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何以亡”新論

冀英俊

（太原理工大學國際教育交流學院 山西 太原 030024）

隋朝是一個強盛的朝代。王夫之曰：“隋之富，漢、唐之盛，未之逮也”[1](卷19，P655)。隋朝又是一個短暫的朝代，僅僅持續了37年便灰飛煙滅了。隋王朝這種成敗驟急，大起大落，可以說興亡異乎常理。關于隋朝國運短促之原因，歷史早有論述，近年也有文章進行探討，雖各抒己見，但隋二世煬帝暴政而亡國卻幾乎成為一種定論。筆者認為此觀點只是隋亡的一個誘因，故有必要對隋亡的深層原因重新探討。

一、關于隋煬帝的暴政與隋亡

對隋煬帝的評價，“自魏征編撰《隋書》給煬帝定性‘自肇有書契以迄于茲，宇宙崩離，生靈涂炭，喪身滅國，未有若斯之甚也’，確立煬帝的‘暴君’身份以來，歷代史學大師沒有誰懷疑過這個結論。宋代司馬光的《資治通鑒》、清代王鳴盛的《十七史商榷》、錢大昕的《廿二史考異》等都無一字之疑。甚至連以倡思想解放、反‘假道學’著稱的李贄，在其《史綱評要》中也沒有質疑”[2](P121)。但自萬繩楠先生1959年發表《論隋煬帝》，論述隋煬帝“功大于過”，將他稱為“一個很有才能和氣魄的政治家、軍事家與文學家”時，引發了評論隋煬帝的熱潮。有的學者將其定性為“歷史上著名的浪子”，“標準的暴君”[3](第3冊,P40)，“不折不扣的暴君”[4](P8-10)；有的學者稱其為“有為之主”，“建樹最多”，“功大于過”，“不失偉大”人物，是“偉大人物”，以致有人直呼：“雄杰乎，英主乎”[5](P4-5)。對隋煬帝的評價可謂是對古往今來定論的一個大轉變。這些旨在論證隋煬帝功過是非的爭論，基本否定了隋煬帝“昏君”、“庸君”的身份，但“暴君”的稱謂卻一直為大家所接受。

袁剛將“暴君”定義為有才無德者。他指出，“暴君往往很有才能，不僅有雄才大略，治國英才，而且敢干別人不敢干，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沒有點才干或特殊才能，也難以茶毒生靈，攪動四海，暴亂天下”[6](P47)。在這里，我們不否認隋煬帝確有一些暴虐行為，但值得我們深思的是，隋煬帝的“暴政”是他的個案還是古代帝王的共性？他的“暴政”是否已經達到了亡國滅種的地步？是否已經構成了隋王朝滅亡的充分條件？

唐太宗和隋煬帝有很多相似之處，他們是姻親至戚，接受著同一種文化的熏陶。在王朝的創立及統一過程中，都曾南征北戰，屢立戰功。“唐承隋制”，在統治國家的政治制度方面也有繼承性。而他們的“暴虐”也有相似之處。在私德方面，兩人都是以陰險的手段奪取皇位，但隋煬帝是利用了父母親的性格弱點“溫柔”奪嫡；唐太宗則是玄武門之變，殺戮兄弟，逼父讓位。兩人都有亂倫行為，隋煬帝烝其父寵妃宣華陳夫人，唐太宗則納其弟李元吉之妃楊氏為己妾，占其叔父李瑗之姬，被柏楊稱為“儼然第二個楊廣”[7](P477)。在勞民傷財方面，隋煬帝營東都，鑿運河，筑西苑；唐太宗修九成宮、洛陽宮、大明宮、飛山宮、襄城宮、翠微宮等，貞觀四年（630），唐太宗發卒修洛陽宮以備巡幸時，曾被給事中張玄素批評為“襲亡隋之弊，恐又甚于煬帝矣！”[8](卷193,P6079)在統治政策方面，隋煬帝拒諫飾非，嫉賢妒能，猜忌大臣，唐太宗依然如此，他干預史官，屢次刪略、改削起居注，公然曰“望史官不書吾惡”[9](卷6,P204)。在他統治后期，敢犯顏直諫者甚少，阿諛奉承者日多，功臣侯君集、劉洎、張亮、、崔仁師、張君羨、李勣等均被以各種罪名或殺或流。易沙白認為唐太宗“奢于煬帝”[10](P65)，“殺戮功臣過于漢高（祖）、明（太）祖[10](P103)。在窮兵黷武方面，隋煬帝三征高麗而失敗，唐太宗同樣出兵，導致出現了“十室九空，數郡蕭然”[9](卷9,P278)，“即日徭役，似不下隋時”[9](卷10,P285)的情景。崔瑞德先生論隋煬帝時說，“在中國的帝王中，他決不是最壞的，從他當時的背景看，他并不比其他皇帝更加暴虐”[11](P147)。白云揚在《隋煬帝和唐太宗的“暴君、明君”之辨》一文中從貪圖權欲，非法奪權；窮兵黷武，好大喜功；好色淫靡，濫虐民力；信讒拒諫，猜忌大臣四個方面論述了唐太宗在“暴”的方面比隋煬帝有過之而無不及[12](P107-110)。

從現存史料看，隋煬帝并非等閑之輩。他做晉王時，已是“爰在弱齡，早有令聞”，“昆弟之中，獨著聲績”。即位后他剿滅陳國，“南平吳會，北卻匈奴”[13](卷4,P95)，一統江山；他威服四夷，開拓疆土，吸引各少數民族內屬，建立天朝威嚴；他遣使遠出波斯，又渡海通使南洋赤土、東洋日本，加強了中外文化交流；他營建東都，置關防、修馳道、筑長城鞏固國防；他興修運河，置倉儲糧，巡幸江都，便利了南北文化的交流；他恢復太學，創立科舉，整理經典；他勵精圖治，改革政治，多為唐代所借鑒。他志包宇宙，氣吞山河，“狹殷周之制度，尚秦漢之規摹”[13](卷4,P95)，使大隋王朝地廣三代，威振八纮。袁剛指出“隋煬帝無疑是一位以自己的活動深深地影響了中國歷史進程的重要歷史人物”，“近人稱隋煬帝是杰出的地主階級政治家、軍事家，從其功業來看，實不為過，隋煬帝的確功業輝煌”[5](P730-732)。韓隆福評價他功“過于秦漢”，“是一位同秦始皇、漢武帝一樣的具有雄才大略的政治家和軍事家”[14](P13)。他的“大業之治”都強于秦始皇單純暴力的“唯法而治”和漢武帝的儒家獨尊的“外儒內法”之治，也強于隋文帝的“開皇之治”和唐太宗的“貞觀之治”[15](P87)。他在短短的一二十年，特別是“大業之治”五六年的時間內完成的一系列事業，是古今中外任何帝王都無法相比的[16](P1)，可以說，如果沒有隋煬帝國破家亡這樣的重大敗筆，隋煬帝的政治成就和歷史地位將毫不遜色于名著青史的唐太宗。

所以說，學術界將隋的滅亡定性在隋煬帝的暴政，是先看結果（亡國），然后再定命題（隋煬帝的暴政）。但在人治社會里，有幾個帝王不暴政？隋煬帝確實有一些暴虐行為，但“硬在傳統固定的框架下給煬帝繼續扣上“暴君”的帽子是不合適的”[16](P88)。同樣的道理，將隋煬帝的暴政作為他亡國的充分條件也是不合適的。

二、關于儒家思想與煬帝亡國

許多學者力圖從政治思想和政治意識的角度予以解釋，認為隋煬帝的亡國是因他背離了儒家思想。例如“隋煬帝的暴政是其對儒家思想的徹底背叛”[17](P41-43)。但是我認為這個判斷對隋煬帝的評價與歷史事實不符。

首先，隋煬帝并無背叛儒家路線，相反，他的儒學思想十分濃重。史稱他“美姿儀，少敏慧”，“好學，善屬文，沉深嚴重，朝野屬望”[13](卷3,P59)。他稱帝前以“仁孝著稱”[13](卷61，P1464)，“婢仆往來者，無不稱其仁孝”[13](卷4，P94)獨孤皇后曰：“我兒大孝順，每聞至尊及我遣內使到，必迎于境首”[13](卷45，P1232)。即位后依然如此，宣傳“夫孝悌有聞，人倫之本，德行敦厚，立身之基”[13](卷3，P68)。大業十年（614）詔舉郡孝悌廉潔各十人。他關注儒學教育，大業元年（605）下勸學詔，指出：“君民建國，教學為先，移風易俗，必自茲始”。并恢復了文帝所廢之州縣學校，表示要“尊師重道，用闡厥繇，講信修睦，敦獎名教”。為此，他“詢謀在位，博訪儒術”[13](卷3,P64-69)，親自主持儒家經義研討，“征辟儒生，遠近畢至，使相與講論得失于東都之下”[13](卷75,P1707)。他選舉人才也以儒家倫理為主，大業二年（606）以“功德行能有昭然者”作為擢拔官員的條件。大業三年（607）定十科舉人，依據儒家經典考試任用官員。隋煬帝博覽群書，整理文化典籍，他修撰著書一萬七千余卷，“自經術、文章、兵、農、地理、醫、卜、釋、道乃至捕博、鷹狗，皆為新書，無不精洽”[8](卷182,P5694)，王府學士們編撰的書籍雖然龐雜，但居首位的還是儒家的經術文章。雖然《隋書》出于以史為鑒的目的，大加鞭撻隋煬帝的形象，但字里行間仍然掩飾不住他“大儒”的歷史形象。

其次，隋煬帝通曉為君之道。“文辭奧博，亦知是堯舜而非桀紂，然行事何其反也？”[8](卷192,P6053)這是唐太宗李世民后來看到《隋煬帝集》時發出的感慨。由此可見，隋煬帝曾經闡釋“圣人之言”，宣揚“堯舜之道”。在隋煬帝看來，在國家相對安定之后，應當以王道治理臣民，即“軍國異容，文武殊用，匡危拯難，則霸德攸興，化人成俗，則王道斯貴”[13](卷4,P83)。隋煬帝重視臣僚的共治，稱：“凡厥在位，譬諸股肱，若濟巨川，義同舟楫”。又稱：“天下之重，非獨治所安，帝王之功，豈一士之略。自古明君哲后，立政經邦，何嘗不選賢與能，收采幽滯”，并表示“冀與群才共康庶績”[13](卷3,P67-68)。為此，他廣招人才。在大業八年（612）九月的詔令中，對南北朝時期的任官原則進行清理，指出自北魏滅亡后武功成為選官的主要標準，并因此造成了嚴重的后果。詔令中說：“三方未一，四海交爭，不遑文教，唯尚武功。設官分職，罕以才授；班朝治人，乃由勛敘。莫非拔足行陣，出自勇夫……是非暗于在己，威福專于下吏，貪冒貨賄，不知紀極。蠹政害民，實由于此”。所以詔令中進一步規定，“自今已后，諸授勛官者，并不得回授文武職事”，即軍功不能作為出任文武職事官的資格，并因此總結出“軍國異容，文武殊用”的用人原則，提出隨著大一統和社會安定局面的出現，要用王道取代霸德，“化人成俗，則王道斯貴”，“世屬隆平，經術然后升仕”[13](卷4,P83)。在統治中，他以德代刑，“除十惡之條”，“其五刑之內，降從輕典者，二百余條。其枷杖決罰訊囚之制，并輕于舊”[13](卷25，P716-717)。他重視國家的言路建設，注重民意采集，在完善諫議機制方面也曾有所作為。隋煬帝詔曰：“聽采輿頌，謀及黎庶，故能審政刑之得失”，他多次“分遣使人，巡省方俗，宣揚風化，薦拔淹滯，申達幽枉”[13](卷3,P62-63)。隋煬帝深深懂得“以民為本”、“天下為公”的道理，宣稱：“非天下以奉一人，乃一人以主天下。民惟國本，本固邦寧，百姓足，孰與不足”！他表示要“建立東京，躬親存問”，“巡歷淮海，觀省風俗”同時，還下令“其民下有知州縣官人政治苛刻，侵害百姓，背公徇私，不便于民者，宜聽詣朝堂封奏”，以達到“四聰以達，天下無冤”[13](卷3，P61-63)的目的。

可見，隋煬帝并非不懂得儒家思想，帝王之道。唐太宗曰：君道大綱，“非知之難，惟行之不易；行之可勉，惟終實難。是以暴亂之君，非獨明于惡路；圣哲之主，非獨見于善途？良由大道遠而難遵，邪徑近而易踐”[9](卷10,P295)。明君與暴亂之君的區別主要在于是否始終遵行帝王之道。然在某些方面，“明君”與“暴君”如出一轍，有時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明君”唐太宗晚年荒唐地求仙吃長生不死丹藥以致斃命，并殘忍地令他寵幸的孟才人殉葬從死。相比之下，“暴君”隋煬帝統治時，嵩高道士潘誕提出要用“童男女膽髓各三斛六斗”來代替石膽、石髓為煬帝煉制金丹，結果“帝怒，鎖詣涿郡，斬之”[8](卷181,P5658)。所以說在人治原則下，最為最高統治者的帝王在某些方面違背儒家倫理道德乃是通病，談不上誰更英明，只能說從長遠來看誰更會利用這套統治思想。隋煬帝的驕奢淫逸、任性妄為、好大喜功等與他沒有很好地貫徹儒家思想有關，但以此來論斷他必然亡國則有明顯的武斷之嫌。

三、隋朝速亡原因之我見

王朝的更替是國家運祚興衰的必然結果，縱觀歷史上王朝的更替，一為皇權衰微，大權旁落，發生政變。如三國曹丕代漢，西晉司馬氏代魏，東晉南朝宋、齊、梁、臣的替代等。二為國力衰弱，外族入侵。如鮮卑族建立北魏，蒙古族建立元，滿族建立清王朝等。三為政治黑暗，下層平民發生革命，如秦末農民起義后劉邦建西漢；西漢末農民起義后劉秀建東漢；元末農民起義后朱元璋建明朝等。

隋王朝既沒有皇權衰微，權臣當道，也并非國力衰微，外族入侵。隋末的農民起義也僅僅是反對軍役和徭役，且隋朝剛剛結束了魏晉以來近300年亂離的局面，順應了歷史的發展趨勢，并無亡國的征兆。我們知道，隋王朝是通過宮廷政變建立起來的，隋煬帝是在貴族的支持下奪權的，這種種因素都促使王朝的統治者必然重視貴族集團的力量。但當隋末農民起義蔓延之時，很多的官僚貴族也起來呼應，這是一個不正常的現象，隋煬帝臨死時仍在悲嘆：“我實負百姓，至于爾輩，榮祿兼極，仍乃如是！”[8](卷185,P5781)，而當官僚貴族成為變亂集團的首領后，隋朝也就注定了傾覆的命運。

一般來說，一個王朝的開國者往往雄才大略，德行相對較好，具有強大的生命力，但一個盛大的王朝僅靠一個開國皇帝還不夠，還有賴于第二代君主的統治，這樣王朝才能達于鼎盛[18](P166)。隋朝在動亂三百多年后實現統一，到隋煬帝繼位時才僅僅24年，統治基礎薄弱，人心不固，尤其是被推翻的舊貴族官僚在伺機反撲。正如李德林所說的，“公(楊堅)與諸將，皆國家貴臣，未相服從”[8](卷174,P5421)。而圍繞文帝繼承人問題，統治集團內部發生嚴重分裂，甚至兵戎相見，骨肉相殘。很多元老重臣都因卷入這場斗爭而被殺戮囚禁。煬帝即位后對新的官僚隊伍的調整，對江南士族的重用，對舊有勛貴的打擊，又不可避免地會引起一些矛盾的激化。在這種情況下，統治者如果能勤政愛民、整頓吏治，勵精圖治，與民休息，王朝就會穩定發展。直到大業九年（613），楊玄感起兵時，煬帝問庾質曰：“玄感其有成乎”？質曰：“玄感地劫雖隆，素非人望，因百姓庂勞，冀幸成功。今天下一家，未易可動”[8](卷182,P5678)。庾質以“操履貞愨，立言忠鯁”著稱，史載他“每有災異，必指事面陳”，所以庾質之言應具有一定的可信度。我們從中可以看出，當時王朝雖已出現農民起義，但天下一統，并未出現覆亡的危機。司馬光曰：“向使后嗣僅得中材之主以守之，十世之內未易亡也”[19](卷66,P551)。然而，隋煬帝不是一個“中材之主”，相反，“他很有才能，很適合鞏固他父親開創的偉業，而他在開始執政時也確有此雄心”。他“山陵始就，即事巡游，以天下承平日久，士馬全盛，慨然慕秦皇、漢武之事”[13](卷4,P94)，他在立足未穩的情況下，就迫不及待地興辦大型公共工程，修訂典章制度，四處巡行，現場視事，威服四夷，雄才拓疆，“企圖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時間，建不世之功，致天下以太平”[5](P730)。所以說，隋煬帝并未完成從打天下到坐天下的轉變，在執政理念、與民休息、君臣關系的穩固等方面都沒有概念。

自負的性格是隋煬帝的致命弱點，也是導致隋亡的重要原因。隋煬帝的自負集中表現是他的變態夸耀和嫉賢妒能，聽不得不同意見。特別是不顧群臣勸諫，執意征遼。而當征遼兵潰于一旦，蒙受奇恥大辱時，自負的性格使他一意孤行，從而一敗再敗。終于導致人民揭竿而起，成為隋亡的導火線。在全國動亂、民怨沸騰的情況下，煬帝首先要做的應該是調整政策，接受大臣的諫議，鎮守京城，與民休息，然而剛愎自用的煬帝卻任性妄為，不聽勸阻。大業十一年（615）蘇威諫曰：“今盜賊不息，士馬疲弊，愿陛下亟還西京，深根固本，為社稷計。”結果煬帝繞道洛陽。楊子崇從帝在汾陽宮，知突厥必為寇，屢請早還京師，只可惜未被采納[8](卷182,P5699-5700)。十二年（616），江都新造龍舟送到東都，煬帝再下江都。右候衛大將軍酒泉趙才又諫曰：“今百姓疲勞，府藏空竭，盜賊蜂起，禁令不行，愿陛下還京師，安兆庶。”煬帝大怒，以趙才屬吏治罪，旬日意解，乃出之。不久，建節尉任宗又上書極諫，煬帝“即日于朝堂杖殺之。”臨行，奉信郎崔民象以盜賊充斥，于建國門上表，諫不宜巡幸。煬帝“先解其頤，然后斬之。”行至祀水，奉信郎王愛仁以盜賊日盛，諫請還西京。“上怒，斬之而行”。至梁郡，“郡人邀車駕上書曰：‘陛下若遂幸江都，天下非陛下之有’！又斬之”[8](卷183,P5705-5706)。對此，魏征的解釋是他計劃放棄京師，退保江都，“煬帝魂褫氣懾，望絕兩京，謀竄身于江湖，襲永嘉之舊跡”[13](卷70,P1636)。實際上，隋煬帝所犯的正是戰略戰術的錯誤，他不懂得奪取政權和鞏固政權的區別，而狂妄自大、忌賢妒能、縱欲貪婪、性殘好殺，使他既不能正確地認識現實，也不能正確地認識和處理君臣、君民關系，更不能正確地看待自己。其結果只能使自己變為一個舉國同仇、神民同憤的典型暴君，激起隋朝民眾更強烈的反抗[20](P70-75)，從而失去了最后的機會。

事實證明，隋煬帝是一個脫離實際國情的的理想主義者。他在國家立足未穩的情況下就不計代價地肆意征伐，窮兵黷武，以實現他建不世之功的美夢。而民變四起后，他對起義又采取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鴕鳥政策，非但沒有迅速鎮守京師，與民休息，反而逃避現實，南下江都。這說明隋煬帝并未完成從創業到守成的轉變，他不懂得奪取政權和鞏固政權的區別，也不知道一張一弛的文武之道。他剛愎自用、自以為是、我行我素、任性妄為的性格特征，又使他拒聽臣下的意見和勸告，這對于掌握國家最高權力的君主及其統治的人民來說往往是致命的，國家的敗亡也正得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