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大學法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00)
針對這一規則,理論界是有所爭議的,并形成了以下觀點:
此種觀點主張違反法定證據采集程序取得的證據與合法取得的證據具有相同效力,在刑事案件審理過程中可以作為控訴被告的證據使用。此觀點認為,違反證據采集程序所取得的證據只是違反了程序規則,因而不會影響到案件實體審理的效果。我國法律界只有極少數人支持此種觀點,因為這種觀點與我國憲法關于公民權益的規定是截然不符的,同時也嚴重違反了刑事訴訟法懲罰犯罪,保障人權的立法崇旨。該說法只注重證據的證明力,而忽視了證據采集程序的破壞所帶來的惡果,無視刑事訴訟中相對人合法權益的保護,因而這種觀點在法律學界也是受到大多數法學家的反對的。
刑事訴訟法作為注重程序公正的立法,要求司法機關在刑事案件的偵破過程中應該嚴格遵守司法程序。只有在嚴格遵守程序前提下取得的實體公正才是真正的公正,才能切實維護刑事相對人的合法權益,保障公民的人權不受侵犯,維護社會公平正義。我國刑事訴訟法針對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作出了嚴格的規定,例如刑事訴訟法證據規則規定證據的收集過程要嚴格遵守相關程序,嚴禁以刑訊逼供、欺騙、引誘、脅迫等違法手段收集證據。凡是違反證據收集程序取得的非法證據即使查證屬實也不得作為控訴被告人、犯罪嫌疑人的證據使用,完全排除該證據的證明力。
不同于肯定說和否定說,而是綜合了兩種不同的觀點。此觀點既不完全否定非法證據的證明效力,同時兼顧案件程序正義,從我國的實際國情出發,綜合考慮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在我國的歷史和法律環境因素。按照折衷說的觀點,對于非法證據,基于人權保護和社會公平的考慮,原則上是釆取排除態度的。但是考慮到環境的多樣性和社會的發展需要,同時應設置一些例外規定。
1979年,我國頒布了第一部刑事訴訟法,從此進入了中國法治社會的程序法規范化的新時代。第一部刑事訴訟法包含了非法證據排除規則,1979年刑事訴訟法在第32條中做出規定:“嚴禁刑訊逼供和以威脅、引誘、欺騙以及其他非法的方法收集證據。”雖然只有一句話一筆帶過極其簡陋,但是正是這一句話提出了非法證據排除的基本原則,開創了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在中國立法的先河。
我國于1988年正式加入《聯合國反酷刑公約》,公約第15條明確規定:“每一締約國應確保在任何訴訟程序中不得援引任何業經確定系以酷刑取得的口供為證據,但這類口供可用作對被控施用酷刑者刑訊逼供的證據。”在刑事領域,我國并沒有對國際法的適用作明確規定,但是公約的加入明確表明我國對于建立系統的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強烈意愿和態度。
1979年是我國刑事訴訟制度從無到有的起點。雖然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并不系統規范,甚至可以說簡單簡陋,尤其是對于犯罪嫌疑人的保護十分有限。但卻為之后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在立法和理論上所取得的巨大發展奠定基礎。
1996我國刑事訴訟法自頒布之后進行了第一次修改,在《聯合國反酷刑條約》《公民權利與政治權利公約》等國際條約的影響下,我國把人權保障和保護公民權利等內容提高到憲法的層面。雖然1996年刑事訴訟法相比1979年刑事訴訟法關于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部分并沒有做大幅改動,但是自1996年第一次修改刑事訴訟法之后,1998年9月8日,我國最高人民法院出臺了《關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解釋》,隨后1999年最高人民檢察院出臺的《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都對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施用做出了相對細致的解釋,最重要的是2010年最高法、最高檢、公安部、國家安全部、司法部《關于辦理死刑案件偵查判斷證掘的規定》《關于辦理刑事案件非法證據排除規則若干規定》的頒布,我國開始將物證和書證列入了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范圍之內,這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兩個證據規定”讓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羽翼豐滿起來。
其中,1998年的最高法的司法解釋的第61條明確規定:“嚴禁以非法的方法收集證據。凡經查證確實屬于采用刑訊逼供或者威脅、引誘、欺騙等非法方法收集的證人證言、被害人陳述、被告人供述,不能作為定案的根據。”把非法證據的排除后果進行了法律認定。該司法解釋的規定讓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在刑事訴訟法中的那單薄的條文具有了現實意義。
而1999年的高檢規則在明確指出以非法方法所收集的言詞證據不能作為指控犯罪的證據之外,還規定檢察機關的司法監督職能:“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部門在審查中發現偵查人員以非法方法收集犯罪嫌疑人供述、被害人陳述、證人證言的,應當提出糾正意見,同時應當要求偵查機關另行指派偵查人員重新調查取證,必要時人民檢察院也可以自行調查取證。”這樣直接給有權限審查起訴的檢察部門提供了操作案件的程序依據。
2010年兩院三部頒布了《關于辦理死刑案件偵查判斷證掘的規定》《關于辦理刑事案件非法證據排除規則若干規定》這兩個證據規定。這兩個規定首先對“非法證據”一詞進行了定義偵查人員在調查證據、獲取證據的過程中,所使用的方法、途徑以及程序或者表現形式是違反法律的,從而獲得的證據,是非法證據。同時“兩個證據規定”明確指出非法言詞證據應當嚴格排除,而非法取得的實物證據則由法官進行裁量。
雖然非法證據的排除標準只是初步確立,還缺乏大量的實施細則,甚至一些概念也沒有進行合理定義,但是“兩個證據規定”的出臺還是在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創制的歷史上具有不可磨滅的意義。因為非法言詞證據的獲得主要來源于刑訊逼供等嚴重侵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生命權、健康權等基本權利,是冤假錯案產生的根源之一。而絕對排除非法言詞證據有效的保障了犯罪嫌疑人的人身權利,減少了刑訊逼供現象的發生。
“兩個證據規定”的出臺可以說對與我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施用產生了前所未有影響。《非法證據排除規定》共有41個條文,其中10個條文涉及非法證據排除規則。而《非法證據排除規定》共有15個條文。正是“兩個證據規定”的這25個條文,從實質意義上構建了中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法律體系。而之后的2012年第三次修改刑事訴訟法,也把“兩個證據規定”的主要內容都涵蓋進去,把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從法律的層面進行了固定,從而形成了相對和諧統一的非法證據排除規則體系。
現行刑事訴訟法的出臺,昭示著我國刑事訴訟程序已經取得了飛躍式的發展。現行刑事訴訟法在第一章第2條就作出明確規定:“尊重和保障人權”。這是國家在憲法中規定保障人權以來第一次出現在刑事訴訟法中。保障人權在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中不僅僅體現在非法證據的排除上,更體現在偵查、監督等多個環節配合審判環節一起遏制刑訊逼供,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人身權利。現行刑事訴訟法在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方面進行了大篇幅的修改增加。這是首次非法證據排除規則被比較完整的規定在刑事訴訟法中。可以說現行刑事訴訟法涵蓋了非法證據排除的主要內容。
現行刑事訴訟法進一步確立了非法言詞證據排除規則。早在2010年“兩個證據規定”頒布時,我國就已經初步確立了絕對排除非法言詞證據和裁量排除非法實物證據的原則,對于由刑訊逼供導致的非法言詞證據絕對排除。而通過“引誘、欺騙”所獲得的言詞證據的定性問題,早在出臺“兩個證據規定”之時,有關部門便討論了該問題。由于“引誘、欺騙”在司法實踐中,尤其是公安機關立案偵查過程中很難與偵查手段、偵查技巧相區分,但是錯誤使用該方式手段進行偵查又會引起群眾反感和憤慨,所以這個問題一直以來是司法解釋所回避的。而現行刑事訴訟法第50條規定:“嚴禁刑訊逼供和以威脅、引誘、欺騙以及其他方法收集證據”。
2017年6月27日施行的《規定》,對非法證據排除問題從實體和程序進行了嚴格規范,確立了一些新的規則。威脅、非法拘禁被納入到規則的適用對象,對采用暴力、威脅以及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等非法方法收集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以及證人證言、被害人陳述,均應當予以排除。對于一直有極大爭議的重復性供述,《規定》也確定了相應的排除規則,非法取證的方式僅限刑訊逼供,而之后做出的重復性供述必須與之前的刑訊逼供具有直接的因果關系。
除此之外,《規定》還在檢察機關審前主導非法證據排除程序,律師的辯護權擴大適用到非法證據排除的場合以及二審法院對于非法證據排除的裁決的方式等方面進行了規定和完善。《規定》的出臺,是對我國刑事訴訟制度的重大發展,經過《規定》的調整,我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無論是在適用對象上還是在適用程序上都得到較大完善。《規定》若能得到妥善落實,檢察機關、審判機關對偵查行為的合法性將會進行更為全面的司法審查,排除非法證據規則在遏制偵查人員程序性違法行為、為被告人提供權利救濟等方面將發揮更大作用。
隨著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的細化,我國的人權保障法律體系將進一步完善。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項制度在促進人權保障法律完善的同時還存在著諸多不足之處。只有在兼顧我國法律建設環境和維護社會公平的前提下,結合我國的實際情況,采用循序漸進的方式,逐步引進國外的先進證據制度對我國非法證據規則進行完善,同時兼顧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和人權保障制度二者的平衡,才能真正促進我國法律進步,形成適合我國社會主義國情的非法證據排除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