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畫式敘事類型解構《至愛梵高·星空之謎》

趙翠玲 蘇麗

《至愛梵高·星空之謎》是一部追憶文森特·梵高既天才又奇崛、既痛苦又崇高生命終結的傳記類油畫藝術動畫電影。梵高之死可謂盡人皆知，然而，卻只有極少人知曉梵高死前那段生命無法承受其重的苦難時光。動畫片試圖以油畫的筆觸為世人揭開梵高最后歲月中撲朔迷離的死亡之謎。影片的敘事宛如一幅幅畫卷般，在梵高式筆觸下漸次展開，并且其中的每一個敘事視角都自有其獨特的敘事表達。

一、 敘事過程分析

（一）梵高生平概述與動畫電影緣起

《至愛梵高·星空之謎》中的絕對主角文森特·梵高，是世界罕有的極具色彩掌控力的后印象派大師。其所創作的藝術作品跨越了19世紀，為20世紀的表現主義帶來了極其重要的影響。梵高在2009年即已成為世界畫作拍賣價值最高的畫家，這位37歲生命即戛然而止的偉大畫家，做過藝術品交易師和牧師，27歲之后的10年則專注繪畫，由臨摹米勒開始，繼而以學術精神研究繪畫藝術。32歲的梵高更將德拉洛瓦著名的互補色理論及其衍生理論廣泛應用于其繪畫作品之中。梵高充分運用黃紫、藍橙、綠紅等色彩，在其中一種被另一種包圍的情況下，令被包圍者綻放出最靚麗的色彩，而畫面也更趨于平衡，即便構圖不完整也無損于其藝術性等特質，創造了一種沒有光滑的表面只有互補色彼此包覆的筆觸涂繪，并且更加鐘愛那種極具渲染性仿佛足以埋沒一切的、能夠滿足繪畫藝術的肆意縱橫揮灑的高調的黃色，最終整個人都心無旁鶩地融入到繪畫藝術之中。由此，梵高使得其藝術作品最終在20世紀的世界畫壇大放異彩。影片的敘事則緣起于在梵高生命終結前，其所撰寫的一封寫給他的弟弟提奧的信件。

（二）敘事過程中關鍵線索與展開

動畫片在典型的梵高筆觸所渲染的氛圍下，拉下了敘事帷幕，全片采用了典型的正、倒、分、插等基本敘事類型；同時，更極具創意地開創了采訪式他者在線的敘事類型，既由對話中的插敘式倒敘展開階段性敘事，又由對話展開后續正敘。影片由梵高逝去后一年的一場沖突揭開序幕，這場沖突中的小阿爾芒成為整部動畫電影的第一人稱敘述者與采訪式他者在線的開啟者。而敘事關鍵節點中的關鍵線索則是一年前梵高臨終前所寫給弟弟提奧的信件。例如，針對梵高的第一次敘事，以梵高與高更的關系，以及由沖突所導致的梵高失常駭人割耳等敘事和盤托出，這次敘事采取的是上帝式的全知全能視角；針對梵高的第二次敘事則講述了小阿爾芒的親眼所見，借以反對警官認為梵高有趣的觀點，這次親身經歷奠定了梵高在小阿爾芒心目中令人生厭的形象。同時，更以小鎮居民的議論以及小阿爾芒與鎮民的沖突而強化了梵高這種不受歡迎的形象，這次敘事所采取的則是小阿爾芒的主觀視角與上帝視角的融合敘事方式。針對梵高的兩次插敘式倒敘之后，主敘事者小阿爾芒酒后沉沉睡去，而影片的敘事至此方才正式地次第展開。

（三）敘事過程中懸疑揭示與意象補完

《至愛梵高·星空之謎》中的麥田與星空，甚至就連烏鴉等都被百余位藝術家賦予了梵高的靈性。一切都是那么地燃情，65000幅油畫為影片建構了一幅幅專屬藝術視覺的流動著的油畫展覽盛宴。從敘事類型而言，影片所開創的采訪式他者在線敘事是傳統敘事的一個亞型，該敘事類型為全片提供了懸疑與意象的補完。[1]片中小阿爾芒完成最初的兩段敘事之后，小阿爾芒的父親魯蘭先生即接替小阿爾芒的敘述者角色，由另一側面對梵高進行了插敘式倒敘，將梵高自殺前的生存條件、生活處境、生命狀態等均進行了全方位地刻畫，不僅引出了早在兩年前即控制梵高信件密不寄出且行為卑劣的最為可疑的吉諾與雷內，而且更引出了對梵高惡言相謗、惡語相加、惡行相向的絕大多數鎮民，孩童、鄰居、警察、鎮長等人，一群人欺負一個病人梵高，他當時的處境如何自然可想而知，而欲逃離這里，卻不是貧病交加的梵高一己能力所及。在這種令常人無法忍受的情形下，梵高的結局已經在敘事的過程中漸漸地清晰起來。影片中梵高式筆觸隨著時間的變化流淌，為這部動畫帶來了時空敘事的一種獨特的油畫式敘事表達。

二、 采訪式他者在線敘事類型分析

（一）逆沉浸與強移情

影片在其開篇即開宗明義，“僅以繪畫藝術交流，茲握手以示敬意”，顯然被觀眾所詬病的敘事表達足以被其中濃郁的藝術性所消解。客觀而言，影片的敘事類型組織的確在表現敘事的藝術性、懸疑性、震撼性等諸多方面都大打折扣。但是，這種透過郵差魯蘭先生之子小阿爾芒的追索式敘事，卻能夠為影片賦予一種更加公允的第三者視角以及在后續采訪者追索過程中不斷引入的他者在線視角。這些碎片化的視角為建構完整的梵高這一集眾多矛盾于一身的形象，帶來了一種由觀眾親自層層剝筍的類似親歷的探究效果。雖然這種探究效果有著逆沉浸的反作用，但卻以其漸次的習得性而為觀眾帶來了更深層次的移情感觸，這也是許多觀眾在片尾處情不自禁潸然淚下的一個根本原因所在。這種敘事類型以其演繹敘事功能、敘事級差、敘事關聯的能力，而對敘事類型中的敘事意義進行了更具深度的解析。[2]任何敘事技法都難以訴盡梵高內心深處的那種無盡的孤獨與哀愁，而梵高亦與其筆下的永恒鮮活燃燒的向日葵一樣，以一種方式燃盡了自己的生命。

（二）融碎片與準平行

影片以兩種色調揭開了梵高的星空之謎，其一的藍色以其無限的包容感表達著一種影響著敘事類型的溫柔與深沉；其二的黃色則以其無限的激情表達著一種影響著敘事類型的爆裂與燃情。梵高以這兩種常用色描繪著世界與自己的內心世界的深度融合，從而為敘事意象平添了一種令其自己孤絕的純粹與令觀眾沉醉的美麗。從該片敘事類型中的敘事意圖觀察，其中的抒情敘事黃色促進與調和為敘事類型中的敘事困局建構了一種基于藍色冷靜敘事的突破。片中無論是小阿爾芒、魯蘭先生、唐吉先生視角的敘事類型，還是影片中無時無刻不在，卻又似乎從未存在過的大他者視角的敘事類型，都恰到好處地刻畫了梵高最后時刻的那種無人理解下被懷疑、被歧視、被凌辱與濃重的痛楚、孤獨、絕望的情緒。很明顯，梵高的最終解脫只能是死亡，并以這種死亡去達成其觸碰星辰的夙愿。電影由這種獨特的分別講述式的融碎片化的準平行敘事類型，而由一塊塊碎片有機粘合，并重新建構起了一個僅屬于梵高的平行宇宙。[3]

（三）敘事探索與敘事追索

在獨特的敘事類型下，影片采取了多元化的敘事視角表達。這種多元化敘事視角的呈現令該片以其獨特的敘事探索而顯得更加與眾不同。從影片中敘事表達顯見，梵高過長時間的孤獨與超負荷的工作，致使其精疲力竭難以為繼，過度的孤獨與極大的衰竭，最終徹底燃盡了梵高的全部熱忱、激情、意志。在極度的疲累之下，梵高最終獲得了一種自身遭際下所期待的生命完結。影片對他的生命完結只表達了其中一種猜測而已，從眾人以不同敘事視角所提供的信息條分縷析，最終所指向的極有可能并不是自殺，而是他殺，顯然，其中最大的嫌疑者就是見財起意且反復無常的吉諾與雷內。片中的小阿爾芒亦由最初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轉而進行著采訪式的不斷插敘式倒敘追索，而試圖破解并還原梵高最后時刻的心路歷程。這些敘事類型為影片帶來了一種敘事手法的獨特表達，以畫敘事的這一動畫電影史無前例的新風范，足以令對繪畫藝術癡迷的觀眾深度沉浸于油畫的視覺海洋之中無法自拔，以至于分不清何者為動畫，何者為油畫。

三、 敘事類型升華表達

（一）藝術化沉浸魅力表達

相對于梵高的生活而言，其死亡這一事件顯然更具震撼性。由其死亡作為一種牽系，而對整體敘事帶來了懸疑式發展與碎片化線索升華重構的敘事新途。從《至愛梵高·星空之謎》一片可見，上帝在賜予了梵高天賦之筆的同時，亦給予了他常人所難以忍受的身心出離痛苦與靈魂脫韁瘋狂的煎熬。這些分裂張力存在于同一軀殼之中，顯然會迸發出一種極端表達。影片亦由另一側面更加充分地印證并表達了梵高對于愛與繪畫藝術的極端。一如梵高所言“只有繪畫才能寄托我的心心念念”，這些極端表達在敘事中的運用，實現了一種助推敘事升華的意象化范式。值得一提的是，百余位藝術家高仿手繪的有機植入為影片增光添彩的同時，更為其敘事帶來了強大的藝術支撐，使得其敘事獲得了更加自洽的內涵表達。雖然損失了部分遠景與中景表達，但由此置換到的高自洽、高內涵、高文化表達，反而為影片帶來了一種動畫電影較為罕見的更加充分的藝術化視覺奇觀敘事；使得“至愛梵高”的情感與“星空之謎”的主題，得到了一種基于形式大于內容式創新敘事的更大程度上的深化，使得整個敘事類型在高度內斂中變得更具藝術化沉浸魅力。[4]

（二）藝術化深度融合表達

《至愛梵高·星空之謎》油畫動畫化的嬗變與轉折，為影片帶來了一種以藝術扭曲時空的與傳統創制技法悖離下的敘事類型試錯的典范之作。這種敘事類型一舉掙脫了傳統的敘事類型套路，為進一步探索動畫電影敘事帶來了一種藝術化解構與重構的啟迪。在該片極具流動感的敘事中，影片的意象恰恰一如梵高的繪畫藝術，在局部色彩、整體構圖、視覺表現的三位一體的流動之中，向觀眾傳遞著那種穿透了繪畫藝術的敘事表達。影片以其油畫表達的人在畫中游的藝術化敘事意象，最大限度地模糊了動畫電影與油畫展覽的界限，以高仿式的梵高藝術美學為高度癡迷于油畫藝術的觀眾帶來了滿滿的幸福感，并以其原汁原味的手工味高仿繪制為動畫電影開辟了一個繪畫藝術敘事表達的新時代。

文森特·梵高在其生命的最后時刻，仍然在喃喃著藝術與生命這一話題，這不是表達其對于死亡的恐懼。這種向死而生，更是極少有畫家能夠真正做到。插敘、倒敘、正敘三者深度融合的敘事，最終交匯的指向只有一個，那就是梵高的最終結局。而似乎梵高的最終結局也只能有一個，那就是變沉浸為沉醉，變孤獨為孤絕。電影以令人無比驚艷的畫筆所描繪的，實際上已經不再是梵高最后時刻的生命軌跡，而是一種令人痛徹心扉的人生經歷。[5]

（三）藝術化底層敘事表達

《至愛梵高·星空之謎》雖然是完完全全的他者與大他者視角，但深刻剖析其根源，則不難發現，這些不斷地為觀眾堆積意象的大他者視角自有其底層敘事類型的支撐，從而擺脫了底層敘事的自我迷宮陷阱。這種敘事探究由表象而轉向精神追求，將梵高其短暫的生命得以在其作品的永恒傳衍之中獲得一種精神升華的永生表達。而針對梵高底層敘事的人性自我迷失、自我超越、自我解脫，則進階表達了一種升華了的人類歷史所罕見的靈魂敘事類型的完形。當你置身于大銀幕前，眼前不斷流動著梵高的色彩瑰麗的《星空》，不斷盤旋著陰郁壓抑卻美到壯麗的《麥田烏鴉》，不斷掠過愜意優美的《馬車與遠處的火車》，不斷親自置身于《夜間咖啡館》，這些極具敘事的意象能夠以油畫的形式創制為一部完整的電影，其本身即已締造了一個世界動畫電影史上的奇跡。

結語

《至愛梵高·星空之謎》是世界首部全手繪傳記類油畫藝術動畫電影。這是人類文化歷史上第一次透過光影與畫筆的深度融合攜手敘事，而開創了人類文化歷史上一種嶄新的以畫敘事的敘事類型。該片為動畫電影所開辟的非典型性的梵高筆觸的油畫式敘事類型，足以永遠銘記于動畫電影史冊。

電影獨特的敘事類型是動畫電影甚少使用的特例，而恰恰是這種敘事類型的運用才使得觀眾能夠在越來越撲朔迷離的事實碎片之中，漸漸地不斷還原，并尋獲關于“至愛梵高”崇高苦難生命中的一切真實。梵高生命的崇高價值恰恰在于其崇高的藝術追求、藝術信仰、藝術靈魂。而影片的敘事創構則以一種藝術表達與敘事表達形成了圍繞著文化歷史事件的戲劇化共謀。誠然，文森特·梵高以其崇高的藝術觸及心靈，其所思甚深，所感至柔。

參考文獻：

[1]李顯杰.“空間”與“越界”——論全球化時代好萊塢電影的類型特征與敘事轉向[J].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18（6）：22-35.

[2]吳玉寬.色彩與情感的契合——淺析色彩與情感在梵高創作中的體現[J].安康學院學報，2011，23（3）：85-86，91.

[3]郎崇.梵高繪畫藝術風格評析——以《向日葵》為例[J].吉林化工學院學報，2011，28（6）：76-79.

[4]許建平.敘事的意圖說與意圖敘事的類型——西方敘事理論中國化的新思考[J].社會科學，2011（1）：167-174.

[5]俄玉楠.形式的力度與色彩的純度——論表現主義先驅梵高的藝術特質[J].社科縱橫，2008（5）：119-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