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攀
智慧養老最早由英國生命信托基金會提出,當時曾被稱為全智能化老年系統,即通過物聯網技術,老年人在日常生活中可以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在家中就可享受到高質量的養老服務。隨著智慧養老建設實踐的開展,相關的理論研究也在不斷深入。
智慧養老賦予了養老人性化含義。“智”者,知也,說的是有知識、博學;“慧”者,心也,說的是心靈通透、豐富。智慧養老中的“智”與“慧”可以解析為:“智”指智能化、自動化,是養老服務的智商,是較容易操作和實現的地方;“慧”指靈性、人文化、創造力,是養老服務的情商。“智”+“慧”即為知識與技術的有效銜接,科技與人文的高度融合。
智慧養老作為一種新興的養老方式,學者們對此研究樂此不疲。當下,我國對智慧養老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我國的智慧養老概念誕生不久,還處于探索發展階段,尚未形成權威定義和統一的標準,相關的體系更沒有一個全面的框架。在這股熱潮中,冷思考也逐漸“熱”起來。
國內的眾多專家學者、政府部門和研究機構等,對智慧養老的概念進行了諸多闡述與演繹,出現了很多學術成果。筆者在研究、分析了大量的文獻資料后,根據專家學者關注的側重點不同,將智慧養老的概念界定為三類:側重于“智”的概念,側重于“慧”的概念和側重于“智、慧”兼顧的概念。
1.側重于“智”的概念。智慧養老中側重于“智”的概念的專家學者認為計算機網絡、互聯網、物聯網等現代信息技術是智慧養老發展的基礎,意在養老服務中嵌入信息技術,實現養老服務的智能化、網絡化和自動化。持這種觀點的專家學者較為普遍,例如,智慧養老(當時被稱為全智能化養老系統)在最初被提出來時就側重于“智”,即通過物聯網等信息科學技術,隨時隨地、全方位的監控老年人的生活,讓老人在家中就可享受到高質量的晚年生活。國內學者朱海龍認為智慧養老是一種全新的養老服務模式,它將物聯網、因特網、社交網等信息技術嵌入到了養老服務中,實現了養老服務的智能化。鄭世寶認為智慧養老是充分利用諸如物聯網、云計算和移動互聯網等信息化、智能化技術,實現全方位、線上線下、綜合性、醫養結合養老服務。”向運華、姚虹認為智慧養老利用物聯網技術實現采集、匯聚、分析老齡人口的身體狀況、養老需求以及安防監控等信息,從而對緊急救助、生活照料、家政服務、健康預警、遠程診療、物流配送等各種養老服務需求做出智能響應。此外,除了在養老服務中嵌入信息技術之外,還有學者從智慧養老的運行原理進行分析,認為智慧養老是利用物聯網、智能云計算等技術,實現各類傳感器終端和計算機網絡的無縫連接。
總之,無論是在養老服務中嵌入信息技術,還是智慧養老的運行原理,亦或是智慧養老的服務內容,都在強調實現養老服務的智能化和網絡化,提高養老服務的效率。這種觀點符合最初的設想,但是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和人們生活方式的轉變,這種“技術至上”的觀點逐漸被人們所摒棄。
2.側重于“慧”的概念。智慧養老中側重于“慧”的概念的專家學者以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為依據,將老年人的需求分為生理、安全、歸屬和愛、尊重和自我實現的需求五個等級。認為與其他年齡群體相比,老年人在人生閱歷和知識技能方面積累了寶貴的經驗和財富。并且,隨著醫療衛生條件改善以及社會經濟發展,現在老人的生活質量和生命質量同時得到提高,老人的訴求由過去追求“生命養老”向“品質養老”轉變。他們更在意養老服務的個性化和人性化。他們認為物聯網、互聯網等信息技術只是手段,而滿足老年人個性化、多樣化需求才是目的。故而,白玫,朱慶華認為智慧養老是運用計算機網絡技術、物聯網等現代科技技術,通過各類傳感器,結合傳統家庭、社區、機構養老等養老方式,將各方緊密聯系起來,滿足老人的物質與精神需求,致力于為老年人打造更加健康舒適、安全便捷環境的新型現代養老模式。沈嘉璐認為智慧養老是指利用先進的互聯網、云計算、可穿戴等新一代信息技術手段,構建面向家庭養老、社區居家養老和機構養老的物聯網系統與信息平臺,整合政府、社會及社區家庭的資源,為養老提供更便捷、高效、靈活的公共管理創新服務模式。賈偉認為智慧養老就是以信息網絡技術為主要支撐,綜合運用物聯網、大數據和云計算等新技術,改造傳統養老服務的服務方式、管理方法和商業模式,為老年人生活提供更加安全、便捷、健康、舒適的生活服務,是高度現代化、智能化的養老模式。
總而言之,注重于“慧”概念的專家學者,他們的注重點在通過信息技術實現老年人晚年生活水平的提高,目標是建立全面、健康、人本的養老服務發展新模式,此類概念的優點是體現了智慧養老對老年人的關懷,更容易被老年人及其親屬所理解和認同。
3.側重于“智、慧”兼顧的概念。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對智慧養老的研究已經從最初注重“智”的階段和之后偏重“慧”的階段,向“智、慧”兼顧的階段轉變。在這方面,以中國人民大學的左美云教授為代表。左美云認為“智慧養老”(Smart care for the aged),是指利用信息技術等現代科技技術(如互聯網、社交網、物聯網、移動計算等),圍繞老人的生活起居、安全保障、醫療衛生、保健康復、娛樂休閑、學習分享等各個方面支持老年人的生活服務和管理,實現這些技術與老年人的友好,自主式、個性化智能交互,一方面可以提升老年人的生活質量,另一方面利用好老年人的經驗智慧,使智慧科技和智慧老人相得益彰,目的是使老年人過得更幸福,過得更有尊嚴,過得更有價值。無獨有偶,學者王穎和左美云教授的觀點一致,認為智慧養老是以信息技術為支撐,整合社區資源和專業化的社會資源,為居家老人提供專業化、社會化、個性化的養老服務。同時,還注重發掘老年人自身的主體性和能動性,使其積極參與到服務自己、服務他人、服務社會中去,成為維護社會穩定的重要力量。也就是說,在智慧養老這一模式下,老年人具備了為老服務接受者和養老積極參與者的雙重角色,老年人既享受到技術發展帶來的養老服務變革,又利用自身的經驗智慧和知識技能為智能養老服務建設建言獻策。
綜上所述,“智、慧”兼顧的專家學者,他們不僅僅關注智慧養老依賴的信息技術,注重信息技術發展為養老服務帶來的變革,與此同時,他們還更加關注老年人自身,注重將信息技術的應用和老年人價值的發揮相結合,更加符合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更加體現了“以老為本”的理念。
在我國諸多的養老服務模式中,“9073”養老服務模式(即90%的老人由家庭照顧,7%的老人享受社區居家養老服務,3%的老人由機構代為照顧)因符合我國的國情和文化傳統而被國家大力提倡。在“十三五”規劃中提出,“建設以居家為基礎,社區為依托,機構為補充的多層次養老服務體系”。在這種多層次的養老服務體系中嵌入信息技術形成了智慧居家養老模式、智慧社區養老模式和智慧機構養老模式。筆者在研讀文獻的過程中,發現專家學者對持何種發展模式的觀點各異。
1.有學者認為居家養老服務是社會需求最旺盛、最符合老人意愿、最適合中國國情的養老服務模式,因而主張在居家養老服務中引入信息技術,發展智慧居家養老模式。學者睢黨臣、彭慶超認為在中國跑步進入老齡化社會的今天,居家養老因符合我國國情成為居民的主要方式,而“互聯網+”理念為智慧養老的發展拓展了新思維,帶來了新契機,故而主張發展智慧居家養老模式;曾新勇通過對比、分析我國現有的四種“居家養老”服務模式(即政府主辦,層級聯動模式;政府主導中介組織運作模式;政府資助,機構主辦,連鎖經營模式;政府購買服務,公司承辦,市場運營模式),并結合智慧社區的建設狀況,提出了基于智慧社區的“居家養老”服務模式,并給出了這種模式服務體系構建原則。
2.有學者主張利用先進的技術手段建設智慧社區養老模式,通過在社區建立智慧養老服務信息平臺,為居家老人提供全方位、智能化、系統化的養老服務,讓老人享受便捷和舒適的晚年生活。童星認為社區作為將家庭和機構進行有機銜接的平臺和紐帶,發展智慧社區養老模式既超越了社區本身的狹小空間,又將社區外的資源引入了進來,即實現了養老資源的整合,又促進了社區養老的可持續發展。屈貞認為社區養老有其便利性、舒適性、經濟性、安全性等相對性優勢,可稱為我國社會養老服務體系的核心和基礎,故而主張在社區養老中嵌入智慧模式,發展智慧社區養老模式。此外,還有專家學者通過整合政府、社會、社區、家庭的資源,建立起以社區居家養老為主體,家庭養老和機構養老為兩翼的“一體兩翼”的智慧養老服務模式。
3.關于智慧機構養老服務模式,筆者在研讀文獻的過程中發現,雖然有學者對智慧機構養老服務模式進行介紹,但是卻很少有學者主張發展智慧機構養老模式,究其原因,一方面是不符合我國傳統的文化習俗和老人的自身習慣,另一方面是機構養老的價格超出常人的承受范圍,令很多家庭望而卻步。
美國心理學家亞伯拉罕·馬斯洛將人類多樣化的需求歸納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五類。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和人們在智慧養老服務內容方面,學者們以馬斯洛需要層次理論為基礎,對智慧養老服務內容從低層次到高層次進行劃分。馬云超根據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將老年人對養老服務的需求從低層次到高層次依次分為生活照料、醫療服務、心理慰藉和臨終關懷四部分。姜琛凱根據馬斯洛提出的“需要層次理論”建立了“養老需求層次模型”,把老年人需求分成五大類,按照需求層次由低到高分別是:生活技能、醫療護理、生活支持、心理慰藉、養老金融,并給出了其需求的具體內容。蒲瑤瓊等人在對重慶市南岸區社區養老服務內容進行調研后,將社區日間照料中心為老年人提供的服務內容分為生活起居、文化娛樂、精神慰藉、醫療康復等服務。同時還針對困難“空巢老人”實施了居家養老政府購買服務。魏華林、金堅強認為在基本衣食住行已經解決的前提下,養老的養老需求主要表現為食品需求、醫療護理需求、生活服務需求、精神心理需求和社會參與需求等五部分。老人需求主要集中在生活照料、醫療護理、精神慰藉和文化娛樂等方面。筆者在綜合考慮學者們的觀點之后,將智慧養老服務內容分為日常生活照料、醫療保健和精神慰藉三部分。
關于日常生活照料服務,很多學者認為生活照料服務是老年人最基本的生活服務,老年人對生活照料服務的需求量最大。在對上海老年人照料護理服務進行調查后發現,對于日常生活照料(包括助餐服務、助浴服務、上門做家務、日間照料等四部分)中,老年人的總體需求率達到64%,可見老年人對日常生活照料服務需求度之高。
對于醫療保健服務,老年人是疾病的高敏感人群,他們在患病后能夠得到及時恰當的治療就成為老齡群體基本身體機能得到維持的根本保證。但是,目前的醫療保健水平處于偏低狀態,只能滿足老年人的基本就醫服務,但是對于大病則需要送去醫院救治。
對于精神慰藉服務,張雷、韓永樂認為當前國內的養老服務一般都著重于生活照料、健康醫療以及便利服務,往往忽視老年人的精神需求,老年人缺乏人際交往、情感交流、文化娛樂以及知識再教育,價值再創造更是無從談起,穩定社區的老年人之間缺乏互動式交流與互助分享,精神層面無法得到真正的慰藉。
總之,對于當前的智慧養老服務內容,學者林瑜勝認為由于當前“智慧養老”模式建設還屬于試點性質,處于初級階段,故相關服務內容大多還局限于日常生活照料和基礎的健康照護服務,老年人急需的深度醫療和精神慰藉服務功能仍然不能有效供給。
智慧養老產業要想獲得長久的、可持續的發展,必然要形成相對完善的養老體系和較為成熟的產業鏈。成熟智慧養老產業體系包括健全的應用示范基地,具有示范作用引領作用的行業領軍企業,和創新的智慧養老服務品牌。完善的智慧養老產業鏈包括智能養老產品的供給和需求之間形成閉環,可以實現供給和需求之間的無縫銜接。然而,專家學者通過研究一致認為,智慧養老作為一種新興業態,尚處于初級階段,智慧養老產業孱弱。智慧養老產業孱弱主要表現為養老服務碎片化,智能養老產業不成體系以及智能產品種類單一等。
關于智能養老服務碎片化,李長遠認為我國養老資源歸屬于不同社區,各個社區之間資源缺乏鏈接與整合,而且各個養老服務主體之間溝通、互通不足,此外,養老服務項目采取分級分類的管理模式,難以實現資源的共享與合作。
對于智能養老產業不成體系方面,例如,張雷、韓永樂在對我國智慧養老進行研究時認為我國智慧養老產業發展較為稚嫩,國內的養老產業仍然沒有形成集約化的商業模式,服務成本偏高,兩極分化比較嚴重,且在經營管理上缺乏科學高效的模式,養老資源利用率不高,養老服務碎片化;新興的智慧養老沒有形成真正的產業鏈,經營缺乏規模效應,可持續發展能力羸弱。賈偉等人通過對四川、北京、浙江、山東、江蘇、福建、天津等地的智慧養老進行對比,發現我國當前智慧養老產業尚未形成較為成熟的集約化的商業模式,缺乏規模經營,智慧養老產業鏈條連接性不強,養老服務碎片化嚴重,養老資源并未得到充分利用。
對于智能產品種類單一方面,謝俊祥、張琳通過對智能可穿戴設備的獨立性、應用功能、用戶體驗、電池技術和購買費用等五個方面進行了介紹,得出當前智能可穿戴設備被炒的火熱,但是該領域仍處在發展的初級階段,相應的產業鏈、商業模式等尚未成型。無獨有偶,白玫、朱慶華也認為當前我國智慧養老的研究主要局限在智能穿戴設備,智能家居和智慧醫療領域相關的產品上,產業尚未形成規模。向運華、姚虹通過對杭州智慧養老發展現狀的分析,認為目前杭州市的智慧養老產業發展比較緩慢,社會資源的投入和關注還很有限,缺乏具有影響力的智慧養老品牌。
新事物發展之路不是一帆風順的。智慧養老作為一種新興業態,在發展中必然會遇到各種問題。國內學者一致認為當前我國智慧養老的“智慧性”不足,并未達到服務老年人的目的。例如,智慧養老產品設計沒有體現出“以老為本”的理念,許多智能產品都給其使用者——“老年人”帶來“異物感”或“義務感”,而且老年人操作起來比較繁瑣,學習起來也很復雜,并未真正考慮到老年人的使用能力與生活習慣。智能養老產品除了“智慧性”不足之外,在標準化方面也不統一。白玫、朱慶華通過研究發現,不僅不同省份的智能養老產品存在差異,就連同一省份不同轄區的智能養老產品差異也非常明顯。例如,杭州市西湖區和上城區“智慧養老服務平臺”中所包含的養老服務內容就存在明顯的差異。
此外,趙天地等人在對北京市東城區的和平里及體育館路街道27個社區174戶老人走訪后發現,我國智慧養老還存在養老服務內容單一,服務內容和老人需求之間存在錯位的現象。同時,養老服務隊伍的素質有待提高,規模亟須擴大。
科學技術是一把“雙刃劍”。以科學技術為支撐的智慧養老,除了面臨著硬件設備和軟件服務方面不足外,很多專家學者還站在宏觀的角度考慮科學技術的發展和人際倫理存在的矛盾。科技的本質在于服務人類,實現人的全面發展,因此,如何處理好“以人為本”和“技術至上”的矛盾也是網絡社會條件下,智慧養老模式所面臨的一種挑戰。例如王永梅認為當前以信息技術為支撐的智慧養老如果對科學技術運用不當將很容易陷入技術至上的窠臼。此外,朱海龍認為“技術可能引發新的人際倫理悖論與法律困境。”科學技術嵌入老年生活,實現了老人生活的網絡化、智能化和自動化,但是技術不具有人文性質,無法與人進行心靈上的溝通。而且朱海龍還認為,很多老年人是在被動、甚至無奈的局面下接受新技術及其提供的服務,這就造成老人的服務無法從根本上得到改善。同時,新的技術發展也引發了一些法律上的問題。而且朱海龍也認為,智慧養老的發展基于人道、人文和人權的理念,本著服務于人的宗旨,在國家與社會的支持下實現共享共治的一種運行模式,而不是基于商業化、經濟化的模式。
智慧養老在我國產生絕非偶然之事,而是人口老齡化形勢嚴峻、傳統養老服務面臨挑戰和科學技術飛速發展這三個方面力量相互作用下興起的。它的產生是科技與生活相銜接的表現,又是國內學者對養老方式注視的結果,同時也為我們緩解老齡危機帶來了契機。但是目前,我國學者對智慧養老的研究偏重于定性方面,在定量方面的研究文獻頗少。而且定性的文章也主要集中于智慧養老的概念、模式分類、存在問題及對策等方面,缺乏系統性的研究。同時,對科技與人文養老雖有涉及,但是研究尚未形成體系,且深度不夠,對于如何將人文性融入智慧養老中,賦予科技以人文性的證據不足。最重要的是國內學者對智慧養老的研究大多停留在理論層面上,雖然在有些著作中提出了一些啟示和建議,但是還是處于理論階段,很難落實。
在學術方面學者們各有所好,各有所攻,希望在老齡化程度加深、信息技術高速發展的智慧時代,能夠有更多的學者對智慧養老進行更為深入、更為系統的研究。此外,參照我國幅員遼闊、人口眾多的基本國情,盡可能地采用較靈活、新穎的方式深入到老年人的生活中,用一種老人更容易接受的方式來引導老人對智慧養老進行關注,并最終落實到行動上,從而為我國智慧養老的長遠、可持續發展做出一份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