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馬克思的報刊批判,構成其革命活動的重要部分,始終閃爍著理性光輝。他對報刊的政治批判,對歪曲共產主義實踐的批駁,痛斥反動報刊的奴性,譴責反動報刊對革命者的誹謗,表現出捍衛貧苦階級的利益和對合乎道德及理性目標的堅定追求。
關鍵詞:馬克思和恩格斯;報刊批判;報刊的政治性;反動報刊
中圖分類號:G219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CN61-1487-(2018)02-0056-05
1818年5月5日出生于德國萊茵省特利爾市的卡爾.馬克思,對摩澤爾河谷貧窮的印象一直難以磨滅。摧毀人吃人的剝削制度,徹底改變這個罪惡的世界,在他腦海里浮現并縈繞不斷。宣傳被壓迫階級的解放,成為他革命生涯的開端,阻止這種革命進程的不只是當時歐洲的各國統治者,還有散發毒菌的各國統治者的御用報刊。從1842年4月馬克思開始為《萊茵報》撰稿,到10月15日成為該報主編,馬克思不斷展開對舊哲學、專制統治及其報刊制度的批判,揭露了反動報刊及其記者的本性,闡釋了他的許多光輝論斷的實踐理性。
一、報刊的政治性與政治批判
馬克思對報刊的政治批判,始于萊茵省關于林木盜竊法的議會辯論。①1842年10月,馬克思在《萊茵報》上發表了關于林木盜竊法辯論的論文,從政治和法律角度揭露國家和法律不過是貴族和地主的私有工具,把矛頭指向普魯士的社會政治制度。但是,《普魯士國家報》卻把壓迫貧民的“林木盜竊法”視為保護“林木所有者”的常識,沒有政治和制度色彩,各國都有此類合情合理的規定,只是“立法的地理位置和立法時使用的語言不同”。馬克思斥責《普魯士國家報》這種下流的唯物主義,指出:“這種違反各族人民和人類的神圣精神的罪惡,是《普魯士國家報》正向立法者鼓吹的那一套理論的直接后果,這一理論認為,在討論林木法的時候應該考慮的只是樹木和森林,而且不應該從政治上,也就是說,不應該同整個國家理性和國家倫理聯系起來來解決每一個涉及物質的課題。”[1]在階級壓迫的社會,一切財產所有權問題都源自政治制度,反動報刊極力抹殺物質所有權的政治本質,實質是維護統治階級利益。
當社會制度已經腐朽、沉淪,成為壓迫人民、阻撓革命的枷鎖,對它和維護它的報刊發起批判,是先進知識分子的必然選擇。馬克思在指導歐洲革命時,接連遇到反動報刊的反撲,他對這些報刊果斷地展開政治批判。在馬克思看來,支持社會改革還是主張倒退,是革命報刊還是反動報刊的分水嶺。當有人指責“荷蘭的報刊引起了比利時革命”,馬克思反問:“什么樣的報刊?主張改革的還是反動的?”[1]152民主主義報刊站在人民革命一邊,作為“按自己的方式起來造反”的報刊是進步的,阻止人民革命的報刊則是反動的。對反動報刊進行政治批判,是推進社會革命的第一步。
迄今為止,各種媒體都有政治性,這是由社會生活本身決定的,而不是報紙的隨意選擇,更不是報紙的幻想。1844年,德國青年哲學家施蒂納看不到報刊是立于經濟基礎之上的意識形態工具,公然宣揚報紙同關心政治的人一樣,故意在報紙上制造政治。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一書中批評施蒂納的謬論說,這位鄉下佬認為,“我們的報紙充滿了政治,因為它們被一個幻想所迷惑,似乎人是為了要做社會動物而被創造出來的。”“人們所以研究政治,就是因為我們的報紙充滿了政治!”馬克思、恩格斯反駁這種奇怪的邏輯指出,“其實,不是報紙有了怪想,而是怪想有了‘施蒂納”。[2]172現實政治的不合理,對維護這種政治的報刊及其怪論進行政治批判,不是什么幻想,而恰恰是現實政治斗爭的產物。
馬克思主張,報紙應有容納百川的政治胸懷,通過表達不同的政治信念,讓讀者比較不同的政治觀點,達到對政治真理的認識。他所主編的《萊茵報》發表了許多對立政治見解的文章,贏得了不同政治信仰者的支持。當專制政府要查封《萊茵報》時,科隆市民在請愿書上簽名的就有900多人。馬克思指證說:“人們可以對這家報紙的政治信念表示贊同,也可以像簽名者中的許多人一樣對它的政治信念格格不入,甚至可以堅決反對,但是不管在哪一種情況下,真正主張健康的和自由的國家生活的人都必定會對這家報紙所遭受的打擊深表遺憾……缺少了它,無論是真正的天才,還是性格堅強的人都無法從事政治著述。”[1]152《萊茵報》上不同政治立場的文章,經過相互批駁和辨析,引導讀者鑒別正確的政治主張,報刊的政治批判就會結出豐碩的成果。
與此相反,反動報刊禁止發表不同政治見解,十分恐懼人民的覺醒。恩格斯在《德國的革命和反革命》的文章中揭露普魯士政府對思想的壟斷,到了閉境自守的龜縮狀態,不許人民了解政治常識,遏制人民獲得政治理性。他寫道:“在這里,一切信息的來源都在政府控制之下,從貧民學校、主日學校以至報紙和大學,沒有事先得到許可,什么也不能說,不能教,不能印刷,不能發表。”反動報刊壓制不同政見的目的,是讓那些有錢私運政治信息的統治者,“繼續保持偽裝起來的專制制度”。[3]362堵塞思想,掩人耳目,是一切專制報刊的共性。
恩格斯1820年11月2日生于德國萊茵省的巴門,父親是個紡紗廠主。1839年3月他為《德意志電訊》撰寫的《烏培河谷的來信》,把工人階級悲苦的生活狀況告白天下,批判了資本主義的罪惡,從此走上寫作道路。他同馬克思相識并結成戰斗友誼,把報刊的政治批判作為改造社會的有力手段,發表了許多震聾發聵的戰斗檄文。馬克思曾強調:“更多地在批判政治狀況當中來批判宗教,而不是在宗教當中來批判政治狀況,因為這樣做才更符合報紙的本質和讀者的教育水平,因為宗教本身是沒有內容的,它的根源不是在天上,而是在人間”。[4]42當時報刊上有很多闡述宗教的文章,無非是對勞苦大眾散布“精神鴉片”,需要通過政治批判識破宣揚宗教的政治目的。后來,恩格斯在《十小時工作制問題》一文中更為透徹地揭穿了宗教問題的政治本質,他寫道:“在歷史上各個時期中,絕大多數的人民都不過是以各種不同的形式充當了一小撮特權者發財致富的工具。但是所有過去的時代,實行這種吸血的制度,都是以各種各樣的道德、宗教和政治的借口來粉飾的:教士、哲學家、律師和政治家總是向人民說,為了他們自己的幸福他們必定要忍饑挨餓,因為這是上帝的意旨。”[5]282反動報紙這種政治說教,無一不是頌揚自甘屈辱,掩蓋剝削制度的慘無人道。
反動報刊極力掩蓋人民的苦難,猛烈攻擊為人民吶喊的報刊,充當專制統治者的幫兇。在普魯士官方多次提出要查封《萊茵報》時,《柯尼斯堡總匯報》發表官方文章宣稱,普魯士是個有“自由主權”的國家。這里有自由,但不允許《萊茵報》這類替人民說話的報紙的存在。為此,馬克思指出:“‘自由主權可以有兩種理解,一種是說自由純粹是國王的個人的思想方式,因而也就是他的個人特性;另一種是說自由是主權的精神,因而已經或者至少是應當通過自由的機構和法律獲得實現……而法律是他用來觀察事物的眼睛——這就是《萊茵報》的觀點。”[1]152馬克思強調新聞自由來自法律規定這一神圣權利,回擊了《柯尼斯堡總匯報》的讕言:人民報刊的政治自由是由法律賦予的,不承認這種自由是違法的。“法律是社會重力定律”,在任何時代,馬克思這個結論都有永恒的理性。正如馬克思所說:“(《萊茵報》)它從來都只維護自己深信合乎理性的東西,而不管這些東西來自何方。”[1]152
二、批駁對共產主義思潮的污蔑
在國內馬克思主義研究中,很多學者斷言,青年馬克思(1841-1846)不是共產主義者,而是民主主義者,這種毫無根據的學術誤判,忽略了對馬克思博士論文及此后著述的考察。[6][7]實際上,馬克思在《萊茵報》時期就開始捍衛共產主義思想,對污蔑共產主義宣傳的反動報刊進行了嚴肅的批駁。當時,社會主義思想在西歐蔓延,許多共產主義宣傳出現在報刊上,各國統治階級十分驚慌。奧格斯堡《總匯報》攻擊《萊茵報》站在共產主義者的立場,煽動民眾造反,聲稱:“《萊茵報》是普魯士的共產主義者,雖然不是真正的共產主義者,但畢竟是一位向共產主義虛幻地賣弄風情和柏拉圖式地頻送秋波的人物。” 《萊茵報》“這樣做就是在推薦一種不干不凈的蹩腳貨”。
馬克思在《共產主義和奧格斯堡<總匯報>》一文,旗幟鮮明地表明他對共產主義的看法,批駁《總匯報》的險惡用心,寫道:“難道我們僅僅因為共產主義不是當前在沙龍中議論的問題,因為它的衣服不干凈,沒有玫瑰香水的香味,就不應該把它當作當前的一個重要問題嗎?”“共產主義的重要性并不在于它是法國和英國當前的一個極端嚴重的問題。單憑奧格斯堡報在空話中使用過共產主義這個詞,共產主義也就具有歐洲的重要意義了……現在你們該明白奧格斯堡女人的憤怒了吧;她之所以不寬恕我們,原來是因為我們向公眾不加粉飾地介紹了共產主義。”[1]152此時滿身污垢的歐洲工人階級在談論共產主義理想,《萊茵報》公開宣傳這一解放被壓迫階級的理論,宣告她對“歐洲的重要意義”,已經表明馬克思站在工人階級的立場上。
當時,馬克思面對的是早期共產主義理論,因為有些空想成分,他不認為這一理論在短時間內就可實現。馬克思主張揚棄這一理論中不切實際的幻想,但不應盲目地全部否定,對工人階級的追求應有可貴的理性批判精神。他強調:“《萊茵報》甚至不承認現有形式的共產主義思想具有理論上的現實性,因此,更不會期望在實際上去實現它,甚至根本不認為這種實現是可能的事情。《萊茵報》將對這種思想進行認真的批判。但是,對于像勒魯、孔西得朗的著作,特別是對于蒲魯東的機智的著作,決不能根據膚淺的、片刻的想象去批判,只是在長期持續的、深入的研究之后才能加以批判。”[1]152
對待不成熟的工人運動理論的這種慎重態度,完全不同于《奧格斯堡報》的反動觀點。《萊茵報》強調共產主義理論是一種理智、良知和信念,是不可征服的,對《奧格斯堡報》與反動統治者而言,共產主義理論比實驗更是一種危險和魔鬼,大炮可以對付工人階級實踐共產主義的行動,卻無法摧毀深入人心的理論。馬克思寫道:“我們堅信,構成真正危險的并不是共產主義思想的實際試驗,而是它的理論闡述;要知道,如果實際試驗大量地進行,那么,它一旦成為危險的東西,就會得到大炮的回答;而征服我們心智的、支配我們信念的、我們的良心通過理智與之緊緊相連的思想,是不撕裂自己的心就無法掙脫的枷鎖;同時也是魔鬼,人們只有服從它才能戰勝它。”[1]152馬克思指責奧格斯堡《總匯報》從來也沒有自己的理智與良心,它既沒有自己的見解,也沒有自己的良知,自然全盤否定反映窮人理想的共產主義信念。
在《萊茵報》時期,馬克思對共產主義的信仰是清醒、堅定的,既看到早期共產主義理論征服人心的力量,也察覺出這一理論需要進一步完善和更高的理論設計,表現出一個共產主義者的高度理性。奧格斯堡《總匯報》的主編既沒有共產主義知識,更沒有對被壓迫群眾的同情,不過是個毫無信仰、毫無良知的低劣的報人。馬克思一針見血地指出,該報主編是在耍“投機勾當和外交手腕”而已,企圖在反對共產主義的炫耀中贏得統治者的歡心。面對歐洲反動報紙對共產主義的討伐和污蔑,1844年2月馬克思編輯《德法年鑒》并發表了《〈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一文,扼要闡述了他的共產主義世界觀:“徹底的革命,全人類的解放,不是烏托邦式的夢想”,“德國人的解放就是人的解放。這個解放的頭腦是哲學,它的心臟是無產階級。”“必須推翻那些使人成為被侮辱、被奴役、被遺棄和被蔑視的東西的一切關系”。[1]152這些偉大格言,作為共產主義理論的徹底性——人和全人類的解放,始終貫穿于他的報刊批判理論與實踐。當年他剛滿26歲。
三、痛斥御用報紙的哈巴狗嘴臉
在馬克思時代,一切反動報刊都為金錢而生存,進而言之,在金錢的驅使下,一切媒體都可能沾染上反動性。報紙的靈魂被收買,便信口雌黃,哈巴狗個性十足。馬克思在《倫敦的報刊》一文中說:“在古希臘,如果一個演說家因為得了錢而不說話,人們就說他‘舌頭上有牛。應當指出,這個牛就是埃及的銀幣。我們也可以這樣說《泰晤士報》,自從重新提出東方問題②以來,它的舌頭上一直是有牛的,——這樣說即使不是根據它保持緘默,至少也是根據它所作的報道。”[8]21英國反動報紙往往受銀幣的左右,不是沉默就是滿嘴胡言,為自身利益而拋棄一切誠信。
馬克思進一步指出,19世紀60年代的《泰晤士報》反對英國的一切改革,“在確信自己完全無力阻撓實現這些改革之前,是從不停止反對它們的。天主教徒的解放,議會改革法案,谷物法、印花稅和紙張稅的廢除,都可以作為例子”。[9]335每當改革的擁護者勝利在握時,《泰晤士報》就來一個急轉彎,從反動陣營溜掉,想辦法在緊要關頭和勝利者站在一起,表現出左右搖擺、信口雌黃的本性。在所有這些情況之下,《泰晤士報》不是由于輿論逼迫,而是在無法阻止人民運動的狂瀾之后,才屈服于輿論。
馬克思無情地痛斥說,從來沒有“美德”的《泰晤士報》必須表現出美德,裝出一幅模樣讓人們相信,它不致與實際獨掌帝國國家資源的統治者結為一伙。但真相是,《泰晤士報》變成了帕麥斯頓勛爵(曾為英國外交大臣和首相——本文作者)的工具。當帕麥斯頓被追究關于波蘭革命的外交責任時,《泰晤士報》干脆隱瞞不提這件事,后來又刪削和篡改揭發者的發言,將其歪曲、偽造得絲毫無損于帕麥斯頓的政績。馬克思認為,這種衛道士的搖唇鼓舌,不管能從“它對高貴子爵的效勞中得到多少利益和好處,它的這個差使決不是很輕松愉快的”,而是辛勞萬分,盡到一個奴仆的本分。[9]335
馬克思批判英國另外幾家報刊的記者,直接把他們稱為“哈巴狗”,而且一錢不值,因為他們為金錢而不斷發出吠聲。他強調,《希望報》的修道士、《民族報》的騎士、《民論報》的慫恿者、《獨立報》《紀事晨報》《窩州新聞》等的不值錢的文人……所有這一幫人都毫無例外地從一位圣上的金庫中汲取靈感。[10]604
馬克思特別提到倫敦的《喧聲》雜志。這家雜志的扉頁上的反動文人潘奇是坐著的,他的托比狗悶悶不樂地站在他的對面,耳朵上夾著一只筆。二者都是天生的卑賤文人的象征,潘奇的同伴托比狗只能用來同他本人或其他出賣靈魂的記者相比。馬克思諷刺說:“無論如何,我一生中從未見過人和狗竟這樣地相似。不過,這并不奇怪。愛.梅因生來就是個不值錢的文人,而天生的不值錢的文人就是托比……由于有了上峰賞賜的綱領,因而免除了獨立思考的勞累;由于感到自己同多少是有組織的群眾有聯系,因而不再意識到自己還有欠缺;由于想到可得到的軍費,因而暫時甚至忘記了托比職業上的郁悶。”[10]604最后,馬克思憤然抨擊那些反動報刊的無恥文人說:“剝奪它的哈巴狗們的粗制濫造作品的酬金,就發出多么憤然的吠聲啊!”金錢總是讓反動記者丑態百出,其靈魂不過是錢幣的代替物。
在德國也是如此,反動文人充當統治者的奴仆和衛道士,不是花言巧語地愚弄人民,就是對進步報刊肆意攻擊。像《普魯士國家報》就甘愿充當統治者的應聲蟲,竭力美化國家奴役人民的政策,用騙人的出版物把人民從閱讀革命書刊引開,“成為他們的政治出版物的附屬品”[1]152。這類政治傾向的報刊處處看政府官吏的眼色行事,煞有介事地贊美當權者,讓讀者同它一起做普魯士統治者的臣民。俾斯麥的御用機關報《北德總匯報》的慣用手段,也是“利用自己的地位,不僅無視一切禮節,而且無視邏輯、甚至一般正常理智的要求,享有謾罵、誹謗、撒謊、發表政治性和非政治性讕言的特權”。這類報紙都是官方“不穿制服的奴樸”,“是一切卑鄙和愚昧的東西的庇護者”。[1]152馬克思以犀利的目光和鑿骨搗髓的筆鋒,把反動報刊的讒言媚態和蠻橫無理暴露無余。
反動報刊的記者為了表露對當權者的忠心,毫無是非觀念和自我尊嚴,對正義報刊或作者擺出一幅“狗仗人勢”的架勢。馬克思認為,報刊有權批評公眾人物,特別是批評作家和政治家,但如果懷有褻瀆和惡意,在關鍵問題上,他則以更大的力量予以還擊。馬克思結合自身的體驗指出:“十年來,德國報刊和美國的德文報刊對我進行了層出不窮的謾罵,我只在非常罕見的特殊情況下,即在像科倫共產黨人案件那樣關系到黨的利益時,才在報刊上予以回答。據我看來,報刊有權冒犯作家、政治家、演員以及其他從事社會活動的人。如果我認為攻擊是值得注意的,那么,我這里所遵循的格言是:以一個半海盜對付一個海盜。”[10]604對反動報刊的惡意攻擊,馬克思不僅不會退縮,而且以更猛烈的“言彈”射向這些辱道者。
四、譴責反動報刊對革命者的誹謗
面對歐洲1848年的革命熱潮,法國有兩種報刊,即官方的和非官方的報紙,它們的激情和面孔截然不同。馬克思寫道:“巴黎的報刊,只要是靠公眾而不是靠公費支持的,就采取與人民群眾完全相同的態度。它們或者像不幸的《旁觀者》那樣,吞吞吐吐地談論繼承下來的權利,或者像《盧瓦爾河上的燈塔》那樣,引述半官方報紙作為報道群眾熱情場面的依據,或者像《辯論日報》那樣,把自己的慰問祝賀文字嚴格限于官樣禮節范圍之內……”[11]420就是說,當時即使非官方的報紙,也辨別不清工人與市民的斗爭目標和它的偉大作用,常常不敢宏揚工人階級的歷史使命。另一方面也說明,非官方的報紙還沒有挺直腰板,以正義、無畏的姿態表達自己的吶喊。
巴黎六月革命失敗,參與巷戰的工人群眾被鎮壓,尸體橫臥街頭,不同報刊對革命者的結局出現截然不同的關注和評價。恩格斯在《新萊茵報》上發表文章說,任何一家巴黎報紙,不管是《總匯通報》《辯論日報》,還是《國民報》,都沒有把參加起義的人說成“食人生番”“強盜”“暴徒”和“殺人犯”。只有梯也爾的《立憲主義者報》和法國有些報紙則發表奇談怪論,侮辱工人階級形象。巴黎《總匯通報》和以攻擊手段圓滑見稱的德國《科倫日報》還大肆渲染工人起義搶劫錢財,很多人身邊都有錢,后者竟夸張說三四萬工人身上有錢!恩格斯駁斥說,后來才弄清楚事情的緣由:身上帶著錢的正統主義的、波拿巴主義的、也許還有菲力浦主義的奸細曾經鉆到或者企圖鉆到街壘戰士中間,保守的國民議會議員帕耶在起義者那里親眼所見,參加起義的是被貧困生活逼得絕望的工人,“他們寧肯死于槍林彈雨之中,也不愿餓死!”[12]163
恩格斯對污蔑起義工人的報紙譴責說:“這是卑鄙的謊言,無恥的誹謗”。“所有這些謊言都是以一家通訊社發出的一條極不可靠的、未經《總匯通報》證實的消息為根據的。”[12]163反動報刊攻擊工人階級的正義舉動,只能乞求于謊言,因為用正當的手段不可能掩蓋反動政府殘殺工人的罪行。后來,恩格斯證明歐洲工人已經貧窮到一無所有的地步,才走上暴力反抗的道路。他寫道:“路易—拿破侖所有從別人那里搶去的東西,都不是從工人階級那里,而是從那些由上述報刊代表它們在英國的利益的階級那里搶去的。”“這并不是說,路易—拿破侖甘心于不掠奪工人階級,不從工人階級那里搶去他所想要的一切。問題是,在法國工人階級身上已經沒有什么可搶的了,凡是能夠從工人階級那里搶去的東西,他們都已經搶走了。六月工人起義失敗后,真正無產階級報刊也被淹沒在起義者的血泊中。”[13]244統治階級的殘暴,反動報刊對革命者的污蔑,使馬克思恩格斯的階級斗爭觀點在當時占有重要地位,也成為革命報刊的主要宣傳內容,這是歷史事實的真實寫照和必然性。
1848年歐洲革命的流亡者,多逃匿、隱藏在英國,《泰晤士報》對這些革命逃亡者進行了惡毒攻擊。馬克思揭露說,《泰晤士報》先是痛罵流亡者并敦促所屬國提出驅逐他們出境的要求,當它確知內閣關于恢復外僑管理法的提案將被下院輕蔑地否決時,便立即花言巧語地大談它為維護避難權而不惜作出的犧牲。接著,馬克思引用《泰晤士報》的文章,戳穿它誣蔑革命者的兇相:我國成了一個展覽流亡者的動物園,聚集著來自各個國家的無惡不作的暴徒,這類可憐的生靈中大部分都過著貧窮墮落的生活,吃異國人的殘羹剩飯還要碰運氣,在這個泱泱大都會的污波濁浪之下,對他們的懲罰就是最殘酷的放逐。
馬克思痛斥《泰晤士報》對革命者的殘忍、下流的詆毀,揭露它的丑惡、陰險與虛偽,把資產階級報刊的血腥味從文字中散發出來。他譴責道:“如果照《泰晤士報》所說,流亡者吃著異國人的殘羹剩飯,那么《泰晤士報》本身難道不是靠異國人的血和肉養肥的嗎?這家報紙的那些匿名的皮蒂婭(古希臘神話中的女巫——本文作者)利用法國革命、德國起義、意大利暴動和匈牙利戰爭,利用法國的集體槍殺和奧地利的絞刑,利用被沒收了的頭顱和被砍了頭的財產制造出多少篇社論和弄到了多少英鎊啊!”[14]672《泰晤士報》之所以如此反動,因為在它的編輯部里有一些統治者的“投靠者”,“他們成了把大陸警察當局和英國這家頭號大報連結在一起的紐帶”。
馬克思的上述分析是辯證的,同時又高舉批判的旗幟,正如他自己總結的那樣:“辯證法不崇拜任何東西,按其本質來說,它是批判的革命的。”[3]362從馬克思、恩格斯晚年的一些新的結論看,他們畢生的批判目標,特別是報刊批判,“從來沒有偏愛某一特殊的政體。它所關心的是一個合乎道德和理性的社會制度。”[15]351
注 釋:
① 19世紀30年代德國萊茵省有大片森林和草地,居民可以在那里砍柴、放牧。后來一些貴族地主霸占了這些森林和草地,居民再去砍柴被訴為“盜竊”。普魯士議會經過辯論,制定了嚴厲的“林木盜竊法”, 對砍柴的貧民施以嚴厲懲罰。
② “東方問題”是指 1853年3月20日俄軍進入布加勒斯特,進而占領巴爾干半島西南部的土耳其勢力范圍,引發了1853~1856年的英、法、薩丁王國聯合對抗俄國的克里米亞戰爭。倫敦《泰晤士報》受到雙方的收買,報道立場左右搖擺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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