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亮
(吉林大學 東北亞研究院,吉林 長春 130012)
腐敗是人類社會長期存在的社會現象,不同的時代、政體和經濟體制都沒有杜絕腐敗的發生。中國春秋時期的重要著作《左傳》,在論述官員行為和政治本質時就有“大夫多貪,求欲無厭”和“政以賄成”的觀點。近代以來,無論是威權國家還是民主國家,無論是實行計劃經濟體制的社會主義國家還是以市場經濟為主體的資本主義國家,都沒有完全消除腐敗。Shleifer和Vishny(1993)[1]將腐敗定義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公共權力謀取私利的行為。Tanzi(1998)[2]指出利用公共權力謀取私人利益,即不合制度規則地利用公眾賦予的職權為自己謀利益的活動就是腐敗①。目前,世界范圍內仍然面臨較為嚴重的腐敗問題,非洲、東南亞和拉美有些國家長期陷入腐敗的陷阱不能自拔。對大多數發展中國家來說,如何成功地進入發達國家行列,如何處理腐敗蔓延和加快經濟增長問題是政府改革的重要內容之一。
一國的法律、經濟、文化和政治制度對該國的腐敗程度產生重要影響。Leff(1964)[3]等認為處于早期發展階段的國家或地區,其政治經濟體制和法律社會文化沒有發展成最適宜經濟增長的環境狀態,這導致該國或地區的經濟發展處于扭曲的次優狀態,對掌握權力的政府官員進行行賄,用經濟利益換取政治許可,這可能會減少體制扭曲對經濟增長的阻礙。考慮到經濟發展早期普遍存在的不完善制度環境,腐敗是實現新增的商業機會和提高公共部門工作效率的一個雙贏辦法②。但是,從經濟長期發展的角度看,腐敗會抑制經濟增長(Fisman和Svensson,2007)[4]。腐敗官員不會放棄潤滑劑的角色,通過制造更大的行政阻礙來攫取更多的賄賂,腐敗造成收入不平等和貧困問題,腐敗會導致對低效率企業的支持,令人才、技術和資本無法配置到對社會最有效率的部門,導致資源的無效率配置;腐敗會導致善于貪腐的官員獲得更多的提拔,形成逆向淘汰機制,以及在教育、衛生、基礎設施等方面的公共支出扭曲。更重要的是,政府治理領域內的腐敗作為一種主要的非正義,破壞了社會的倫理道德基礎。
腐敗成本作為腐敗成因經濟學分析的重要一環,不同學者對腐敗成本的構成進行了多角度的劃分研究。胡鞍鋼和過勇(2002)[5]將腐敗成本分為顯性成本和隱性成本。張愛平(2009)[6]則將腐敗成本分為直接成本、機會成本和風險成本,其中,直接成本進一步分為顯性成本和隱性成本。夏海鷹(2015)[7]考慮將腐敗分子的收益部分納入到成本分析中,將腐敗成本視為正常經濟收入、政治前途、心理壓力和道德名譽的總和。吳書生(2017)[8]考察了交易成本的作用,將腐敗成本視為由交易成本、風險成本和心理成本構成。在腐敗成本受益的測量方面,盛宇明(2000)[9]將腐敗成本的計算定義為腐敗被揭發所將受到懲罰與腐敗被揭露的概率的乘積,公職人員工資越高,剩余工作年數越多,腐敗被揭露概率越高,法律懲罰力度越大,腐敗成本越大。張漢飛(2014)[10]用法院審判和聲譽損失等客觀懲罰和心理上主觀感受的乘積表示腐敗成本,認為腐敗官員會結合實際處罰結果和自身感受主觀地估量腐敗成本。通過構建腐敗的凈收益模型,可以識別出腐敗行為發生的經濟學特征,即腐敗成本較低,腐敗收益遠大于腐敗成本,這導致了腐敗的易發與頻發。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央立案審查省軍級以上黨員干部及其他中管干部440人,廳局級干部8900余人,縣處級干部63000余人,處分基層黨員干部278000余人。[11]在反腐敗取得階段性成就的同時,反腐敗斗爭難度也在不斷提高。周永康、徐才厚、郭伯雄、令計劃、蘇榮、孫政才等高級領導的腐敗問題觸目驚心,我國的反腐敗斗爭仍然在路上。從腐敗成本收益的角度進行深入分析,發現腐敗發生的深層次原因,結合經濟學原理,提出新時期加強反腐敗斗爭的對策建議,對于我國鞏固反腐敗斗爭的壓倒性態勢,奪取反腐敗斗爭的壓倒性勝利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在理性分析框架下,腐敗的發生需要滿足收益大于成本的必要條件。相對于腐敗收益的確定性,腐敗成本難以被準確的計量。這是由于腐敗成本的發生依賴于腐敗活動的暴露與被打擊程度,除了腐敗活動所需的必要的交易成本外,腐敗活動能否被清查,存在著一定的或然性,即腐敗被發現的概率無法直接觀測獲得。如胡鞍鋼和過勇(2002)[5]采用國際上的腐敗黑數進行研究,即研究參加腐敗活動的公務員中沒有被查處人員占所有腐敗分子的比例,估計發現我國的腐敗黑數較大,腐敗被查處的概率很低。此外,對被查處腐敗分子的打擊力度也影響腐敗的成本,胡鞍鋼和過勇(2002)[5]指出由于我國對腐敗案件司法量刑有較大活動空間,司法機關自由量裁權力太大,容易受多種因素干擾而被濫用,導致懲處腐敗分子的法律制裁程度不好預估。這些因素既顯示腐敗成本的難以測量特征,也反映了腐敗成本分析的重要性。
假設一個官員面臨一個腐敗機會i,也就是說面臨兩個互斥的選擇,腐敗還是不腐敗。在理性判斷下,官員選擇腐敗所能獲得的經濟利益,假設為Bi。相應的,官員選擇腐敗也會有潛在的成本Ci,這一成本主要體現為官員腐敗行為被發現后的直接經濟懲罰Li和未來收益的損失F,未來收益損失是一個全部收入的貼現值,包括現有職位所提供的工資、津貼和獎金等穩定收入W,還包括該官員未來可能的職務晉升所獲得的月度收入提升部分H。但是腐敗被查處是一個不確定事件,用概率來表示被查處的可能性,假定當次腐敗被查處的概率為Pi。
基于上述信息,官員可以建立針對機會 i的腐敗效用函數,假定為 Ui(Bi,Ci,Pi),則官員當次腐敗效用函數中三個因素對官員效用的影響如下:腐敗收益越大,效用越高;腐敗成本越小,效用越高;腐敗被查處的概率越大,效用越低。即官員的腐敗效用是腐敗收益的增函數,腐敗成本和查處概率的減函數。進一步假定官員的風險偏好是中性的,效用函數簡化為線性函數,則官員的預期效用取決于腐敗的預期的凈收益。
與官員當次腐敗收益是確定的Bi不同,官員的腐敗成本是不確定的,對于不確定性變量,期望值是官員對其腐敗成本進行預期判斷的一個重要依據。根據上述設定,官員預期的腐敗成本為Pi(Li+F)。進一步考慮官員升職的不確定性,假定其概率為Ps,則其未來收益損失F的期望值為(W+PsH),即官員預期的腐敗成本變為Pi(Li+W+PsH)。官員的升職概率越大,其預期的腐敗成本就越高。值得考慮的是,官員在被查處離職后,并非是完全沒有獲得收入機會的,官員可以選擇再就業,假定官員再就業收入為N,則官員預期的腐敗成本會下降為Pi(Li+W+PsH)-N。根據勞動經濟學理論,勞動力的工資收入與其工作能力密切相關,如果官員的工作能力強,則其再就業的收入相對會較高,進而進一步降低了官員預期的腐敗成本。考慮到工作能力強的官員的升職概率Ps會更大,即其未來收益損失也會更高,比較而言,工作能力強與工作能力弱的官員預期的腐敗成本可能會存在一定差異,也可能基本相同,由于多重不確定性的引入,大多數情況下,官員所估算的腐敗成本很可能僅僅是穩定收入W。
在明確了官員利用腐敗機會i進行腐敗的收益和成本后,可以計算獲得官員腐敗被查處的凈收益為Bi-(Li+W+PsH)+N,沒有被查處的凈收益為Bi+W+PsH,其預期的凈收益為Bi+W+PsH-Pi(Li+2 W+2PsH–N)。如果官員放棄這次腐敗機會,則官員的凈收益為W+PsH。官員通過比較腐敗的預期凈收益和不腐敗的固定凈收益大小,來決定是否腐敗。根據腐敗發生的必要條件,即Bi-PiLi+(1-2 Pi)(W+PsH)+PiN>0 或 Bi+W+PsH-Pi(Li+2 W+2PsH–N)>0,更嚴格的腐敗發生條件是,腐敗的凈收益應該大于不腐敗的固定收益,即Bi-Pi(Li+2 W+2PsH–N)>0。顯然,提高腐敗被查處的概率Pi、腐敗直接懲罰Li會避免官員選擇腐敗,提高官員崗位穩定收入和升職收益期望水平也會遏制官員腐敗的發生。
但是,從大量被查處的腐敗案件表現來看,官員腐敗行為不是單次的,往往是長期多次的,也就是說官員在一次腐敗后會持續多次腐敗。這是因為官員腐敗的成本較為恒定,只有Li與腐敗的次數相關,但是多次腐敗的收益會明顯增加,n次腐敗的收益為nBi。基于這一考慮,即使選擇利用腐敗機會i的收益不足以滿足腐敗收益大于成本的理性條件,官員也很可能會選擇腐敗,只要 nBi足夠大即可。當被查處的概率很小時,Bi-PiLi+(1-2 Pi)(W+PsH)+PiN>0的條件是非常容易滿足,這也是官員一旦首次腐敗,且沒有被查處,就很容易進行多次腐敗,即使是腐敗收益非常微小的腐敗機會,也會被官員所利用。
盡管腐敗次數不會顯著的改變腐敗成本,但是腐敗次數增加會顯著提高腐敗被查處的概率。一次腐敗被查處的概率為Pi,n次腐敗被查處的概率為1-(1-Pi)n,如果n足夠大,即使非常小的腐敗被查處概率Pi,也會顯著提高官員腐敗被查處的概率,1-(1-Pi)n近似等于nPi。假定Pi=0.05,則20次腐敗被查處的概率即接近于1,10次腐敗被查處的概率即接近于0.5,一旦接近于0.5,則Bi-PiLi+(1-2 Pi)(W+PsH)+PiN>0的條件將不再容易滿足,官員面對腐敗機會時的理性選擇將是不腐敗,從而在理性上做到了真的不想腐。
通過從經濟成本收益角度對官員是否選擇腐敗進行理性分析,發現官員選擇腐敗最為擔心的一個因素就是腐敗被查處的概率水平。張漢飛(2014)[10]在分析了官員腐敗的緣由及其演化過程后,也指出提高腐敗被發現的概率,加大懲罰力度,可以顯著地提高腐敗成本,進而弱化官員腐敗的內生動力。吳書生(2017)[8]對腐敗的經濟學分析也獲得了加強腐敗查獲懲處力度可以提高腐敗成本的結論,并提出了加強反腐敗制度建設等對策建議。
經濟學的成本收益分析為闡釋腐敗行為發生提供了重要的理論基礎。但是,在現實生活中,官員腐敗的發生除了官員對成本收益的理性判斷外,還必須存在腐敗發生的可能渠道,即腐敗收益的獲取需要行賄人的出現與支付,腐敗本質上是官員與行賄人的一個理性交易。顯然,行賄人的異質性特征對于腐敗行為的發生具有重要的影響。這是因為,行賄人和行賄方式的不同,會顯著地影響腐敗被查處的概率,在理性判斷下,官員傾向于可靠的行賄人來變現權力,盡可能地降低腐敗被查處的可能性。現實中大量的腐敗行為發生在官員和與其具有緊密的社會網絡關系的行賄人身上。官員面對一個腐敗機會時,除了必要的成本收益分析外,要對與行賄人相關的腐敗被發現概率進行預估分析,如果行賄人與官員具有裙帶關系或其他緊密的社會關系,腐敗的交易更容易達成,更加隱蔽的腐敗形式降低了腐敗被查處的可能性,進而降低腐敗成本。官員的選擇性腐敗行為顯示了官員與行賄人的社會關系網對腐敗的發生具有重要的影響,而官員與行賄人構建緊密社會關系的費用是交易成本的一部分。
社會關系網是客觀存在的,是現實生活中任何人都無法避免的。親屬關系、同學關系、同鄉關系等都是構成緊密社會關系的重要部分。具有不同社會關系身份的行賄人對腐敗交易的達成具有重要的影響。現實生活中,同事關系、業務往來客戶關系也對個體社會關系網的構成產生影響。在官僚系統內部,除了通過建立等級嚴格的正式組織機構來減少不確定性,避免命令沖突和提高行政效率外,權力運行過程中經常利用非正式組織機構作為輔助手段,特別是面對復雜任務和突發事件時,正式組織機構的僵化無法應對新的挑戰,橫跨多個系統的組織機構創新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如金融領域監管涉及央行、銀監會、證監會、保監會等多家機構,針對特殊事件的多家機構經常進行聯合監管,此外,多家機構的監管業務的交叉也使得不同機構的官員間建立起一定的工作關系網。監管者與監管對象間的接觸,正常業務處理也會導致二者之間形成某種程度的熟人關系,相互信任的社會關系網絡一旦形成,權權交易、權錢交易就更加容易達成,腐敗的隱蔽性更強,被查處的可能性更小。
無論是正式的還是非正式,關系網中每個位置的個體與其他個體交互作用,形成一個緊密的網絡。社會關系網絡的存在,使得信息、知識、金錢和權力等資源在網絡中更加便捷地轉移交換。如果官員制定的政策不是基于公眾的需要,而是考慮了社會關系網絡內部少數個體的需求,這將導致腐敗的產生;更嚴重的是新政策的出臺違背了公共利益,這一腐敗行為將帶來非常大的危害。鄭利平(2001)[12]在研究公共政策決策過程時,發現決策者個人利益與公共利益經常是矛盾的,決策者存在著利用職務之便以犧牲集體利益為代價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動機,而社會關系網絡的存在使得決策者利益得以最大程度的實現。比如,隱蔽的腐敗形式表現為過度的公共投資與基礎設施建設,遠遠超過社會的公眾需求,導致政府濫用和分配國家資源,資源配置效率低下,腐敗分子與行賄者獲得非正常收益,而全體國民承擔不必要的支出。
社會關系網絡的存在還為知識和信息的交流提供了便利與可能。組織內部個體間的牢固關系會為網絡內部的信息交流創造穩定的渠道,特殊情況下,網絡參與者可以比非參與者更容易訪問與自己利益攸關的監管信息或其他經濟政策信息。這使得市場中的企業面對著不公平競爭的挑戰,信息對于大量企業是非常重要的,特別是在金融領域,事先獲得和提前獲得重要信息將為企業帶來大量的非正常利潤,在大量的政商社會關系網絡中,緊密的社會關系網為隱蔽腐敗的滋生提供了土壤。除了信息交流傳播外,關鍵信息的確切解釋與內涵解讀非常重要,這為官員提供了大量隱秘的腐敗機會。在腐敗收益的刺激下,官員和商人構建的社會關系網絡進一步走向封閉化,聯系政府與企業的垂直地位等級制度將得以建立,政策制度的不透明和偏向性使少數參與者受益,行賄者積極提供賄賂,以便獲得官員提供的超出法律界限的服務,所有這些都會促進裙帶關系的產生,進而誘發高級官員腐敗。
當前,我國正在進行一場規模空前的反腐敗斗爭。在中國這樣一個有著兩千余年封建專制主義歷史的國家,民主和法治建設必然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過勇(2017)[13]提出從制度約束、腐敗機會和腐敗動機角度建立不敢腐、不能腐和不想腐的機制。本文通過對腐敗成本進行經濟學分析,發現腐敗被查處概率是影響腐敗成本的重要因素,進一步研究發現社會關系網絡對腐敗被查處概率和選擇性腐敗有著重要影響,基于此,結合我國實際提出新時期我國進一步加強反腐敗斗爭的對策建議。
第一,大力提高查處腐敗的力度。腐敗被查處的概率水平關系到腐敗分子對腐敗成本的估算,是遏制腐敗頻發易發的重要手段。借鑒新加坡等國家反腐敗的成功經驗,大力提高查處腐敗的力度,獎勵官員舉報行賄者和行賄者舉報官員,展示強烈打擊腐敗的信心與決心。加強反腐敗隊伍建設。反腐敗隊伍質量直接關系著反腐敗工作的效果。從事反腐敗工作人員如果不能廉潔自律,與腐敗分子勾結,成為腐敗活動的受益者,則反腐敗斗爭將變為腐敗人員利益爭奪的斗爭,失去了反腐敗的意義。通過加強反腐敗隊伍意識和品格建設,增強反腐工作人員與腐敗斗爭的決心。考慮到“一把手”在基層單位反腐敗工作中具有重要作用,嚴厲打擊“一把手”腐敗行為,切實加強“一把手”作風廉潔建設,落實“一把手”在反腐倡廉工作中的模范作用。優化官員任期與連任設計,避免崗位變動對短期決策的影響,科學實行官員輪崗制度。
第二,升級對腐敗分子的法律打擊力度,加強反腐敗法規制度建設。面對國內通過向海外轉移資產形成“裸官”或官員直接攜公款潛逃的腐敗現象,在國內加強監督的同時,加強反腐敗問題的國際合作十分必要。腐敗分子利用職務之便向海外轉移貪污受賄所得或直接攜款潛逃,對我國政治、經濟、社會均具有嚴重危害,阻礙了國家對腐敗分子的刑事追訴,降低了反腐敗活動的威懾力。加強反腐敗問題的國際合作,可以堵住腐敗分子逃避法律處罰打擊的漏洞。我國經歷了群眾運動式反腐、制度建設反腐到目前的體系化反腐階段,有必要進一步將經過實踐檢驗、適應形勢發展的紀律和規章上升為法律法規。明確腐敗活動的范圍,規定腐敗分子進行腐敗活動將受到怎樣的懲罰,為公職人員提供廉政準則,對有腐敗意圖的人形成震懾。
第三,切實提高腐敗的成本。Becker和Stigler(1974)[14]指出通過向官員支付一個超過其機會工資的薪酬水平,在一定條件下可以令官員更為廉潔。合理增加公務員的收入,保障高素質公務員未來升職不受不確定因素的干擾,增加退休高級別公務員的社會保障收入,提高普通公務員、高技能公務員和高級別公務員的腐敗成本。但是,如果缺乏第三方監督懲罰執行機制,高薪可能會增加官員的腐敗議價能力,提高腐敗的預期成本,導致更高的賄賂水平(Mookherjee和 Png,1995)[15]。高薪未必可以養廉,個體主觀抵制腐敗的意愿非常重要。對此,可以通過改變公職人員工資結構,引入廉潔工資部分,來提高腐敗的經濟成本和心理成本。借鑒張愛平(2009)[6]提出的廉政保障金制度,把公職人員收入與廉潔相聯系,每年從公職人員工資中提取一部分與政府從財政撥出相同數額款項作為廉政保證金,在公職人員退休或辭職時返還此款項,如公職人員任職期間出現廉政問題,則沒收該筆款項。此外,不同崗位的廉潔工資可以存在差異,廉潔工資可以根據領導和同事評價、業績考核而浮動并公示,增強公務員的自我約束能力與腐敗的心理成本。
第四,加快親清政商關系等社會關系網絡的構建。識別新時期腐敗活動的特征是提升反腐敗效率的關鍵。隨著反腐敗斗爭強度的不斷提升,腐敗分子為了逃避打擊,腐敗的對象、方式、手段和領域變得更加隱蔽,社會關系網絡對選擇性腐敗產生重要影響,高級官員腐敗多與社會關系網絡密切相關。及時準確把握腐敗的新形式,可以加強對隱蔽腐敗的打擊力度。積極改革經濟政治制度,深化要素市場和產品市場的市場化建設。減少行政性資源壟斷和政府對市場的非必要的管制和干預。加快市場化進程,減少地方政府資源配置自由裁量權,逐步將資源配置權讓渡給市場,避免企業通過賄賂官員獲取各種經濟資源、優惠條件和有利的發展環境,從而通過非市場公平競爭來實現自身成長。嚴厲打擊官員故意制定壞政策或低效率制度來索取賄賂的行為,促進政府與企業建立既親又清的政商關系。
第五,加強全社會反腐敗教育與廉政意識形成。對公職人員進行反腐倡廉的宣傳教育,提高公職人員政治素質和思想信念,在公職人員頭腦中樹立清正廉潔的想法,增強拒腐能力,切實做到不想腐。加強大學生、社會人群的反腐敗斗爭意識。大學生畢業后無論是當公務員還是從事其他職業,加強其反腐倡廉教育,有助于增強青年群體的反腐敗意識和廉潔自律意識,有助于以他們為個體建立風清氣正的社會關系網絡,進而抵制社會不良風氣的影響。隨著互聯網的快速發展,信息傳播更加迅速,通過媒體曝光官員資產、貪腐的案例逐漸增多,要充分發揮媒體網絡在反腐敗工作中的積極作用,賦予并增強新聞媒體的監督功能。結合上網實名制的推行,加強互聯網舉報的重視力度,打擊企業或個人行賄行為和官員受賄索賄行為,擴大反腐敗工作的范圍,提升反腐敗工作效率。通過嚴格的制度約束,減少、清除腐敗機會和遏制消滅腐敗動機,促進主客觀反腐條件的有機結合與共同發力,從而實現不敢腐、不想腐和不能腐的終極目標。
注釋:
①腐敗不僅僅發生在擔任政府治理職責的官員身上,私人公司或組織內也可能發生腐敗問題。比較而言,前者的危害更大,是學界和民眾重點關注的對象。
②例如,破例式腐敗是指接受賄賂的官員執行某些非法規許可的操作,默許新經濟的發展;潤滑式腐敗是指接受賄賂的官員加快執行法規許可的操作,提高對經濟管制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