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冠紅
救護車急救鈴聲響起……
2015年的一天凌晨6點多鐘,一輛救護車如風般開進了靖江市人民醫院。車上是一位60多歲的老患者,這位患者凌晨突發心梗,心臟驟停,呼吸幾乎全無,亟需手術。車在醫院門口停穩的同時,心臟內科手術室這邊也正做著術前準備。
啪!無影燈亮了,這燈一亮,您再看各種的大小儀器,全都準備好了,什么呼吸機、制氧機、血透儀、心臟起搏器、生命探測儀……醫務人員勾的勾、掛的掛、擠的擠、擰的擰,那叫一個有條不紊。
兩名護士邊做最后的器械檢查邊嘀咕:
“誒?這臺手術誰主刀???”
“還能有誰?老胡唄!”
“怎么又是老胡啊,他這幾天都做了四臺手術了,昨天下午那個就弄得挺晚,這一大早上又來了,胡鐵人啊!”
“嗨,那病人犯病還管你什么時候,況且你還不知道老胡的脾性么?噓,他來了!”
術前準備完畢,病人上了手術臺,主刀醫生老胡也來了。
老胡名叫胡方斌,今年49歲,是靖江市人民醫院心內科的副主任。連著累了幾天,這鐵人也熬不住了。昨天晚上他就覺得這身子不舒服,折騰到凌晨3點左右才算睡著。可4點48分的時候他的手機剛響兩聲,他就醒了—— 這么多年他都形成條件反射了。接起電話,“嗯,好”,掛斷,穿好衣服就奔著醫院去了。你說這老胡也不細問問是啥事?老胡眼就一瞪:“急診找你能有啥事?有那陣子工夫我還能早到醫院呢!”
老胡戴好了乳膠手套,站在手術臺上,低頭看了看躺在這手術臺上的老患者。然后他伸出右手,用他那略帶南方口音的男中音發布了指令,“刀”,“啪!”,一把鋒利手術刀被準確遞到了他手中。老胡瞟了一眼這把刀,然后手腕這么一翻,瞅準了老患者的胸膛,銀光一閃,這胸膛就切開了?!班?,現在這大血管不流,支脈不暢,主干已經完全栓塞。趕緊,化栓清淤抽空積血!”“是!”
老胡的指令有條不紊,這些護士們助手們,一個個耳朵聽手上動,一步也沒閑著。時間過去十五分鐘了,老胡一邊做手術一邊想:“這手術啊,再有個20分鐘就能順利結束啦?!蹦阏f這胡醫生怎么變胡半仙了?怎么?他就能預測出這手術20分鐘就能結束?其實不是他神,老胡在心臟內科這一塊已經有20多年的臨床經驗了。遠的不說,就說近五年,光這個手術他就做了3000多例,熟能生巧,巧中出好,他能沒有把握嗎?
手術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時間已經過去20分鐘,再過十幾分鐘,血液一通,心臟“啪!”這么一激活,就大功告成了。老胡也慢慢開始放松了。倏然,他覺得有點不對勁。是病人出問題了?不是病人,是他自己。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一只大手緊緊地攥了兩下,氣息一窒,劇烈的疼痛襲來,全身就像被撕裂一樣!耳朵里已經嗡嗡響成一片,但是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他知道壞了,這種疼法一定是心臟的主動脈出問題了。
也就是十幾秒的時間,老胡覺得自己的腳軟了,他的雙腿好像已經不存在了,身體下意識地就往后倒。他踉蹌的后退一步穩住身形,在快要昏厥時晃晃頭,朦朧之中,他聽見有聲音在耳邊忽遠忽近:“胡主任胡主任,你怎么了,胡······主······任······”。他循著這個聲音,慢慢的睜開眼睛??此闹?,發現大家都盯著自己。又低頭一看已經敞開了胸口的老患者,頓時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他知道心臟這種疼法,一定是主動脈夾層撕裂了,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話,自己就有性命之虞??蛇@個念頭只是一轉,他又想,自己一但停下來,此時此刻沒有人接著完成這臺手術。那么,這個已經看到生的希望的病人必死無疑。病人死了醫生活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原諒他自己的?!安恍校?,我不能倒下,我要做完這臺手術?!彼麤_著自己的助手大喊一聲:“小陳!快給我打一針杜冷丁?!?/p>
杜冷丁,他想干嘛?他是想緩解一下自己這種劇烈的疼痛,然后好堅持完成這臺手術。可他一說打杜冷丁,這個助手小陳可有點慌了。他看著老胡,面色慘白,豆粒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淌。
“胡主任,給誰打針呢?給您打針嗎?”
“對,給我,快點!”
“胡主任您臉色這么不好,您先休息一下吧?!?/p>
“哎呀,沒事沒事,我呀!就是有點累了,這兩天沒有休息好,你呀給我打一針吧!我做完手術然后再好好歇著?!?/p>
要說這老胡怎么不說實話呢?他不敢說實話,他怕一說實話,大伙就不會讓他完成手術了,可是不做手術這病人不就完了嗎?所以他得強撐著。“別害怕,給我打一針?!薄翱墒恰毙£愡€在猶豫,老胡真急了,再等一會他就真的撐不住了。
“快!”
此時,老胡的心臟主動脈內中外三層夾層正在一層一層的撕裂!什么叫撕心裂肺?。窟€好這杜冷丁打得及時,當液體注入他身體的一瞬間老胡覺得自己心臟沒有那么疼了,胸口也沒有那么憋悶了,但是他知道這種東西,藥效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得趕緊趁著這藥力失效之前,完成這臺手術。
他瞪著兩只眼睛,一雙救死扶傷的手與死神競賽!終于血液注入患者的血管里,他那干癟的血管漸漸地鼓了起來,可老胡的血管卻癟了下去了;患者那心臟強有力的跳動著,可是胡方斌的心臟卻像個漏氣的氣球一樣疲軟了下來;患者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老胡一下子就昏死了過去。
三天三夜,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當中,胡方斌這個每天都站在鬼門關前搶救重傷員的妙手神醫,今天自己和死神展開了一場殊死搏斗。當他被轉送到南京市鼓樓醫院時,X光片上清楚地顯示著他的心臟主動脈夾層,已經由心臟的連接處一直撕裂到腎臟。這是一種怎樣的疼痛啊,我們無法想象,我們只是知道,他經過了12個小時的全力搶救。12個小時當中,他血液都已經抽干了,心臟停跳長達20分鐘,然后又經過12000mm的輸血,心包填塞、動脈修復、心臟搭橋,一系列的大手術,三天三夜昏迷,他終于戰勝了死神,第四天凌晨啊,老胡他終于醒了。
術后,老胡身上留下了四條清晰可見的大刀疤,這四條刀疤是頒給這生命斗士的獨特勛章,這四條刀疤是鐫刻在胡方斌身上的特殊記憶。有人說他傻:“病人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對此,老胡只是下意識地摸著自己的胸膛,微微一笑。
“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圣潔和榮譽,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著追求,為祖國醫藥衛生事業的發展和人類身心健康奮斗終生?!?/p>
這句誓言已經隨著他心臟的跳動,融入他的血液中。
創作構想:
《撕心的選擇》是我在看過央視《面對面》播出的對江蘇省靖江市人民醫院心內科副主任胡方斌的采訪后創作出來的。胡主任大病初愈,用帶有南方口音的普通話講述了自己的工作,包括在手術臺上的那次患者與死神、自己與死神的生死競賽。他的話語很平淡,但每一句都讓我為之慨嘆。在胡醫生身上,“醫者父母心”不是一句口號,而是切實的行動指南。當一個醫生也成了一個病人,面臨死亡的時候,他選擇把生的希望留給另一個病人,這不僅是高尚的職業道德的體現,更是人性的閃耀!我被感動了,我要把他的故事說給更多的人聽,他值得被更多的人贊頌!萌生這個想法后,我開始構思作品整體。這個故事最能勾住聽眾的部分是胡方斌從病發到爭分奪秒搶救病人這一段,這一段如果能寫好,即可通過時間設置上的緊張感,為作品整體增加感染力和爆發力。楊魯平老師《生命的起飛》就是非常好的范例,特別是“可就在這個最最關鍵的時刻,羅陽就感覺到有一種巨大的,無形的,無法抗拒的力量慢慢的擠壓住了他的前胸,就好像一根繩索,緊緊地纏住了他的心臟,他是越勒越緊啊。羅陽疼的是渾身戰栗,大汗淋漓,緊閉雙目,根本就無法呼吸了。”一段,每次我聽到時心都會不自覺地一緊。我也希望我的作品能把這種感覺真實地傳遞給聽眾,因此在胡方斌發病這一段部分地借鑒了楊老師地創演手法,演出效果也頗佳。
但一個好作品必須經過千錘百煉才能逐漸臻于完善。我希望看到聽到這個作品的老師們朋友們多提寶貴意見,大家的意見就是我不斷完善作品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