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敖之子李戡
三聯生活周刊:你父親主張一種樂觀的人生態度。在生活里,你看到過他流露負面情緒嗎?
李戡:他以前經常引用鄧小平的那句話:“哭哭啼啼,沒有出息。”確實很少看到他用悲情的、負面的情緒去討論事情。每次上節目,也都是笑臉上。但是偶爾地,他也會感傷,雖然嘴上不說,但是看得出來。上次鳳凰衛視給他做來臺60周年的紀錄片,他去基隆港,看他當年上岸的地方,他確實感觸很多。還有回北京那一次,他去他的小學,感觸是很大的,我看得出來。
三聯生活周刊:你認為你父親所有著作里哪一部最重要?
李戡:我認為《北京法源寺》是最重要的。這完全是他自己原創的、最能夠表達他的思想的、不受任何框架限制的一部作品。他自己還說《蔣介石研究》《孫中山研究》這些書也很有影響,但畢竟是根據過去的一些資料做考證、推理,得出的結論。說句實在話,這種工作當時的其他人沒有膽量或覺悟寫,但之后肯定有人能寫得出來。但《北京法源寺》是他最獨特的作品,沒有其他人可以寫出來。比如說我們要送人書,一般都是先送《北京法源寺》,如果再送其他的,可能是《陽痿美國》《李敖議壇哀思錄》。
三聯生活周刊:你和父親之間還有什么遺憾嗎?
李戡:其實很多,比如我們沒有合寫一本書,這可能是一種遺憾。當然我們已經一起做過很多事情,我覺得很滿足了。比如一起上節目、一起演講,生活里一起散步、吃飯,已經有很多東西可以回憶了。
三聯生活周刊:你父親這一生真正的朋友和真正的敵人是誰?
李戡:我認為可能都沒有。按照他自己說的,唯一能真正稱得上他朋友的,應該是另外一個他自己。他也并沒有真正的敵人,因為他確實覺得恐怕也沒人能做他的敵人。我覺得他一輩子就活在他的世界里面,很快樂、很逍遙。這些朋友啊,敵人啊,都只是過客而已。參與到他的生命里面,可長可短,但終究只是過客。
三聯生活周刊:你父親對你有什么期望?
李戡:他讓我遠離政治。我受他影響很大的一點就是,我們很有理想,但我們也有務實的一面。在臺灣從政,我是毫無希望的,毫無希望。因為臺灣的整個空氣已經變了。
三聯生活周刊:你覺得你在什么方面可能超越父親?
李戡:我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在學界吧,他是沒有博士學位的。如果按這種世俗標準的話,那我算是在學位上超過他了,另外他了解西方的學術畢竟少一些。學術都是一代比一代更往前進的,他有他的局限,比如對近代史的研究,根據現在的標準,可能一些新的材料他沒看到,一些具體的地方我可以對他進行修正。但這都是名義上的超越,至于我的學問實質上能不能超越他,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