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璽,陳 鈺
(中央財經大學 財稅學院,北京 100081)
隨著世界經濟的不斷發展,各國在稅收征管方面所存在的問題日益顯露,其中所得稅重復征稅是所有采用所得稅稅制的國家都要面臨的問題,是否消除以及如何消除重復征稅始終是各國稅收工作的一個難題。對于正處于經濟發展轉軌階段的我國來說,所得稅起到的財政作用是不言而喻的,但所得稅重復征稅問題的出現與其程度的加深已對經濟發展帶來負面的影響。因此,本文以我國所得稅重復征稅現象為闡述對象,在分析該現象出現原因的同時總結其他市場經濟國家在消除所得稅經濟性重復征稅方面的成功經驗,力求在中國現行稅制的框架下,針對當下所得稅計稅征稅方法所存在的問題提出解決方案,探索短期和長期中適用于我國的消除所得稅重復征稅的方法。
古典稅制下,個人所得稅和企業所得稅是完全沒有聯系的兩個稅種,兩者間形成的重復征稅無法互相抵扣。因此,當同一筆所得被先后作為企業所得稅和個人所得稅進行征稅時,就出現了所得稅雙重征稅。所得稅重復征稅一般是指經濟性重復征稅,其對國家經濟發展帶來的負面影響日益受到關注,一方面重復征稅扭曲了投資者的投資行為;另一方面影響了企業的財務決策,降低了市場資源配置的效率,于長期中不利于國家利用所得稅籌集財政收入。目前,我國存在著三種類別的所得稅重復證稅,分別為:
我國《企業所得稅法》規定,凡是符合我國納稅義務人身份的公司都應依法繳納企業所得稅,稅率為25%,且公司從稅后利潤中向股東支付的股息無法在稅前扣除;同時,我國《個人所得稅法》規定,符合我國納稅人身份的個人應當依法按照20%的稅率就其股息、紅利和利息所得繳納個人所得稅(除國債利息等特殊規定免稅的項目外),且無法再扣除任何費用。也就是說,同一筆收入可能先后被分別征收企業所得稅和個人所得稅,如公司的已分配利潤,若在無任何稅收優惠情況下,由于重復征稅的存在使得納稅人實際稅負可能高達40%。例:若國內一家居民企業稅前利潤為100萬元,首先需繳納企業所得稅25萬元(100×25%),余下75萬元用于利潤分配;當公司將75萬元作為股息分配于股東時,股東需繳納個人所得稅15萬元(75×20%),即上述同源收入共繳納所得稅40萬元,實際稅負為40%[(40/100)×100%]。
被投資企業在繳納企業所得稅后,若未對稅后利潤進行股息、紅利和利息的分配,而是以利潤留存的形式留在公司層面,仍存在因資本增值形成的資本利得在投資方被第二次征收企業所得稅的可能,形成重復征稅。對企業而言,我國《企業所得稅法》規定,居民企業以非貨幣性實物資產和無形資產對外進行投資,發生的資產評估凈增值不用計入應納稅所得額中,但是在投資期中途轉讓、收回或投資期到期轉讓、收回時,應當就其轉讓或收回該項投資時取得的凈收益(即收入減去實物資產或無形資產投出時賬面價值的差額)計入應納稅所得額中,依法進行企業所得稅的繳納;納稅人同時需將轉讓所形成的產權轉讓凈損益計入應納稅所得額納企業所得稅。這意味著,如果被投資方未對繳納企業所得稅后的稅收利潤進行股息、紅利和利息的分配,而是將利潤繼續留在本公司,日后投資方在轉讓或收回其投資,并且取得了凈收益(其中隱含以前年度的未分配利潤,于被投資方已納稅)時,投資方仍需將凈收益計入本年應納稅所得額中繳納企業所得稅,也就是說投資凈收益中隱含的以前年度已納稅的未分配利潤被再一次課征了企業所得稅,形成重復征稅。對于個人投資者而言,除因為被投資方將未分配利潤留存下來因股價上漲而形成的資本利得可免征個人所得稅外,凡是通過別的途徑實現的資本利得(例如:高價轉讓無形資產或有形資產),仍有以財產轉讓所得項目進行個人所得稅繳納的可能。
還有一類雙重征稅常常是由于抵扣不足所致。公司所得稅法對公司的各項費用支出有限額規定,因此當公司的某些費用(例如:捐贈、工資和廣告費用等)的實際支出大于抵扣限額時,在繳稅時需納稅調增,會造成對增值稅銷項稅的重復征稅;在個人層面,由于現行的分類個人所得稅制,未考慮個人取得收入的成本和納稅能力的情況,也會引發重復征稅。
盡管所得稅經濟性重復征稅的類別較多,但一般認為最主要的一類是公司企業所得稅和投資者權益性投資所得之間的重復征稅,即分配股息、紅利和利息引起的重復征稅,也就是股息重復征稅。在本文接下來的敘述中,也將主要圍繞這一種類型的重復征稅進行闡述。
經濟性重復征稅,即對同一來源的收入進行兩次以上的征稅,其源于所得稅古典制模式。古典制模式是指公司和股東被看作兩個完全分離的實體,公司所得和個人所得之間互無聯系,公司給股東分配的利潤無論于公司層面還是個人層面均沒有稅收優惠,公司在繳納完企業所得稅后,對利潤進行分配時,股東需就其股息收入繳納個人所得稅。這一制度在實踐中有許多國家采用,但因其純粹是出于財政目的,對經濟的扭曲較大,從長遠看是不足取的。就我國而言,目前我國企業所得稅和個人所得稅雙稅同行,也屬于古典制的一種,同時對稅后利潤的分配不存在稅收優惠,股東也必須就其股息、紅利和利息所得再次繳納個人所得稅,因此形成了雙重征稅。這種由于稅制引起的重復征稅在沒有任何稅收優惠的條件下是無法避免的。
除了上述由于所得稅稅制引起的必然重復征稅外,不同的所得稅計稅征稅方法的同樣會造成不同程度的重復征稅。2008年,我國實施了新的《企業所得稅法》,雖然將企業所得稅率統一降為25%,且以往外資企業享有的大量稅收優惠條款同時被取消,但是,向投資者支付的股息、紅利等權益性收益,因其不可作為企業的成本費用類支出,仍不允許于稅前扣除。除此之外,居民企業取得的境外權益性收益可有條件地抵免;符合條件的居民企業間的股息、紅利等收益為免稅收入。可以看出《企業所得稅法》在一定程度上部分減輕了居民企業之間的雙重征稅。
1994年,《個人所得稅法實施條例》中重新定義了股息收入,且取消了對其的免稅規定。按我國《個人所得稅法》,個人所得稅的征收按照分類課征,股息、紅利和利息收入被認定為資本利得,按照稅率20%征稅,無費用扣除。2013年1月1日起實行的新規,即對股東取得上市公司股息紅利差別化個人所得稅政策,其規定:對個人取得的上市公司股票,持股期限在1個月以內(含1個月的)、1個月以上至1年(含1年)及超過1年的股票,其股息紅利所得分別按照100%、50%和25%的比例計入個人所得稅應納稅所得額中,按20%的稅率征稅。因此,可以看出新規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所得稅的重復征稅問題,但仍不夠完善。
一國的經濟調節手段有許多,稅收作為其中一種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所得稅重復征稅現象對資源配置的扭曲著重體現于對投資者和籌資者的投融資決策的影響。
首先,投資者的投資意愿受到各種因素的影響,盡管我國所得稅稅率并不高,但所得稅重復征稅會導致投資者需承擔的實際稅負率較高,從而降低投資需求。其次,由于企業所得稅課征對象為公司部門,重復征稅也就集中在投資于公司部門的資產,因此,非公司部門投資會受到更多投資者的青睞;同時,大多非公司部門所得稅的征收是按照個人所得稅中的個體和私營所得項目計征的,不存在雙重征稅,因此,阻擋了個體私營企業上升為公司制的動力。最后,若投資者選擇對公司進行直接投資,則將承擔較為嚴重的稅負;若以股權方式投資,則可以利用股票轉讓的稅收優惠節稅;若是投資于債券則不存在雙重征稅。因此,所得稅雙重征稅會扭曲投資者的投資方式。
首先,所得稅雙重征稅在企業層面影響公司對稅后利潤的分配。由于股利、紅利和利息在分配到股東處后會再次被征收個人所得稅,而留存利潤目前沒有明確的稅收措施,一般也不會被二次課稅,因此很多企業選擇將利潤留存下來不進行派發。其次,重復征稅會導致企業改變融資方式,更多企業傾向于增多舉債融資的比例而降低股權融資的比例。因為以發債方式取得融資需支付的利息可在稅前作為費用扣除,而以股權方式取得融資需派發的股利則可能還要面對一次稅收。最后,雙重征稅會影響到企業的再投資選擇。即使企業將稅收利潤留存下來避免了直接的雙重征稅,但是以投資收益或轉增資本方式實現的資本增值,仍存在被二次課稅的可能。但這些留存利潤如果僅用于公司內部運營,則可以避免二次課稅,因此,很多企業一方面減少對外投資或轉增資本,另一方面不兌現已獲的資本增值,將資本僅用于在本公司內部。這種“資本鎖入”效應明顯無法兌現投資者的收益,企業的資本也無法對外擴張,同時也會侵蝕國家財政稅收,對于投資者、企業和國家都存在負面影響。
由前文所述,所得稅重復征稅存在至少三種類型:第一種是對已分配利潤的重復征稅;第二種是對未分配利潤的重復征稅;第三種是因抵扣不足所致的重復征稅。但目前國際上最多的仍是對公司和股東之間形成的重復征稅的討論,即對股息的重復征稅。由于對股息重復征稅會帶來如降低資源配置效率和抑制企業資本擴張和發展等一系列經濟問題,因此,我們一方面需要總結市場經濟國家在消除重復征稅方面的做法,另一方面尋找適合我國國情的方法以達到免除所得稅重復征稅的目的。
由于傳統古典所得稅制引起的重復征稅問題比較突出,幾乎沒有國家單一使用傳統的古典制,多數國家都將兩稅一體化,以緩解重復征稅。總結國際上各國的經驗,通常是分別從公司層面和股東層面出發來解決該問題。
1.公司層面
在公司層面一般有三種方法來緩解所得稅重復征稅:
第一,分率制。分率制是指將企業稅前利潤分為兩類,用不同的稅率課征企業所得稅。第一類是適用較低稅率的已分配利潤;另一類是適用較高稅率的未分配利潤。這種方法只能部分消除對股利的二次征稅。分率制是優點是計稅簡單方便,易操作,只調節企業所得稅稅率,不會影響企業所得稅籌集財政收入的功能,可作為一種過渡性制度;缺點則是稅率不好設計,稅率差過小沒有意義,過大則成為了未分配利潤稅,也無法起到鼓勵分配股利的作用,現在用分率制的國家較少,曾采用分率制的德國和日本現已采用統一公司所得稅率。
第二,股息扣除制。股息扣除制是指在公司層面將計算出來的應分配給股東的利潤費用化,以一定比例在稅前扣除。扣除比例的多少直接影響重復征稅的程度,若扣除比例達到100%則不再造成股利的重復征稅。但實踐中沒有國家使用這種制度,因為稅收征管力度不夠且個稅的征收存在漏洞,同時若投資者為外國股東也同樣適用,會造成稅源的流失,而且企業在繳納企業所得前就要確定股息分配的數額也是不現實的。
第三,合伙制。合伙制是指將企業所得稅取消,企業利潤全部視為股東所得繳納個人所得稅,以徹底消除重復征稅,但是缺點顯而易見,會造成大量稅收的損失,引起財政收入的不足,因此沒有國家使用這個制度。
2.股東層面
第一,改進的古典制。改進的古典制是指僅在股東層面對股息給予稅率優惠。現美國、葡萄牙、丹麥均采用該制度。
第二,部分計征制。部分計征制是指在企業層面正常繳納企業所得稅,當股利分配到股東時,按比例將權益性投資收益計入個人應納稅所得額中。因此,比例越低,雙重征稅程度就越輕。例如在新規出來之前的我國規定就股息所得暫按50%計入個人所得中計稅,就是部分計征,采用該制度的國家有法國、芬蘭等。
第三,股東免稅制。股東免稅制是指對股東取得的股息、紅利收入免稅,不計入應納稅所得額。這種方法可以徹底消除對股息的重復征稅,目前OECD國家中僅愛沙尼亞使用該方法。股東免稅制雖然可以鼓勵更多的股權投資,但是會削減國家的財政收入,且造成對工薪所得等其他收入的不公平待遇。
第四,歸集抵免制。歸集抵免是指歸集企業繳納的全部或部分企業所得稅,用其抵免股東層次繳納的股息個人所得稅。也就是說,在計算股東股息個人所得稅時,企業所得稅中已經預繳過的股息部分的所得稅款應該還原到個人應稅所得額中計算個人所得稅,再用預繳的企業所得稅去抵扣個人所得稅。歸集抵免制是一種可以徹底消除股息重復征稅的方法,該方法的優點是解決了股利分配和利潤留存之間的扭曲,利于資本流動,同時也降低了外國投資者將股息匯出境外以逃避征稅的可能;該方法的缺點是計算方法繁雜,對稅務征管水平有著很高的要求,對公司、稅務部門增加了很大的工作壓力,稅收征稅成本過高。在稅收征管未達到一定層次時,國家是無法采用該種方法的。目前墨西哥、智利等國使用該種方法。
當下,我國實行的是雙稅制,且根據所得稅計征方法,可以看出我國現行的所得稅制屬于部分計征制。
首先,在公司層面不做變動,《企業所得稅法》規定,企業需就公司利潤按25%的稅率繳納企業所得稅,且分配給股東的股息、紅利等支出不得作為費用在稅前扣除。其次,《個人所得稅法》規定,我國個人所得稅實行分類課征,股息、紅利和利息收入被認定為資本利得所得,按照稅率20%征收,無費用扣除。但2013年的新規規定根據投資者持股時間的長短來判斷應以怎樣的比例將股息計入個人所得稅應稅所得額中進行納稅。綜上所述可以看出我國實行的是典型的部分計征制,對于因利潤留存或抵扣不足形成的重復征稅問題則可以借鑒國外經驗以找到適合我國的解決方法。
目前國際上用來消除所得稅重復征稅的方法在前文已經提及,對于我國而言,究竟選擇何種方法來緩解所得稅重復征稅,一方面要完善我國所得稅計征方法,另一方面還需結合當下國情和稅制框架,選擇符合稅收公平和中性原則的方法。以下本文將從短期和長期兩個方面提出政策建議。
當下我國實行雙稅并行,且稅法不夠完善,稅收征管水平不高,計稅征稅方法不夠先進,納稅人沒有主動納稅的意向,導致所得稅重復征稅現象愈發嚴重,一是違反稅收基本原則,二是扭曲投融資行為,對市場自由競爭造成干擾。
1.對消除已分配利潤重復征稅的建議
在短期的政策選擇方面,鑒于目前我國金融市場不成熟、稅制不夠完善、稅收征管水平較低的現狀,本文認為可將分率制和部分計征制同時采用作為過渡來適度緩解重復征稅現象。首先,以首個使用分率制的德國為例,公司所得稅應稅收入中已分配利潤適用稅率為30%,未分配利潤(保留收益)適用稅率為45%。該種制度只需在公司層面做出調整,操作方便,對稅收征管水平的要求也不太高,自1956年創始以來對德國緩解雙重征稅做出不小貢獻,此后葡萄牙、奧地利等國也采用了該種方法。雖然德國于2001年已將雙率制廢除改用統一的公司所得稅稅率為15%,但我國仍可借鑒德國經驗,將分率制作為一種過渡措施,但應保證分率制的兩種稅率差應較小,以免損失大量財政收入。其次,在股東層面短期內可仍然采用目前的差異化部分計征制,但應擴大部分計征的范圍,將取得的未上市公司股息也納入部分計征的范圍,消除歧視,公平征稅。在稅收發展成熟時,可以由部分計征制逐漸轉向股息免稅制,可以達到較為徹底地消除重復征稅。
2.對消除未分配利潤重復征稅的建議
在短期中,正是由于股息的重復征稅扭曲了企業對利潤的分配方式,如果前者帶來的問題能夠得到合理解決,則對利潤留存的資本增值所致的資本利得雙重征稅就會得到減輕。本文認為在短期內我們可以借鑒日本的做法,只需要設定企業利潤留存比例最高限額,對超過限額的部分進行征稅,便可有效降低公司將稅后利潤不用于利潤分配的可能。例如:日本對其公司設置公司利潤留存比例最高限額,對超過規定限額的利潤設置了三級累進低稅率:分別對不超過3000萬日元(含3000萬)、大于3000萬日元小于1億日元(含1億日元)及超過1億日元的利潤部分,分別按照10%、15%和20%征稅。這一做法有效地規正了企業對利潤的處理方式。
3.對消除其他形式重復征稅的建議
對于因抵扣不足而引起的重復征稅(例如:實物捐贈),本文認為企業所得稅法對于捐贈限額的規定及稅法對捐贈業務視同銷售的規定均不需要做修改,但在對捐贈支出超過限額的部分進行調增時,不應將銷項稅額納入調整范圍,并可采取先征后退的方式進行,以達到消除銷項稅額重復征稅的目的。同時,對于企業捐贈前后的審核和批準也應出臺相關規定,以明確企業捐贈確實是自愿的和無償的。
在長期的政策選擇方面,當我國資本市場發展完全成熟后,金融市場趨于完善,投資于公司部門的資本回報穩定,股息有望成為一項重要的稅收來源,個人所得稅也由短期的分類課征制轉為綜合課稅制,不再劃分收入的類別,且國家稅收征管已達到較高水平。
1.對消除已分配利潤重復征稅的建議
長期中,在公司層面可采用較低的統一企業所得稅稅率,但在股東層面則應采用更為先進的歸集抵免制,以此徹底消除雙重征稅問題。例如德國在改革過后,統一企業所得稅實際率為15.83%,低于分率制時期的最低稅率36%。從可行性方面看,遠期中,國家經濟平穩運行、法治建設逐步完善、社會人納稅意識不斷增強、稅收征管實現現代化、稅收成本不斷降低,都使得采用歸集抵免制成為可能,也使得徹底消除股息所得重復征稅成為可能。
2.對消除未分配利潤重復征稅的建議
在長期中,股息成為了一項重要收入,且其重復征稅問題已得到完善的解決,企業也有較強的意愿將利潤用于對外投資和資本擴張,此時,未分配利潤留存形成的資本利得的雙重征稅現象逐漸消失,解決上述問題的方法可借鑒股息免稅法,對資本利得中所含以前年度已納稅企業所得稅的部分在納稅時允以免稅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