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學院藝術學院 安徽 黃山 245000)
工業文明進入4.0時代,經濟全球化已經成為一種趨勢。在國外,帶有“Made In China”字樣的商品已經不在少數;而在國內,各種洋品牌、洋快餐也是遍布大街小巷。經濟全球化所帶來的貿易繁榮以及滿足人民生活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的需要的積極作用已是顯而易見。同時,經濟全球化所帶來的社會發展和文化多樣性、文化多元化的勢頭也是不可忽視。
現階段,文化多樣化、文化多元化就是各自不同類型的文化模式、文化形態共存于一體,共同影響著社會的發展和人們的生活。這在封閉的社會環境下是不可能存在的文化現象。當然,文化多元化、文化多樣性是對經濟與社會發展是有著積極的促進作用的,但是多樣化的文化發展勢頭也是一把雙刃劍,它對傳統文化的主體有著很大的沖擊作用。這不僅是對傳統文化的本身而言,也與受傳統文化影響的人的因素有關。費孝通老先生曾經提出了“文化自覺”的概念,具體來說就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對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來歷,形成過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發展的趨向,不帶任何“文化回歸”的意思,不是要“復舊”,同時也不主張“全盤西化”或“全盤他化”。[1]費老的這一論斷也正是基于全球化浪潮而言的,強調了文化的功能和人在文化發展中的主體地位。本文在此提及“文化自覺”這一概念,正是意識到了當前全球化的發展趨勢對地方傳統文化及其藝術表現形式的沖擊,而作為傳統文化所在區域的人的意識還未跟上時代發展的速度。這對傳統文化及其藝術表現形式的生存和長遠發展有著不利的影響。以徽州民歌為例,它是徽州文化外在的藝術表現形式之一,是徽州文化的重要載體。在現階段,徽州民歌的保護、傳承和創新發展受到了遲滯,分析其成因,既有傳統觀念的影響,又與當下全球化及文化多樣性有關,更有著與徽州人在對自己所處文化的認同和缺少一定的文化自覺息息相關。
初識“生態”一詞,最為直接的是與環境相聯系,也就是我們通常所知的“自然生態”。它是由各種生物體組成,是人生存的環境系統。其次,“文化生態”也是當前學術界關注較多的學術名詞。華中師范大學黃永林教授認為:文化生態系統是文化與自然環境、生產生活方式、經濟形式、語言環境、社會組織、意識形態、價值觀念等構成的相互作用的完整體系,具有動態性、開放性、整體性的特點。[2]武漢理工大學高建明教授指出:文化生態是借用生態學的方法研究文化的一個概念,是關于文化性質、存在狀態的一個概念,表征的是文化如同生命體一樣也具有生態特征,文化體系作為類似于生態系統中的一個體系而存在。……從生態的角度研究文化,是文化研究的新領域,有助于我們更好地把握文化的演化發展規律。[3]除此之外,還有相當多的學者對“文化生態”做了解析。共性在于將文化與環境放在相同位置來研究,并從系統論來研究人類的文化本質,就如同中山大學宋俊華教授所言:……這種生態觀,使得文化與其環境的共生成為關注的焦點,也成為我們理解文化本質的一種途徑和切入點。[4]本人認為:“文化生態”是一個系統的工程,它與人的方方面面都有一定聯系。可以單一考察也可以從整體上來研究。地方文化生態的好壞直接影響到當地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開展。
徽州,有地理與文化雙遺產的黃山,有博大精深的徽州文化,有層出不窮的文人墨客,有旖旎秀麗的新安江水,也就是說徽州描繪成既有風景獨目的自然環境,又有內涵深厚的文化環境。而從生態論來看,徽州完全是自然生態和文化生態共存且在調適中共同發展的統一體。進入21世紀以來,徽州社會的發展相比之前有了許多的變化,與當地旅游產業有直接聯系的交通建設有了很大的進展。徽州境內徽杭、京臺、揚溧高速在徽州地域相繼通車,使得徽州向外界的聯系有了速度和時間上的優勢。在徽州歙縣三陽鄉境內,昔日蜿蜒的205省道依舊那樣曲折,而在它的上方,徽杭高速穿山而過、車流不息。目前,建設中的杭黃高鐵又在徽杭高速上方橫空出世。可以想象,這三條交通紐帶儼然成為了徽州地區交通發展乃至社會發展的真實寫照。
交通的便利給徽州旅游帶來了生機,也為徽州社會經濟發展提供了不竭的動力。有走進來,必有走出去。徽州也是長三角農民工輸出的主要地區之一。改革開放30余年來,徽州三代農民工為長三角經濟發展作出了貢獻的同時,也使得自身的生活水平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同時,當代的農民工對生活品質的訴求也不同于前兩代農民工,已逐漸與城市中的同齡人接軌。這是徽州社會發展最為積極的一面。但從徽州地方文化發展的角度來看,以徽州民歌為例,我們曾在調研中發現,前兩代農民工雖然人在異鄉,但是本鄉的文化氣息仍然沒有散去。也就是說,許多外出的農民工還是可以演唱昔日農作時的許多地方曲調。而當前新一代的農民工我們也不難發現,他們幾乎陶醉于城市音樂,對自己的鄉音了解不多或者多數沒有了解。我們可以試想,徽州第四代農民工還會有知道徽州民歌嗎?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就徽州社會自身發展來看,現代化的城市發展進程使得都市文明逐漸突破農耕文明的主體地位而占據上層。農耕面積的不斷縮小,以及隨著徽州許多深山農民逐漸的外遷,離開祖輩遺留下來的土地而去政府為他們安排的近城鄉的新農村居住,拋開積極意義之外,留給他們的多半是抹不去的鄉愁。而鄉愁背后又包含著傳統文化的流逝。
就上述現狀而言,徽州地方職能部門也采取了相應的措施。以徽州民歌為例來說,2006年將徽州民歌積極申報了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又相繼認定了省級和市級的徽州民歌傳承人。10年間,圍繞徽州民歌保護、傳承的活動也開展了不少,包括傳承人定期下基層開展徽州民歌傳承活動、職能部門牽頭出版徽州民歌曲目集、許多當地的音樂工作者創作與徽州民歌題材的新民歌等等。這些舉措在徽州民歌申遺成功之后一定時間里增進了民歌的保護,促進了其傳播和傳承。但是,我們從全球化角度來看,徽州社會發展在近10年來突飛猛進,尤其是旅游業的蓬勃發展更是提升了徽州在全國乃至全世界的知名度,為徽州社會經濟注入了強勁劑。在這一大背景下,徽州社會較之前所發生的改變,不僅僅是社會和人民的生活,在不為人所感知的過程中,徽州地域的傳統文化也在隨之發生變化。這與全球化的社會發展趨勢,以及徽州社會不斷提升的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直接關聯。我們不能光看到好的、先進的理念和潮流積極的一面,而另一面將會帶走傳統文化發展的關鍵和在人們意識上的印記。近年來,從全國來看,許多地方出現了文化生態失衡現象。中國藝術研究院方李莉教授把文化生態的破壞與自然生態遭到破壞聯系在一起,她將人類文化視作為多個文化生命體的綜合體,她認為:人類所創造的每一種文化都是一個動態的生命體,各種文化聚集在一起,形成各種不同的文化群落、文化圈、甚至類似生物鏈的文化鏈。它們互相關聯成一張動態的生命之網,其作為人類文化整體的有機組成部分,都具有自身的價值,為維護整個人類文化的完整性而發揮著自己的作用。[5]徽州文化是中華傳統文化寶庫的中的重要一員,徽州文化的保護、傳承與發展是直接關系到中華傳統文化這一整體的傳承和發展。而徽州民間音樂文化又是徽州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徽州文化外在的藝術表現之一,它既涵蓋著中華傳統文化的深邃內涵,又展示出徽州特有的音樂文化內涵。然而,在全球化的趨勢下,徽州音樂文化何以保存其特色,又能適應現代化的社會發展,做到與當前經濟、社會和文化相適應,這需要徽州音樂文化與外來文化在不斷調適中獲得新生。
當下,以徽州民歌為代表的徽州地方音樂文化,在遭受自身發展困境的同時,又受到外來流行音樂文化的包圍,在這“內憂外患”的時刻,如何找尋到一條既能保存徽州民歌自身音樂特色,又能讓大眾所接受的創新發展之路,是當務之急。當然,這一難題的破解也需要符合文化生態的發展規律,抵制文化濫用的現象。記得在徽州的休寧縣鹽鋪鎮,為了發展文化旅游,邀請了許多佤族的青年男女到鎮上一個山頭進行歌舞表演,對外宣傳為野人山。景區開張不到5年就因客源問題而關閉。現在我們看來,這一文化旅游的開發理念不僅是文化的濫用,更是破壞徽州特色文化空間的行為。因而,破解徽州民間音樂發展的難題,讓徽州民歌能在全球化的發展背景下獲得有效的保護、傳承和傳播,擺在我們面前的問題不光是要打破傳統觀念的束縛,更要把徽州音樂文化與徽州旅游文化、徽州飲食文化、徽州手工藝文化、徽州醫學文化等放置于同等重要的地位并緊密聯系在一起,共同發展。費孝通先生曾經提出“美人之美、美美與共”,他指出:“美人之美”,就是要看到不同文化的長處,要善于和欣賞與自己不同的文化傳統,包括不同的社會制度與發展模式,我們才可以做到文化的多樣性和多元化發展,同時具有較大的包容性。……同樣,人類社會未來的發展,也需要多樣性的文化和群體經驗及智慧來支持,這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之所以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核心精神所在,也是不同國家的人類學者所持的基本態度。[6]聯系到徽州文化生態建設,要將徽州文化包含的各個子文化的特色、有特點、好處都發揮出來,不僅是各自發揮,還要將所有涵蓋的子文化融合到一起,形成多元文化的合力,共同為打造徽州特色文化生態圈服務。
結語:全球化的趨勢已經勢不可擋,地方傳統文化要獲得生存并發展需要在多元文化潮流中擺好自己的位置,找準自己的方向。作為徽州民歌來說,通過借助當前蓬勃發展的多媒體技術進行數字化的保護,通過自媒體設備進行寬泛的傳播,以傳承創新、發展創新的理念推動徽州地方音樂文化的發展,使得徽州人對自己所處地域的音樂化有認同感,愿意親近而不排斥諸如徽州民歌等地方藝術形式,并從文化認同上升到文化自覺,主動為徽州民歌的保護和傳承出謀劃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