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吊籃

如果有人問我，你最喜歡什么鳥？我會立刻告訴他：黃鸝。

每當夏初，大地泛起綠色的波浪，黃鸝便長途跋涉，從南方回到北方。它們披著金色的外衣，晃動著頭上寬闊的黑紋和翅尖、尾梢的墨羽，唱起婉轉清脆的歌……實在令人心醉。

一天，我家墻角的香椿樹上，來了兩只黃鸝。它們匆匆來去，忙個不停，一會兒銜來細草，一會兒扯來麻絲，在伸出的細枝分杈處，纏纏繞繞。我突然意識到：它們在做窩。

許多鳥都有筑巢的本事。不管是泥土堆的，還是樹枝搭的，形狀不一，但都沒有黃鸝窩好看。幾根麻絲纏在枝頭，裹滿細草、棉絮、碎紙、羽毛的圓球掛在下邊，微風一吹，晃晃悠悠，簡直像個精制的空中吊籃。

后來，一只黃鸝獨自飛來飛去。它叼來毛毛蟲，給留在窩里的黃鸝食用。

過了一些時候，兩只黃鸝又都忙碌起來。它們尋來食物，站在窩邊，四顆小腦袋就爭著追去，發出“吱吱”的叫聲……啊，黃鸝有了孩子！

媽媽長得那樣漂亮，小黃鸝也一定很俊俏。我登上墻頭，踮起腳，向黃鸝的窩里張望。可是，大黃鸝對我抱有敵意，一見有人上墻，就叫個不休，好像怕我去搶它們的孩子似的。

一天傍晚，狂風驟起，大地一片昏暗，樹冠搖曳，飛鳥驚鳴。我趕忙跑進屋，隔著窗子，向外張望。

猛地，我看見香椿樹下的草堆上，一個小東西在撲撲棱棱地亂動。那是什么？是小雞，是麻雀，還是？……我懷著濃郁的好奇心，幾步奔過去一看，原來是一只小黃鸝。我明白了，準是風太大，小家伙被搖了下來。

我心疼地用雙手捧起它，跑回屋去，放進鋪上細草的籃子里。

小黃鸝的羽毛還沒有長全，身體現出灰褐色，比起漂亮的父母，真是遜色多了。

“吱吱吱”，小家伙不客氣地向我張著嫩紅的小嘴。我茫然了。失去父母的孩子，跟我要吃的了。

聽老師講過，黃鸝是益鳥，專吃毛毛蟲、螞蚱等活食。眼下，大風凜冽，上哪兒去為它找吃的呢？

“吱吱吱”，它仍在沖我叫。它那張開的小紅嘴，如同噴吐著火舌，吞噬著我的心。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心一橫，跑出門外，奔向田野，去尋找救命的螞蚱……

第二天，風雖然息了，樹上的兩只大黃鸝卻是煩躁不安，亂竄亂叫。我明白，它們在思念失去的孩子。

怎樣才能把小黃鸝還給它們呢？上樹？不成。黃鸝的窩，吊在樹梢，離老杈很遠。何況，香椿樹枝又很易折……

我找來一個小網兜，把它綁在一根細長的竹竿頂，把小黃鸝放進網兜里，再次登上墻頭。

網里的小黃鸝仍在“吱吱吱”地叫。大黃鸝聽見了叫聲，看見了孩子，在我頭上來回地撲打，鳴叫得更厲害了。

竹竿慢慢升高，網兜徐徐上升，小黃鸝慢慢地向著吊籃挨近、挨近……

黃鸝全家團圓了。

望著空中的吊籃，我笑了，甜甜地笑了。

（選自《童年記憶》，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