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成本粘性理論的研究綜述

王海燕　郭亞妮

內容摘要：本文通過對成本粘性的三種特性——普遍性、分層性和反向性的分析，系統地梳理、分析和總結了國內外學術界關于成本粘性的產生原因、特性以及會影響成本粘性的因素三個主要問題的主要觀點，通過一條邏輯主線對基于這些文獻的進展進行了系統評述，回顧了成本粘性在相關問題上研究的演變過程，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未來企業管理者應合理運用成本粘性以減少其出現的負面作用。

關鍵詞：綜述 成本粘性理論 演變過程

隨著管理現代化的客觀要求，成本管理逐漸受到了更多的重視，相關研究也不斷涌現。Banker 和Johnston（1993）在美國航空業成本驅動因素的實證研究中發現了費用與收入的非線性變化。當時盡管沒有明確對這一現象論述，卻表明成本與業務量可能不是嚴格按照對稱性變化。Noreen 和 Soderstrom（1994）通過使用橫截面數據估計華盛頓某醫院中各種間接成本與業務量，假設間接成本支出與業務量嚴格成比例，然而這種假設在檢驗中是不成立的，會夸大成本支出；通過對醫院服務部門成本模型的進一步研究，Noreen 和 Soderstrom（1998）提出成本與業務量之間具有非對稱的特征。這些研究都是提出一些可能性和思路，并沒有證據證實，對于這一現象也沒有提出相關概念，但對以后更深入的研究這一現象提供了理論鋪墊。

Anderson，Banker和Janakiraman（2003）（ABJ）對成本與業務量進行了實證，首次證實兩者之間存在非對稱性變化，并引用經濟學價格粘性的概念將成本表現出“易增難減”的現象稱為成本粘性。本文將介紹成本粘性領域相關的研究并進行評述，以此探討成本粘性領域進一步的研究方向。本文將首先分析什么原因使成本具有粘性，其次闡述成本粘性的特性，然后歸納其影響因素，最后對已有的成本粘性研究進行系統性評述，并嘗試探討該領域的未來研究方向。

成本粘性成因

導致成本產生“粘性”的原因有哪些？要掌握成本粘性的相關問題，從而制定合理的應對措施，都需要深入了解成本粘性的成因。不同的理論前提，基于不同的視角，關于成本粘性的成因分析是多樣化的。

調整成本觀。調整成本觀認為，企業在資源再分配過程中，由于資源的調整變化會產生相應的調整成本，企業減少承諾資源的成本可能高于增加承諾資源的成本，即減少資源的調整成本更高，從而可能導致出現“成本粘性”。ABJ（2003）與Subramaniam 和Weidenmier （ 2003）都認為，當管理層對資源調整時會產生調整成本。由于資源的投入使得企業產生成本，資源投入發生變化相應成本也會有變化，形成的成本隨企業業務量變動幅度的非對稱性，是成本粘性現象。BPS（2004）的研究表明，當診所處于產能利用緊張階段，管理層可以通過減少需求來減輕可用資源的壓力，而不是按比例減少資源，由此導致診所呈現成本具有粘性的狀態。Balakrishnan 和Gruca（2008）發現不同勞動力市場的性質會產生調整成本，醫院雇傭輔助部門人員明顯低于核心部門有專業技術水平人員所產生的調整成本，從而成本與業務量變化是不同步的。

管理者預期觀。管理者預期觀認為，對于業務量的變化，管理層的預期是不同的。當業務量下降時，管理者可能會有樂觀的預期認為這只是短期性的變化，通常不會減少資源；管理者面對業務量的微增時同樣不會改變資源分配政策，其認為這種變化只是短期性的，而業務量的增加達到某一閾值時，管理者會對這種現象的持續發生有更強烈的心理預期，進而投入更多的資源，滿足管理者對未來業務量持續增加的預期。這種管理者主觀上的預期認知產生了成本粘性。不同成本都會受到管理者預期的影響。ABJ（2003）研究發現，SG&A; 成本粘性會隨管理者樂觀預期的減弱而弱化； Subramaniam 和 Weidenmier（2003）對不同行業的成本粘性檢驗，得出不同成本都會受到管理者預期的影響，印證了ABJ的觀點；Banker、Ciftci和 Mashruwala（2010）在模型中加入了其他相關變量，也發現了成本粘性會受管理者預期影響；Kama和Weiss（2013）由于管理者面對盈余目標的壓力，有樂觀的需求預期，產生不削減資源的決策，以滿足未來需求。

代理成本觀。代理成本觀認為，由于代理問題的存在，管理者會存在道德風險做出與所有者利益最大化有偏離的資源調整計劃與決策，使得企業的資源配置不是在最優狀態，而產生了成本粘性問題。Calleja等人（2006）根據委托代理理論提出，由于兩權分立導致代理問題的產生，管理層與投資者目標不一致，存在代理沖突代理問題是兩權分離的必然結果，存在代理沖突對于資源的調整決策計劃可能不是以投資者利益最大化做出的。

成本粘性的特性

對成本粘性的內在特征分析有助于深入了解成本粘性。成本粘性具有怎樣的特征？成本粘性是否是普遍存在的？如果普遍，這樣的“易增難減”特征會出現在哪些成本中？如果有與普遍性不同的特性，這樣的成本粘性特殊性表現在哪些方面？

（一）成本粘性的普遍性

SG&A; 成本具有粘性。ABJ（2003）通過對十年間美國7629家上市公司的銷售費用、一般費用和管理費用（統稱為“SG&A; 成本”）經驗證據的對數非線性模型回歸實證研究，發現“當業務量上升1%，SG&A; 成本上升0.55%；而業務量下降1%，SG&A; 成本下降0.35%”，成本粘性的存在首次通過美國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得到證實。孫錚、劉浩（2004）以1994—2001年期間存續期超過7年的中國292家上市公司為樣本，實證檢驗發現“銷售收入增長1%或銷售收入減少1%，營業費用與管理費用（類似于美國SG&A; 成本）只降低0.0578%，”證明了中國上市公司成本粘性的存在。

營業成本具有粘性。Calleja等人（2006）以四個國家的公司為樣本，發現銷售收入上升1%時，營業成本增加0.97%。Banker等人（2013）通過對19個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國家的158333家公司主營業務成本的實證檢驗發現“粘性”表現，證明了不同洲際企業的運營成本存在成本粘性。孔玉生等人通過對中國上市公司的經驗證據證明了我國公司層面上成本粘性的存在性。Balakrishnan和Gruce（2008）根據加拿大安大略省的醫院數據，發現醫療行業的營運成本存在粘性現象，從而證明了某個行業單位層面上營業成本存在粘性。

總成本具有粘性。Subramaniam and Weidenmier（2003）將銷售成本與營業成本與銷售、管理費用稱為總成本，發現總成本存在粘性。韓飛、劉益平（2010）以我國420家制造業上市公司為樣本進行檢驗，發現當主營業務收入上升1%時總成本上升0.964%，當主營業務收入下降1%時總成本只下降了0.77%，證明了我國制造業上市企業總成本具有粘性。

（二）成本粘性的分層性

Subramaniam和 Weidenmier（2003）通過對不同行業的成本粘性進行檢驗，發現銷售收入的成本粘性發生臨界值為10%，即銷售收入變化量超過10%時的成本粘性較銷售收入變化量不足10%的顯著，成本粘性存在“閾值效應”。Balakrishnan，Petersen 和 Soderstorm（2004）（后稱BPS）也發現只有當業務量變化超過3%時，才會出現成本粘性現象。萬壽義、徐圣男（2012）研究發現，營業成本只在營業收入的下降幅度超過15%時才表現出輕微的費用粘性現象，銷售費用在營業收入下降幅度在10%以上才開始呈現出“粘性”，管理費用的“粘性”表現較為敏感，營業收入稍有下降，管理費用就會出現“粘性”現象。這些研究表明，當業務量的變化幅度較小時表現為連續的函數關系，而業務量的變化只有超過一定的臨界值才會表現出成本粘性，即成本粘性具有分層性。

（三）成本粘性的反向性

孔玉生等人（2007）對我國上市公司檢驗后發現，成本粘性具有一定的“彈性范圍”，當業務量的變化范圍超過20%時，成本粘性具有顯著變小趨勢。Weiss（2010）對這種成本粘性特征作出概念定義，稱為成本反粘性。韓飛、劉益平（2010）通過對我國制造業上市公司的實證研究發現：當主營業務收入表現出較大變動幅度時，呈現出較弱的“粘性特征”，證實了成本粘性的反向性特性。

（四）成本粘性的反轉性

ABJ（2003）在研究中假設認為隨著時間間隔增長，成本粘性顯著性可能會減弱。他們把模型檢驗期間延長為4年，驗證結論支持了成本粘性反轉性特征。孫錚、劉浩（2004）建立了1—3年期的成本粘性模型，證實了成本“粘性”隨著時間跨度增加，成本粘性程度明顯降低。根據Calleja等人（2006）、孔玉生等人（2007）的研究結論，當考察期間被延長后，企業成本粘性系數變小，粘性程度減弱，呈現成本粘性反轉的現象。

成本粘性影響機理

公司特征說。不同國家的學者們通過對資本密集度、勞動力密集度、固定資產密集度、存貨密集度、負債比率、營運資本率和凈資產收益率等多個公司屬性的不同屬性對成本粘性的影響因素進行實證研究。ABJ（2003）發現勞動力密集度和資本密集度與成本粘性程度均表現出正相關關系。Subramaniam 和Weidenmier（2003）發現存貨密集度與成本粘性程度表現出正相關關系。但孫錚、劉浩（2004）的研究并沒有通過資本密集度檢驗。孔玉生等人（2007）通過對我國輕紡工業、手工業這一類的勞動密集型產業的實證研究，得出了勞動密集程度高的企業成本粘性顯著的結論。

行業視角說。在成本粘性研究的早期，學者們就注意到企業所處的行業環境也是影響成本粘性的因素之一。行業屬性因素對成本粘性變現作用不同。Subramaniam和Weidenmier（2003）通過對不同行業的實證研究發現，第二產業的成本粘性程度較第三產業顯著。劉武（2006）通過建立計量模型檢驗發現成本在制造業和信息技術業表現出較強的“粘性”，而房地產業相對較弱或不存在。孔玉生、朱乃平、孔慶根（2007）研究發現建筑業的成本粘性最大，房地產業、信息業和制造業的成本粘性較小，交通運輸業、水電煤氣生產和零售貿易業成本粘性最小。

外部環境說。在ABJ（2003）的研究中將宏觀經濟的測度量選取GNP 增長率為變量進行模型檢驗，說明宏觀經濟會對成本粘性產生一定正面影響；相反的是韓飛、劉益平（2010）研究表明宏觀經濟增長會減弱成本粘性的程度；而孫錚、劉浩（2004）檢驗出宏觀經濟增長這一因素對成本“粘性”的影響效果不顯著；Calleja等人（2006）研究發現國家法律制度通過約束和監督成本決策行為來影響成本費用粘性。陳燦平（2008）從地區差異視角研究我國東中西部上市公司成本粘性的影響因素，發現最弱是東部，西部最強。崔亞男（2015）檢驗我國上市公司數據發現上市公司所在地的市場化程度與成本粘性呈負相關關系，國有企業的負相關程度更為顯著。

結論與述評

成本粘性特性的相關研究，較為一致地認為成本粘性是一種普遍存在的現象，但是普遍中也蘊含著特殊。成本粘性具有“閾值效應”，即業務量的變化幅度必須達到某一臨界值時成本才會表現出“粘性”；當業務量變化超過一定臨界值時，成本的粘性程度反而會變小；成本粘性也會隨時間的延長而減弱。

本文圍繞成本粘性這一主題，對相關的理論研究做了一個簡要綜述，討論了與成本粘性相關的三個核心問題即成本粘性的成因、成本粘性的特性以及成本粘性的影響因素。現有的理論研究目前雖然還沒有就成本粘性這三方面的問題完全達成共識，從這一領域研究的發展過程可以看出：首先，成本粘性的產生原因通過規范性分析總結為調整成本觀、代理成本觀、管理者預期觀以及契約觀、效率觀、機會主義觀；其次，學者們較為一致地認同成本粘性普遍性的特性，但對于成本粘性的其他特性還存在不同的研究和討論；再次，學者們從不同行業視角、企業性質等視角出發分析成本粘性的影響因素。近幾年也有學者從盈余管理視角（張志平，2017；王東清，2016；江偉，2015）和投資效率、高管薪酬業績（謝獲寶，2016）等方面研究成本粘性。

成本粘性研究發展到目前這個階段，多數學者對成本粘性的成因、特性、影響因素等方面都進行了大量的實證研究，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深度和廣度都是不夠的。在成本粘性問題上，尚有很多值得深入研究的問題。未來的相關研究需要關注以下方面的問題：其一，大多數文獻都是選取上市公司為例研究成本粘性，但對于不同所有權性質的公司例如非上市公司、事業單位的研究甚少，這些公司是否具有成本粘性，“粘性”會表現出怎樣的特性值得進行深入的研究；其二，成本粘性的特性是否還有其它尚未發現的特性、能否繼續深入研究出其它特征，同時這些特性之間是否會存在相互聯系以及成本粘性的特性會對企業產生什么樣的影響；其三，對于勞動力密集度這一影響因素大多研究都通過了假設檢驗，是否可以針對各公司單位的人力成本這方面的成本粘性進行更深入研究，以此服務于企業及單位的成本管理；其四，對于成本粘性的成因大多從其他學科領域（經濟學、管理學）借鑒發展而來，研究的理論也多停留在規范性研究上，缺乏充分有力的證據。是否可以根據成本粘性的成因建立測驗量表進行衡量，成本粘性度量模型也還需進一步研究與完善。此外，對成本粘性的研究層次是否可以更加細化、成本粘性的出現對企業經營績效有什么影響、它的出現對企業而言是“好”還是“壞”、“粘性”程度在什么樣的區間才是“好”的、成本粘性應如何控制或作為企業管理者如何更好地運用成本粘性以減少其出現的負面作用等，有待深入研究。

參考文獻：

1.孫錚，劉浩.中國上市公司費用“粘性”行為研究[J].經濟研究，2004（12）

2.邊喜春.費用“粘性”的成因及控制對策[J].價格月刊，2005（12）

3.劉武.企業費用“粘性”行為：基于行業差異的實證研究[J].中國工業經濟，2006（12）

4.馬景濤.上市公司銷管費用粘性問題比較研究[J].商場現代化，2008（10）

5.陳燦平.企業費用“粘性”行為影響因素研究——基于地區經濟生態差異視角[J].財經理論與實踐，2008（6）

6.曹曉雪，于長春，周澤將.費用“粘性”研究：來自中央企業的經驗證據[J].產業經濟研究，2009（1）

7.劉彥文，王玉剛.中國上市公司費用粘性行為實證分析[J].管理評論，2009（3）

8.朱乃平，劉志梧.成本粘性及應對策略[J].財務與會計，20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