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25日,西安交通大學藥理學博士生楊寶德在西安灞河溺水身亡,經警方認定,無證據表明系刑事案件。2018年1月8日,楊寶德女友發(fā)文稱楊寶德系因“不堪導師奴役自殺”,文章發(fā)布后,引發(fā)輿論關注。
1月17日,有媒體刊登了《寒門博士之死:村里學歷最高的年輕人,要為導師擦車》一文,再次引爆輿論。隨后,作家六六在微博轉發(fā)此文,并評論稱:“現在的孩子都不知道腦子里想什么?裝個窗簾、買個菜、打掃個衛(wèi)生就委屈死了……所謂學習,不僅僅是學課本知識,也是學做人的道理。你伺候伺候老師,那不是應當的嗎?”該言論亦引發(fā)熱議。
1月19日,西安交通大學針對該事件回應稱,楊寶德的博士生導師周某確實存在讓學生到家里打掃衛(wèi)生、陪同超市購物、洗車等行為。校方已對周某進行嚴肅批評教育,校學位評定委員會取消了周某的研究生招生資格。
博士之死背后異化的師生關系
攻讀博士本是通向學術和人生下一個高峰的光明大道,對于楊寶德來說,怎么就變成了一條不歸路?這個事件雖是極端個案,但導師和學生之間扭曲的師生關系已不是個例。研究生階段與其他教育階段最大的不同,是學生的科研和生活都與導師有著緊密的聯系。而不知從何時起,很多研究生都習慣性地將導師稱為“老板”。“老板”稱呼的流行,反映的是導師職業(yè)的異化和師生關系的功利化趨勢。
導師掌握著學生的生殺大權,在學生學業(yè)及研究課題上,導師往往擁有一票否決的權力。單單以拖延畢業(yè)時間、不予發(fā)表論文機會、卡獎學金這些,就足以讓學生俯首帖耳。對于研究生來說,導師制下,導師的滿意度是一個重要的考量標準,但不應成為唯一標準。在導師權力無下限的狀態(tài)下,學生的制衡手段薄弱,就容易變成以師徒之名,行剝削之實。
由于沒有暢通的雙選機制,學生不敢輕易提出換導師,換導師意味著要付出更大的時間成本,更不敢輕易向學校投訴導師的不端行為,如果投訴之后學校不處理,那就意味著自己和老師撕破臉皮。能忍則忍,忍忍就過去了,為了自己的前途,受到壓榨的研究生練就了一套“忍”功,最終犧牲的是自己的心理健康。無論是性騷擾,還是淪為廉價勞動力,甚至是喪失人格的屈辱壓榨,讀博都不是以性命或者以忍辱為賭注的一場求學博弈。高校亦不是“法外之地”,導師制下應該給奇葩導師戴上“緊箍咒”,不再給學子的學術生涯或是生命造成傷害。
自殺博士并非死于“不懂事”
楊寶德導師周某的“事跡”被公之于眾后,博士們紛紛坐不住了。隨手翻翻各大社交平臺,博士們痛斥導師的帖子高高壘起,內容包括但不僅限于給導師免費干私活、“勞動力入股”導師開的公司、替導師跑腿拿快遞貼發(fā)票等,甚至個別“好用”的學生,因為“好用”,被導師變著法子延期畢業(yè)。
無良導師們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就像無良的老板也會覺得讓實習生拿外賣天經地義,拿外賣也是教你做人呢。在這種為惡而不自知的氛圍里,是非和規(guī)矩都很難作數。反倒是導師分分鐘都有可能給你穿小鞋,以所謂“師者恩情”相挾持,讓反抗的拳頭還沒打出去就落到了棉花上。深受其害者只能拿雞湯當補藥,用貌似“成年人”、貌似“明智”的方式,在不公平的環(huán)境里忍耐和茍且。
楊寶德究竟是不是導師“逼死”的,這可能很難掰扯清楚。但這絲毫不能消解事件的悲劇性。楊寶德把博士學位視為改變命運的唯一途徑,幾乎找不到退路,天生“學不會拒絕”,也學不會圓潤地妥協。他在病態(tài)的師生關系里,找不到平衡自洽的途徑。他的遭遇,逼迫人們直視習以為常的不公。象牙塔里的惡,往往都很隱蔽,不論是性騷擾,還是主仆一般的師生關系。該動真格了,別“懂事”地讓一切都隨著爭議事件過去。須知過去的事如果就這么讓它過去,將來只會越來越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