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燕 安徽師范大學
“所謂意象就是這種‘點睛藝術’在敘事文學中的作用,它成為敘事過程中極為精彩、極有關鍵價值的筆墨。如果說,詩有‘詩眼’,那么意象就可以成為‘文眼’了。”①在《中國敘事學》中,楊義先生把敘事文學中的意象比喻為“文眼”。那么,電影中的意象也是類似于詩眼、文眼具有點睛藝術的功能。
在陳凱歌的短片《百花深處》中,被導演賦予深刻含義的大槐樹,就是影片的點睛之筆。此處的大槐樹不僅是家的象征,根的象征,也是城市化進程中對于傳統文化的堅守。影片結尾處,老槐樹的空鏡頭還形成了獨特的鏡像空間展示,原來荒涼的景色,變成了一幅白墻黑瓦、落葉紛飛的水墨畫景象。此處以老槐樹為地標,不僅展示了當前的空間,還展示了曾經存在的空間。老槐樹意象在影片中產生了畫龍點睛的作用,讓人們開始反思,在城市化的進程中,人們是否忘記了對于傳統文化和民族根基的堅守。
“狹義的電影意象參與情節建構是以故事節點或紐帶的方式出現的。在情節的轉換之間設置意象,既可以使故事圓滿含蓄,也能產生回環復沓的節奏感。”②樹在很多電影中都具有鮮明的外在特征和豐富的內涵,可以作為電影敘事的工具,參與劇情的風云變幻。
羅伯·萊納導演的《怦然心動》2010年在美國上映,影片講述了布萊斯和領家女孩朱莉的初戀故事。在影片中那顆高高的梧桐樹使人記憶猶新,梧桐樹的意象作為情節構建的故事節點,貫穿全片,起到了穿針引線的作用。朱莉開始對布萊斯一見鐘情,一直想接近他。每天和布萊斯一起等校車時都會爬上高高的梧桐樹,觀賞風景。由于附近施工,梧桐樹要被砍,朱莉為了保護這棵梧桐樹爬了上去不愿下來,并祈求布萊斯的幫助,布萊斯沒有施以援手,朱莉的行為也被刊登上了報紙。因為這次梧桐樹事件,使原本討厭朱莉的布萊斯對朱莉和她的梧桐樹產生了同情,但是朱莉卻因為梧桐樹事件和丟雞蛋事件對布萊斯產生了看法,認為他就是個“繡花枕頭”。劇情因為梧桐樹產生了扭轉,而在影片的結尾處,布萊斯在朱莉的院子里栽了一個梧桐樹的小樹苗,這棵梧桐樹象征著倆人新生的感情。導演把梧桐樹被砍、重新種植梧桐樹意象化為敘事的節點,與朱莉和布萊斯之間從不了解到了解、信任的心里狀況相聯系,使影片的脈絡形成了一個有機的統一體。
在電影中,人物是行動的單元。人物可以參與敘事、推動故事情節,故事的主題和發展都要依靠人物。“樹”作為電影環境背景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意象可以襯托人物的心理變化,暗示劇情發展;“樹”作為自然景物,還可以與人的品格、精神產生相通之處,形成電影重要的意象。
我國著名的學者王國維曾經說過“一切景語皆情語也”。賦景以情,則景帶人意,挑觀者動情;寄情于景,則情景交融,景雖無言似千言萬語。在在謝鐵驪導演的電影《早春二月》中,肖澗秋曾每次從文嫂家出來的心情變化,都被橋頭的樹木訴說著。第一次他從文嫂家出來,道路兩旁的樹銀裝素裹,像是夾道歡迎一樣,整體色調也是偏亮的暖色調。這是因為他因為幫助了文嫂家而感到開心,樹作為自然景色展現了人物的心情。而當肖澗秋聽說因為自己幫助文嫂一家而使其遭到流言蜚語時,天空烏云密布,疾風搖動樹枝,色調變成了灰藍色的冷色調,風雨中搖動的樹枝述說著他心中的憤怒。又一次,肖澗秋從文嫂家出來,道路旁樹影和文嫂錯愕的臉交疊在一起,這預示著他內心的糾結與斗爭,也暗示著他放棄嵐娶文嫂的打算。電影通過對樹“象”上的造型,傳達了“意”的內涵。
在李安導演的《臥虎藏龍》中,竹林之戰可以說是全片的高潮,此處的竹林含有深深的隱喻之情。竹子在我國有十分豐富的文化內涵,影響著中國人的道德倫理和審美觀念。竹子挺拔秀麗、四季常青。歷代文人常用竹的不畏嚴寒比喻人的堅貞不屈,由竹子的清風瘦骨聯想到超然脫俗的境界。在《臥虎藏龍》中,竹不僅作為李慕白君子形象的隱喻,豐滿了人物形象,還作為打斗的自然背景,參與環境塑造,營造出細膩、空靈的意境。
“意象的運用,是加強敘事作品的詩化程度的一種重要手段。它是中國人對敘事學與詩學聯姻所做出的貢獻,它在敘事作品中的存在,往往成為行文的詩意濃郁和圓潤光澤的突出標志。”③在電影的敘事中,“樹”作為一種意象,它是影片的點睛之筆,凝聚意義和精神;疏通影片脈絡、貫穿敘事結構;參與人物造型,推進影片敘事。人類與樹木長期相伴的過程中也賦予了樹木豐富的文化內涵,深入挖掘,會發現它在電影敘事、審美價值上都有極大的作用。
注釋:
① 楊義:《中國敘事學》,第338頁
② 劉偉生,金晨晨.電影意象敘事研究[J].藝術探索,2017(6)
③ 楊義:《中國敘事學》,第33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