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帥與科技人員二三事

張城瑋

1956年10月，聶榮臻元帥出任國務院副總理，主管全國的科學技術工作。他興奮地說：“熱愛科學是我青年時期的夙愿，我決心把自己的后半生獻給我國的科學事業。”在他的親自組織指揮下，新中國科技事業邁出了矯健的步伐。1958年，聶榮臻兼任國家科委、國防科委主任。從此，他把很大部分精力都傾注到領導導彈、原子彈等國防尖端武器的研制中。可是到了1960年，蘇聯單方撕毀了協議，撤走了專家，帶走了圖紙。一些外國人還借此嘲笑說：“你們中國人窮得5個人穿一條褲子，還搞什么導彈、原子彈？”當時，從中央領導到科學家都憋著一股子氣。聶帥動情地說：“搞不出兩彈，我死不瞑目。”

在這同仇敵愾、兩彈攻關的緊要時候，又遇上了三年困難時期，全國上下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大饑荒。在最困難的時候，科技人員的伙食標準是“2611”，指的是每月只有26斤糧，每餐1個饅頭，1角錢干菜湯。因為糧食定量不夠，更由于副食品嚴重缺乏，營養跟不上，使很多科研單位的科技人員出現了浮腫、夜盲等病癥。這些消息源源不斷地匯集到正在生病住院的聶帥那里，有一天，秘書走進來，告訴他說幾大軍區的領導先后來電詢問他的病情，還問他有沒有困難。聶帥忽然眼睛一亮，說：“困難，我們的科學家就有困難。這樣吧，你以我的名義，給北京、廣州、福州等軍區和海軍等幾個單位的司令員打個電話，請他們想想辦法，平價撥給國防科研戰線的專家們一些副食品。這一次，就算是我為科學家們‘募捐了。你趕快去辦，有什么困難，再來告訴我。” 募捐行動很快布置下去了。一天，陳毅元帥特地到醫院來看望聶帥，詢問了病情后，他說：“聶老總，你為科學家‘募捐，我舉雙手擁護。如果再有此舉，也要加上我的名字。科學家是我們國家的寶貝，我這個外交部長，現在腰桿子還不硬，等你們把原子彈、導彈搞出來了，我的腰桿子就硬了。” 沒過多久，幾大軍區響應聶帥的號召，精打細算，想方設法，調撥給國防科研戰線一批豬肉、黃豆、魚、海帶、雞蛋等副食品，還有各種水果。這在當時都是無比珍貴的東西，而且數量比預想的多得多。拿到這些物品的清單后，聶帥笑了。病也感覺輕了，他又再三囑咐，這些副食品一律以黨中央和中央軍委的名義，分配給科研第一線的專家們，領導、行政人員一兩也不能分。這批被后來人叫作“科技豆、科技魚”的副食品，很快下撥到了各科研單位，它像一場及時雨滋潤了科技人員干涸的心田。科學家們紅著眼圈，甚至是流著眼淚排隊領取這些“科技豆、科技魚”。

有一次，病中的聶帥帶著氧氣瓶到西北試驗靶場，主持導彈試驗，靶場司令員給他削了一個蘋果，他卻只能吃下半個；看著面容憔悴的聶帥，司令員心疼啊！于是又想辦法搞來一只雞，熬了一碗湯，送到聶帥面前。看著雞湯，聶帥的臉馬上拉了下來，他狠狠地批評道：“現在這么困難，一個領導干部，怎么搞這樣的特殊化”！然后又心平氣和地說：“共產黨員越是在困難的時候，越是要注意和群眾打成一片，同甘共苦。”聶帥不僅無微不至地關心科技人員，他更理解科技人員。

1962年3月，那時國力還十分貧弱，研制一枚導彈是多不容易的事啊！由于當時我們的導彈技術還不夠成熟，“東風二號”導彈在點火起飛不久就墜毀了，面對這無情的現實，在場的科技人員當場落淚，有的失聲痛哭。一直在北京等待好消息的聶帥很快知道了失敗的情況，當張愛萍將軍抱歉地要做自我批評時，聶帥卻馬上打斷了他的話：“我們既然是試驗，不能都是一次成功。愛萍啊！告訴下面，一定不要追查責任。”“一定不要追查責任”這句話，溫暖著所有參試人員的心。

聶帥曾四次到西北靶場主持重大發射試驗，最讓人難以忘記的是1966年他到西北靶場主持核導彈試驗。那可是世界上到那時為止唯一一次在本國領土上進行的核試驗，也是危險性極大的一次試驗。大家都清楚，既然是試驗，就有成功，也有失敗，甚至還會有意外。就在這次試驗的6年前，蘇聯在進行導彈發射試驗時，因導彈在發射臺意外爆炸，在現場的國防部副部長和數十名專家當場遇難，景象特別慘烈。要知道那次爆炸的只是常規導彈，而這次聶帥主持的卻是核導彈，一旦爆炸，整個基地都將不復存在。這一天，蘭新鐵路停運，西北航線關閉，近十萬居民緊急疏散，除了發射測試人員，其他人都登上了隨時準備離開的列車。但在這個時候，聶帥卻在發射場視察著臨射前的各項測試檢查，哪里危險他就在哪里坐鎮。在整個測試環節中核彈頭與火箭對接是最危險的，當時現場的人們都極力勸說：“聶總，您趕快離開吧！”可是聶帥不但不走，反而讓人搬來一把椅子坐下了，并笑著說：“你們什么時候對接完，我就離開。”核導彈發射試驗最危險的地方是發射控制室，聶帥在這里接見了執行任務的七名同志，并與他們一一握手。20歲的操作員徐虹對他說：“聶總，我不是黨員，感謝組織對我的信任，如果我犧牲了，請組織上追認我為黨員，我的全部津貼就是我的黨費……”聶帥什么也沒說，只是緊緊握住徐虹的手，點了點頭，目光中充滿著堅毅和信任。這一刻，沒有更多的語言，只有大戰前夕元帥與士兵之間那種特有的默契。當核導彈精確命中目標的消息傳來，整個試驗靶場沸騰了。

背景：20世紀50年代中期，聶榮臻被確定為具體領導和組織新中國科技工作的負責人，1956年被任命為國務院副總理，主管科學技術工作。與此同時，聶榮臻受命領導“兩彈”工作任務，第二年，他又受命領導研制人造衛星工作。他采取“將全國的科技力量相對集中、形成拳頭，進行突破”的戰略措施，使科技戰線獲得一次次突破性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