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履鳴
在美國,修辭寫作研究對寫作教學的影響和推進有目共睹。如寫作教學法方面,有傳統(tǒng)教學法(強調句法、文章結構)、表現(xiàn)教學法(強調自我表述)和社會建構教學法(強調文化、意識形態(tài)影響、左右思想構建)等。雖為相互抗衡的不同教學流派,但均受修辭寫作研究的影響。另一方面,寫作教與學的需求同時也激發(fā)和促進了修辭寫作研究,為修辭寫作學者和教師提供了及時的數據和挑戰(zhàn)性的教學理念 。理論與實踐之間這種動態(tài)的、相互依存的關系更因近期全球接觸區(qū) (global contact zones) 的崛起而得到進一步的推動,特別是世界其他社區(qū)的修辭寫作理論和傳統(tǒng)逐漸被認可、接受,成為修辭寫作研究者和教學者有用的模式和新的思維框架。近年來,這些修辭寫作理論和傳統(tǒng)開始與西方修辭范式展開批判性、建設性的接觸和交流,讓人們體驗到西方修辭范式及其相應實踐的地方性和有限性。
與此同時,針對修辭寫作研究怎樣具體促進寫作教學法和教學實踐,修辭寫作研究者和教學者經常提出以下問題:“迄今為止,盡管修辭寫作研究成果累累,但在寫作教學上學生到底受益多少?怎樣受益的?”“來自女權主義修辭、比較和文化修辭、民族修辭、數字修辭或跨語言理論研究的新見解和新發(fā)現(xiàn)怎樣可以被有效地運用到寫作課堂上來?”“非西方修辭傳統(tǒng)和概念如何有助于現(xiàn)有的歐美修辭概念和實踐提供信息和重新配置?”“這些來自其他修辭傳統(tǒng)的概念又如何幫助修辭寫作研究者和教學者克服歐美修辭的主導地位,并開始向美國寫作課堂上的學生無偏見地介紹這些概念和展開富有成效的對話?”這些也正是本欄目旨在探討和設法解答的問題。
為此,我有幸邀請到路易斯維爾大學的霍納教授、紐約州立大學布法羅分校的里昂教授和我本人參與討論。三篇論文不僅匯集了這幾位學者最新的一些研究成果,也就上述問題給我們提供了一些值得反思和借鑒的答案。我更期待中國修辭寫作的同仁們一起來參加這次討論,從而攜手將全球的修辭寫作研究和教學推向一個新的高度。
霍納教授在寫作研究、特別是跨語言理論研究方面卓有建樹。在這篇論文里他運用跨語言理論研究的新成果,就關于遷移的研究和寫作多變性及多樣性的特征對寫作技能的傳輸模式提出質疑,在這基礎上又提出一種新的、被他稱為“語言工作”(language work)的寫作課程模式。值得一提的是,這個新模式把學生和學生作文提到了一個舉足輕重的位置。因為在這個模式中,寫作課程為有意從事語言工作的人提供了物質手段,從而使學生和學生作文能闡釋如何能夠并且確實能夠在完成語言工作中發(fā)揮不可忽視的作用。
里昂教授的科研興趣主要集中在人權表述 (human rights representation)、話語行為性的論辯(performative deliberation)、比較修辭及中國古代修辭。通過這篇論文,她對當今美國通用課程標準強調“基于證據寫作”能力的培養(yǎng)重新展開建設性的批評。其主要貢獻是成功地借用《論語》中的諫言(remonstration)概念,特別是諫言這個話語行為對受眾、對彼此及社團間建立信任關系等所包含的意念,指出通用標準對寫作用途的定義過于狹窄和過于強調控制性勸說的傾向。她認為,諫言這一概念不僅揭露了美國教育中教授給學生思辨、反思和信奉方法的地方性和局限性,而且也又一次證明當今修辭寫作研究必須走出自設的象牙塔,探索未知,超越自我。
毛履鳴教授主要從事西方修辭史、比較修辭、中國修辭、寫作理論等教學與研究。近年來,為中國古代陰陽修辭的生成力 (generative power) 所吸引。文章認為,陰陽修辭和中國修辭實踐可以為我們對極性 (polarity)、對立 (opposites) 和二元概念 (binary concepts) 等重要理念重新界定所服務,其論文是這種觀點的具體體現(xiàn),也可以看成是從事比較修辭研究的一個可行模式。對立術語 (terms of opposites)及其蘊含的分層極性(hierarchical polarity)和價值判斷長期主宰著我們的思想和實踐,面對這樣的現(xiàn)狀,文章借鑒中國的陰陽修辭對此提出了有力的挑戰(zhàn),并指出對立術語應被用來傳達和促進相互依賴和相互關聯(lián)的關系,且異中互存關系(coexistence-in-difference-in-difference)應該成為研究中國和歐美修辭實踐以及運用它們于寫作與修辭教學的普遍認識。
簡言之,三篇文章為我們提供了一組集體的聲音:反思美國當今修辭寫作研究的新動向,敦促我們挑戰(zhàn)寫作教學中現(xiàn)有的教學實踐、(西方)修辭概念和框架,超越西方修辭傳統(tǒng),學習其他修辭傳統(tǒng)并使用來自這些傳統(tǒng)的強點和亮點去豐富、提高我們目前關于寫作、思考和思維習慣的修辭理論和教學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