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少女

■文/蔡敏樂

十八歲時雖然是少女，可到底有什么好的？又窮又丑又懶又傻的。

2017年的最后兩天，朋友圈里各路人馬都發瘋了似地曬著十八歲照片，連沉寂了一年多的同學群也被攪得有了動靜，上傳的軍訓合照和東陵合影引發了一波波熱議。

老照片放著快小二十年了，褪色又模糊，害得我都找不到自己當年站在哪個位置了，再一次確定，人到中年，不光眼神不太好使，連記性也不好了。

即便如此，仍忍不住腹誹：“十八歲時雖然是少女，可到底有什么好的？又窮又丑又懶又傻的。”

那時單槍匹馬、囂張任性、獨行特立、格格不入；那時的貧窮與愚蠢限制了天真孩子的夢想力、爆發力、想象力、戰斗力、女友力和巧克力；那時喜則溢，憂則怨，惱恨頭上沒有主角光環，以為全世界的人只有自己被扼住了喉嚨，無法自由喘息；那時傷春悲秋、多愁善感、晝夜顛倒、被動地前行，灰頭土臉地試圖在混沌的黑暗之中苦苦尋找能看到光芒的縫隙。

當下多么美好啊！感情不再患得患失了，情緒穩定可控了，知道關心他人冷暖了，精神也越來越好了。如果十八歲時的我穿越而來，必然會感到很欣慰吧。

以前一直誤以為自己是早熟憂郁型，看到網絡推出“中年少女”的15條特征，逐一對照，條條中槍才反應過來，分明是晚熟嘛，少女心現在才在胸膛里澎湃跳動。

喜歡賺錢。十八歲時不屑談錢，以為情懷和節操比金錢重要，后來窮怕了，才發現自己其實就是懶。錢果真還是自己辛苦掙到的，花時才痛快。各種理財產品、開銷和儲蓄讓計算器和賬本成為排在手機之后的第二萌寵。

習慣性單身。十八歲時極力想融進各種熱鬧喧囂之中，一旦落單就孤獨得想死，如今則格外享受獨處時光。讀書、喝茶、彈琴、唱歌、寫字，有很多事情都比情愛有趣。

懶得交新朋友。不再把心掛在臉上，學會溫和地對待別人，但是，好朋友還是多年前那幾個舊人，因為沒耐心再來一次自我介紹。

沒有那么喜歡自拍了。不知是不是因為昂貴化妝品和美顏相機也無法拯救漸殘的面容，索性看淡了，想開了，就當衰老是光陰走過留下的痕跡，欣然領受卻不想昭告天下。

放假只想在家呆著。以前總覺得家是牢籠，一有機會就急吼吼奔逃，天南海北亂走一通。如今，覺得溫暖的房間是安全的堡壘，松軟的棉被似天堂，躺在上面玩手機，勝過活神仙。

糾結如何防脫發。有個網絡段子特別扎心，說：“身邊到處是頭發，除了自己的頭上。”習慣性想熬夜，想到頭發，就乖乖地放下手機睡覺去了。以前排斥黑芝麻、生姜等物的味道，如今聽說有烏發、生發的功效，就麻溜地接受了。所謂底線就是看生活把你逼到哪一步了吧。

喜歡粉紅色。以前喜歡過神秘顯瘦的黑色，飽含生命力的草木綠，純粹簡單的白色，卻從沒喜歡過淺薄甜膩的粉紅色。可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居家睡衣、襪子都是桃紅色，日記本封皮是玫紅色，連電子文檔的背景色都是各種粉紅圖案。看網絡文的口味也大有變化，以前非“天雷狗血”不覺得酣暢淋漓，無虐不歡，糖里摻著的玻璃碴越多，看得越津津有味。而如今，小小心臟只喜歡“甜寵文”，“溫馨種田文”亦不覺得寡淡。

十八歲時不懂生活，學會生活時芳華已不再。浮光再瀲滟，淌不過流年，幸好，那些舊時光里沒有黏稠的回憶。靜心回首這一路上跋山涉水、櫛風沐雨，一次次的離別與抵達，一遍遍的遺忘與懷念，還是此時此刻最幸福，管他什么中年還是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