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夫

讓我們把眼光投向歐洲。歐洲是音樂家貝多芬和詩人席勒的故鄉,他們共同創作了《第九交響曲》中的《歡樂頌》,現在它被歐盟作為盟歌,其歌詞席勒是這樣寫的:
歡樂女神圣潔美麗,
燦爛光芒照大地!
我們心中充滿熱情,
來到你的圣殿里!
你的力量能使人們,
消除一切分歧,
在你光輝照耀下,
四海之內皆成兄弟。
歐洲顯然是把“消除一切分歧”,“四海之內皆成兄弟”,作為其建立一體化的經濟政治共同體的努力方向,因而把《歡樂頌》作為歐盟的盟歌確實能夠給人以一種天作之合的感覺。然而愿望并不見得就能夠轉變為現實,歐盟成立之初,確實有一段春光明媚、鳥語花香的時期,然而僅僅短短的十幾年后,歐債危機就來了,于是“風云突變”,打擊接踵而至,以致幾乎整個歐洲都處于蕭條動蕩和惶惶不安之中。“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
人們不禁要問:遽然之間,為什么會發生這么大的變化?對此,喬治·弗里德曼撰寫的《歐洲新燃點—一觸即發的地緣戰爭與危機》一書,也許對于我們觀察深陷危局的歐洲不無啟發。
喬治·弗里德曼,美籍猶太人,地緣政治和戰略預測專家,也是國際政治方面的暢銷書作者。他對中國抱有較深的價值觀成見,為此,曾與我國著名的國際關系學者王義桅先生在國際學術會議上有過交鋒。王義桅認為其人具有典型的美國式的無知與傲慢,而《歐洲新燃點》一書也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高傲的美國人對歐洲危機如果不是幸災樂禍的話,起碼也是隔岸觀火和心安理得的一種心態。
但是,這本書對歐洲危機的深層剖析和對一些事態發展的準確預見,卻也表明作者絕非等閑之輩。
通觀全書,作者有這樣一個觀點,歐洲的碎片化和各國之間的相互敵對,是由歐洲的地理和歷史決定的,這是歐洲難以克服的先天弊端。西方一些地緣政治學家往往把地理的作用看得很高,認為地理能夠決定政治,一個地區的政治格局通常需要從地理方面去找原因。卡普蘭是這樣,弗里德曼也是這樣。
弗里德曼認為,幾千年來,歐洲之所以總是戰火不斷,統一則是稍縱即逝,其根源就在于歐洲從來不是“一塊整齊劃一的大陸,而是由形形色色的島嶼、半島以及橫亙其間的崇山峻嶺組成,此外,還有海洋、海峽、層巒、深谷和一望無際的平原”。就連山脈也是走向各異,河流也是各奔東西。這一四分五裂的地形,決定了歐洲必然是小國林立,星羅棋布,它們之間極難彼此認同,和衷共濟。因此,公元1000年和公元2000年的政治地圖并沒有什么不同。
地理如此,歷史則更是要注定糾纏現實,對現實發生著雖是潛移默化但卻是極具決定性的影響。從這一維度上看,不但鑒往可以知來,而且今天甚至還會重復昨天的歷史,從而給人以“似曾相識燕歸來”的感覺。譬如,上個世紀初,歐洲呈現給人的本是一片和平和睦、繁榮發展的景象,誰知,深度的危機已在醞釀,一個偶然事件就點燃了世界大戰的烽火,并且在短暫的31年中,竟然接連爆發了兩次。
現在也是在新世紀之初,同樣也是在升平和牧歌之中,歐洲(也是世界)又陡然陷入了危機,這與一百年前,不是有某些相似嗎?
弗里德曼認為,歐洲確實想拋棄前嫌,但那需要更長的時間。前嫌的存在是歐洲潛伏著的一個問題,一旦氣候適宜,它就會浮出水面,瘋狂生長。“人們可以試圖遺忘、假裝忘記,甚至原諒過去,但記憶、恐懼和仇恨并沒有銷聲匿跡。每逢時局艱難,這些記憶就會與恐懼和仇恨一同浮現,……”。這是一種隱性矛盾,是歐洲肌體中藏之甚深且又破壞力極強的原生菌,它一旦釋放出來,雖然尚不至于使歐盟解體,但卻必將造成難以修復的重大傷害。
要之,當今歐洲的問題無疑是經濟問題和政治問題的集中發酵,同時也是民族問題、宗教問題和文化問題新嫌舊怨的集中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