的學習和生活，甚至還可能擾亂學校正常的教學秩序。畢竟老師多數都已進入戀愛階段，有自己的意中人，還有的已成家，有配偶。因此，學生在此方面如果感覺不能自拔，應及早調適自己的心理。”

小菲歪頭想了想，問：“可是，為什么中學女生容易暗戀男老師呢？”

我告訴小菲，從心理學角度來看，牛犢戀通常發生在處于青春期的中學生身上，尤其是中學女生戀上年輕的男老師。其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進入青春期后，中學生開始對異性產生興趣，予以更多關注，產生朦朧的性愛心理體驗，這種心理的成熟和接近異性的渴望，是牛犢戀的內在動因。

其次，中學生心理發展的特殊性與自我意識特點，是導致牛犢戀的心理基礎。由于身心發展以及在家庭和學校中地位的變化，中學生進入渴望離開雙親的保護以求自立的心理斷乳期。他們發現了自我，但又為自身的種種缺陷苦惱，他們試圖了解社會和人生的真諦，但在錯綜復雜的現實面前又茫然困惑……心理狀態十分矛盾復雜。如果此時在青少年身邊出現一位既富有才華和人格魅力，又尊重和理解他們的獨立意愿，滿腔熱忱地關愛他們，引導他們探索人生的優秀教師，那么處于青春萌發期的中學生，就有可能在潛意識中對這位異性教師產生一種朦朧的，混雜著信任和崇拜、依戀和愛慕的微妙情感，進而導致牛犢戀的發生。

小菲問：“那么，牛犢戀的結果如何？有修成正果的嗎？”

我迅速搖頭：“非常少，絕大多數不了了之。這是因為暗戀老師的少女，思想和情感尚處于半幼稚半成熟階段，對老師的生活背景、性格等各方面缺乏了解，多半是一時沖動，盲目性很大。少女的暗戀，或暗潮涌動，或炙熱狂野，但由于缺乏實際操作的可能性，很難持久。加上暗戀老師有可能分散精力，影響學業，遭到家庭和學校的責難，少女會感受到來自多方面的壓力，最終放棄。所以，聽阿姨的話，趕快懸崖勒馬，結束這段荒唐的戀情。”

小菲用堅定的眼神看著我，發誓道：“阿姨您放心，我愿意來咨詢，就是要您幫我盡快跟往事告別，我可不想這樣糊里糊涂地斷送我的大學夢！”

退一步海闊天空

對小菲的心理輔導持續了兩個月，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建立并保持親密的溝通關系。因為事關私密，要想心理輔導取得良好效果，必須贏得小菲的絕對信任，并在心理輔導的過程中始終保持這種關系。我答應小菲，不向任何人泄露她的隱私，包括她的父母、班主任，輔導記錄、心理測試等文字資料一律采用化名。小菲非常感動，與我的交流自然很充分。

第二，消除非理性想法，構建正確的理性認知。我告訴小菲，暗戀老師其實是一種“移情”，即把對同齡男性的愛戀移植到老師身上。之所以要移情，是因為班里的同齡男性尚不成熟，有的生理、心理成熟度還不及女生，而年輕的男老師在閱歷、知識儲備、性格養成、經濟實力等各方面都有明顯優勢，這是對同齡男性的不公平。

小菲笑道：“難道您支持我與班上男生早戀？”

“是的，我支持！”我借用電影《大話西游》中的臺詞幽默地補充道，“假如非要給這份愛情加上一個期限的話，我希望是遲兩年。”

小菲笑彎了腰，與我擊掌，表示中學階段絕不戀愛。

第三，增強小菲的評價能力，促進其自我意識發展。在暗戀的形成、發展、轉化過程中，小菲的自我意識發展水平與成熟度始終起著關鍵的作用，因此，我設計了周密的方案，循序漸進地增強她的自我評價和評價別人的能力，這是消除其暗戀余味的有效手段。

我嚴肅地對小菲說，愛一個人或許不是壞事，但盲目地愛絕對不是好事。如果不能透過現象看本質，不能在充分了解之后再判斷、決定，有可能上當受騙，給自己帶來更大的麻煩。聽完我舉的幾個真實例子，小菲嚇得面色慘白，對自己當初的荒唐以及潛在的危險心有余悸。

第四，積極參加集體活動。我鼓勵小菲積極參加學校組織的集體活動，一來可以轉移注意力，淡化她的孤僻情緒，消除此前的暗戀慣性，二來可以增加她與同齡人的交往，可謂一舉兩得。我告訴小菲，缺乏集體交往，與同齡人溝通不充分，是促發牛犢戀的客觀因素之一。如果長期沉溺于牛犢戀難以自拔，在假想的偶像護佑下，人的依賴性和自卑心理便會滋長，而且容易造成將來與同齡人的交往困難。盡管離高考只有一年半的時間，我還是支持小菲參加了學校的文學社和演講社，增加她與同齡人的交往機會。

最后一次心理輔導，恰好在小菲高二期末考試成績出榜的第二天。她主動告訴我，這次考試自己發揮得不錯，總成績由期中考試的全班第20名上升為第12名，受到了班主任的表揚。

我問：“你感覺自己的成績還能再提升嗎？”

小菲夸張地大幅度點頭，笑道：“心情舒暢了，學習好像也沒有那么難嘛！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對，退一步海闊天空。”

我沒有糾正小菲的用詞不當，仔細想想，她的確是退了一步，而且退得很及時；她的遠大前途，不正是海闊天空嗎？

【編輯：陳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