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鏡子在電影中的作用與意義

李睿佳 河北傳媒學院

一、作為道具的鏡子

(一)時空調度

1.時間調度

在影片《夏洛特煩惱》中，穿越后的夏洛成為歌星后找到馬冬梅，在吃面段落中，看到鏡中的自己，畫外音是：“我等這口都等了好幾年了”，此時鏡頭前推至立柜的鏡子前，鏡中出現現實生活中二人相同情節的畫面，而現實的對話中夏洛說的是：“天天就那茴香面我都吃膩了”。鏡子模糊了現實與幻想的界限，因此在該段落中，導演通過鏡子這一道具巧妙地完成了同一空間現在與未來或者過去與現在時間的轉換，并且賦予該段落一種夢幻的色彩；此外，通過一個長鏡頭連續展現鏡子內、外相同空間但不同時間的同一情節，這一對比手法的運用，不僅使鏡頭設計更加流暢、連貫，而且將夏洛對于馬冬梅的愛以及內心的波瀾表現得淋漓盡致，也預示著這份愛的真摯超越身份、超越時間。

2.空間調度

在影片《路邊野餐》中，老醫生與男主陳升談起她的舊情人的段落中，導演對于二人的對話處理是非常有特點的，采用固定長鏡頭，畫面前景是陳升，背景是鏡子中老醫生頭部以及陳升的部分背影的鏡像。此處鏡子的運用保證了畫面的完整性，同時構成雙表演區，使畫面更有層次感。但值得注意的是，鏡子中老醫生的鏡像導演有意做了虛化處理，同時不斷被前景的男主以及男主的背影所遮擋、擠壓，從而表現了老醫生內心的難以釋懷、隱喻了二人情感以及陳升尋找的無果。在展現過去時空陳升與妻子相識的段落里，導演借用歌廳里的鏡子，營造出一種同一情節雙重展現的效果，即通過鏡子分割出兩個空間，鏡中是陳升與妻子的對話，鏡外似乎是陳升在喃喃自語，同樣的虛化處理、同樣的不完整展現，暗示出陳升情感的無果，同時大片的鏡子構建出前妻的完整輪廓，雖身處同一空間，但妻子在鏡中，陳升在鏡外，也為受眾營造出一種咫尺天涯的隔絕感。此外，在老歪擦摩托車的段落中，同樣是靜止長鏡頭，但鏡子的作用又發生了變化，導演巧妙利用摩托車后視鏡，展現了畫面外老歪的動作過程，從而拓展了影像的空間。

(二)自我觀照——“注視”

1.反思

在影片《美國往事》結尾部分，若干年后，“面條”昔日情人黛布拉注視著鏡中涂著厚厚油彩的自己，此時的她已經如愿成為好萊塢的明星以及白利部長的情人，但她似乎并不快樂，厚厚的油彩仿佛一張沉重的面具，遮住了她的雙眼以及內心，通過油彩的逐漸褪下，黛布拉衰老的容顏慢慢顯露，即使她在面條面前曾那么驕傲，但細微的表情變化仍然出賣了她。

2.身份的見證

影片《夏洛特煩惱》中男主夏洛在同學婚禮上狼狽的躲進洗手間后，注視著鏡中被妻子追打的狼狽相，打碎玻璃，從而確證自己的失敗形象，同時也為展開敘事提供契機。而片尾處，穿越后又回到破碎鏡子前的夏洛，同樣在注視中完成自我身份的認同以及情感的回歸。

二、銀幕即鏡子

銀幕是什么？在傳統經典電影理論中：蒙太奇學派認為，它是旨在建立含義與效果的畫框，因此，該學派的電影更加強調電影畫面的造型及畫面間的組合關系；紀實美學認為，它是面向世界的一面窗戶，因此更加強調通過長鏡頭及景深鏡頭的運用保持時空的完整性及客觀真實性；還有學者認為，它既是畫框又是窗戶等。在當代電影理論中，以精神分析學中拉康的鏡像階段理論為基礎提出一種新的隱喻：即銀幕是一面鏡子。在“畫框”、“窗戶”向“鏡子”轉換的背后，其實質是電影研究對象由影像與現實的關系轉向影像與觀影主體的關系，進而觀影主體便成為電影研究的核心。鏡子與電影銀幕的確十分類似，它們都有框架，都是在二維平面中體現三維的空間，只不過電影銀幕呈現的是一個更加廣闊的想象世界。同時，觀影者置身于黑暗中注視著銀幕的情況，與嬰兒注視著鏡子的狀態也十分類似，因此嬰兒出于自戀借助于想象與自我的鏡像認同，觀影者也出于自愿借助于影像，實現向銀幕的同化。而電影作為一種媒介，正是通過這種混淆現實與想象的鏡像體驗的方式溝通了觀影者與社會的聯系，因此在視覺化時代，受眾對于自身存在的確證很大程度上是來源于視覺影像信息的傳遞，而這些影像信息也在潛移默化的影響和改變著受眾的行為及深層心理結構。值得注意的是，

電影作為一門藝術，既包含著客觀世界的真實再現，也承載著內容創作者主觀的思想意識，因此銀幕既為受眾呈現廣闊的社會真實鏡像，也同時在鏡像體驗過程中植入著某種價值觀念。這種狀況在西方電影界，尤其是美國好萊塢電影中十分常見，

他們通過一個個超級英雄拯救世界的故事模式，在創造視覺奇觀的過程中，為各國受眾塑造起美國的超級大國形象，宣傳他們所謂的“自由與民主”，更有甚者處處滲透著美國中心論調，這一文化殖民現象無疑仍是非常值得警惕的。基于此，筆者認為置身于視覺化時代的受眾群體應當自覺的與銀幕保持適當的距離，既要通過這面神奇的鏡子去認識世界、感悟生活，同時也要理性的對待內容創作者主觀性的局限甚至是誘導性的企圖。要知道，電影是我們認識世界方式之一種，而不是全部，

銀幕所展現的社會鏡像也遠遠沒有真實生活來的豐富，在多媒體時代里，電影、電視、電腦、平板、手機等占據著幾乎我們生活的全部，讓我們無暇思考，僅僅滿足于視覺的快感，因此受眾應避免過度沉溺于銀幕鏡像所構造的虛幻世界，因為打破鏡子的瞬間，存在于虛幻背后的只有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