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熙載繪畫的師承淵源

王道進

摘 要：吳熙載作為晚清著名的藝術(shù)家，于繪事尤擅花卉，偶及山水。其繪畫師承淵源除了受揚州畫家鄭箕、王素影響外，與其業(yè)師包世臣也有一定的關(guān)聯(lián)。

關(guān)鍵詞：吳熙載；繪畫師承；花卉畫

吳熙載（1799—1870），原名廷飏，字熙載，初以字行，后因避同治皇帝諱，更字讓之，攘之，號讓之、讓翁、攘翁、晚學(xué)生等。江蘇儀征人。諸生，曾做過短期幕賓。吳熙載是晚清著名的藝術(shù)家，書、畫、印兼擅，其繪畫創(chuàng)作以花卉畫為主，山水次之[1]。本文就其繪畫藝術(shù)的師承淵源作一探討。

一、與張賜寧、包世臣的師承關(guān)系

關(guān)于吳熙載的繪畫師承，有確鑿記載的莫過于吳氏本人在其畫作上的題款，如“擬某某筆法”“摹某某法”“摹某某圖”等。此種記載臨仿前人作品的題款，是其繪畫師承淵源的直接依據(jù)。

據(jù)筆者對吳熙載傳世繪畫作品的統(tǒng)計，見諸吳氏題款的臨仿對象有：王時敏（1592—1680）、惲南田（1633—1690）、石濤（1630—1724）、汪士慎（1686—1759）、錢載（1708—1793）、張賜寧（1743—1818）等人。花卉畫的私淑對象有惲南田、石濤、汪士慎、錢載、張賜寧，山水畫的私淑對象有王時敏、張賜寧。其中，張賜寧[2]是吳氏的主要學(xué)習(xí)對象，花卉、山水，皆有臨仿。張氏“晚年僑寓維揚”[3]，吳熙載亦長期寓居揚州，吳張之間會否存在著一定師承淵源呢？下文從吳熙載的業(yè)師包世臣（1775—1855）入手，來進行探討。

眾所周知，包世臣博學(xué)多識，在金石、書法領(lǐng)域成就尤顯，其《藝舟雙楫》中所積極倡導(dǎo)的碑學(xué)思想，對清代后期的書法實踐影響甚巨。包氏亦曾涉足繪事，《小倦游閣集》中《吳山攬勝圖跋》云：

右吳門李氏所藏石田《吳山攬勝圖》真跡，而予以己意拓臨者也……

憶嘉慶丙予夏，滯跡吳門，長洲胡眉峰、吳沈小宛招游西山，自石湖至玄墓，往返十日。眉峰選尤勝者為圖八幀……予因假小吳軒避絕人事一月，合寫為長卷。唯不工屋宇，橫塘、木瀆、光福三市，殊難安置，易稿再四，掩以云樹，頗助幽邃。眉峰嘆絕，以為曾見石田《吳山全圖》二卷，來往胸中者三十年，不意今日得還舊觀。

今年夏，假館李氏，出示名跡，而沈卷適在……李君惠假臨摹，攜至邗江，轉(zhuǎn)入白門，閱三月始得畢事。余以甲子識滄州張桂巖丈，從受筆法，一丘一壑，聊以自娛。丙子，與眉峰角勝，乃寫真山；今作巨卷，又值戊子，而桂丈、眉翁皆為古人，撫念今昔，為之慨然。道光戊子十月朔，檢付裝池，因紀始末。[4]

由上述跋語可知，包世臣在其三十歲（甲子，1804年）時，結(jié)識張賜寧（桂巖），并受山水筆法于張，寫丘壑“聊以自娛”。四十二歲時（丙子，1816年）“滯跡吳門”，與胡眉峰合寫山水長卷，頗得沈石田筆意，但“不工屋宇”。五十四歲（道光戊子年，1828年）時從吳門李氏處借得沈石田《吳山勝攬圖》臨摹一過，“閱三月始得畢事”。

葉銘《廣印人傳》中亦記包世臣“道光二十三年（1843）嘗作山水圖，載《藝林月刊》”。[5]

由此可見，包世臣于繪事能畫山水，但恐怕致力未深（最起碼不如在書法上投入），其作品，筆者亦未能寓目。

吳熙載為包氏的入室弟子，是包氏一門的佼佼者。《清史稿》上說“熙載學(xué)書恪守師法，篆、分功力越其師，復(fù)縱筆作畫”，并未提及吳氏曾學(xué)畫于包氏。從師生二人平時的交流來看，亦多探討金石、書法的問題，尚未發(fā)現(xiàn)有關(guān)于繪事方面的直接交流。但吳青年受學(xué)于包，在師生交往的過程中，吳熙載受包的影響學(xué)習(xí)張賜寧的山水畫是極有可能的。

二、鄭箕、王素的影響

除了包世臣外，當(dāng)時揚州的兩位畫家鄭箕[6]（1809—1879）、王素[7]（1794—1877）對吳熙載的繪畫創(chuàng)作有著直接的影響。

關(guān)于鄭箕是吳熙載繪畫老師的說法，持此論者的學(xué)人有韓天衡、劉江、吳頤人及楊蒼舒。他們在著述中都認為吳熙載晚年拜師于鄭箕[8]。其中以韓天衡先生的說法最為詳細，原文如下：

記得孩提時，從鄭竹友先生習(xí)藝。鄭先生是咸、同時鄭箕（芹甫）的后人。他告訴我，吳熙載晚年由書、印而習(xí)繪畫，故號“晚學(xué)居士”，他的業(yè)師即是小其十歲的鄭芹甫。時王小梅、吳讓之、鄭芹甫在揚州菩提寺內(nèi)擁有一間共用的畫室。王、吳先逝，待鄭箕歿，即由家人取回了整個畫室中物。故吳讓之置于畫室中的自刻自用印，也歸了鄭家。[9]

除了轉(zhuǎn)述鄭箕后人的話之外，韓天衡先生還在文中介紹了他與吳熙載后人鄭竹友先生交換所得的吳熙載刻四面方竹印一枚，其上分別刻有“讓之”“方竹丈人”“晚學(xué)居士”“師慎軒”四印。吳熙載曾在咸豐五年（1855）為鄭氏刻有一枚“鄭箕”“芹甫”雙面印[10]，吳氏在邊款中稱“為芹甫大兄刻”，吳長鄭十多歲，敬稱鄭為“大兄”。可見，由“大兄”的稱謂來看，鄭之于吳只是關(guān)系較好的朋輩，尚不能說是韓文中所謂的“業(yè)師”。

關(guān)于鄭箕的繪事，汪鋆（1816—？）在《揚州畫苑錄》中有記載：

鄭箕……本儒家子，不知何以習(xí)繪事。自謂得張桂巖先生所傳，所作荷柳綽有遺意，他作未能稱是。[11]

董玉書（1869—1952）在《蕪城懷舊錄》中亦有記載：

鄭箕，字芹甫，住準提庵。專繪花卉，有十三峰筆意。[12]

由上述兩則材料可知，鄭箕畫學(xué)張桂巖（張賜寧，號十三峰），擅長花卉。從鄭箕的傳世畫作來看，鄭箕確有款題學(xué)張賜寧的作品[13]。若以吳熙載的花卉作品作比，其菊、芙蓉的畫法的確接近鄭箕，但從總的格調(diào)來說，吳畫明顯要高出鄭畫一籌。前文已述，吳氏臨仿張賜寧的作品，山水、花卉皆有。吳熙載學(xué)習(xí)張氏花卉，可能即與鄭箕有關(guān)，或是仍受包氏之影響（包、吳交往在鄭、吳相識之前）。

關(guān)于王素，董玉書《蕪城懷舊錄》（卷二）中有記：

王素，字小梅，畫宗新羅，為海內(nèi)所重。嘗住觀音庵。當(dāng)時士大夫家，皆非王畫、吳書不足相配；若不得其一，即以減色。

由此可見，學(xué)習(xí)華喦（新羅）（1682—1756）的王素畫作與吳熙載的書法同被當(dāng)時的士大夫所青睞，兩人又同住觀音庵。據(jù)鄭箕后人鄭竹友先生回憶：“時王小梅、吳讓之、鄭芹甫在揚州菩提寺內(nèi)擁有一間共用的畫室。”[14]可以想見，吳熙載向鄭箕學(xué)畫，又與王素同處一畫室，同儕交流自是難免。因此，吳熙載花卉畫受王素的影響也是可能的。從吳熙載的花卉畫作來看，其樹枝、花朵的畫法及構(gòu)圖上都有類似王畫的地方。

三、結(jié)語

綜上所述，吳熙載的繪畫師承淵源有私淑前人的，有通過其業(yè)師包世臣學(xué)習(xí)前人張賜寧的，也有學(xué)習(xí)時人鄭箕、王素的。除以上外，吳熙載在與其他金石書畫藝友交往時，亦會有相互影響，良好的藝術(shù)氛圍，對其繪畫的創(chuàng)作實踐，以及畫名的傳播都是大有裨益的。

注釋：

[1]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藏有一件吳熙載《包世臣小像》軸（刊載于鈴木敬編《中國繪畫總合圖錄》，日本東京大學(xué)出版，1983年第一版），題曰“安吳包先生遺像”，款云：“授業(yè)門人吳熙載敬摹。”另，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有萬嵐的一件《包世臣小像》軸（刊載于《中國古代書畫圖目》，文物出版社，冊二十三），題曰“慎伯先生七十八歲小像”。通過比對，兩幅小像中人物的形神相差無幾，很顯然，吳熙載的《包世臣小像》乃仿萬嵐《包世臣小像》之作。吳熙載的人物畫，筆者目前寓目的僅此一件。

[2]張賜寧，字坤一，號桂巖。直隸滄州人。初游京師，與羅聘齊名。能詩畫，尤工山水花卉，皆入妙品。

[3]李濬之.清畫家詩史[M].臺北：明文書局，1985。

[4]包世臣.包世臣全集·小倦游閣集（卷四）[M].黃山：黃山書社，1991。

[5]葉銘.廣印人傳[O].清宣統(tǒng)二年（1910）西泠印社刻本。

[6]鄭箕，字芹甫，江都（今江蘇揚州）人。本儒家子，后習(xí)繪事，自謂得張賜寧傳。

[7]王素，字小梅、小某，號竹里主人等。甘泉（今江蘇揚州）人。善畫人物、花鳥、走獸、魚蟲，幼師鮑芥田，后法華喦。

[8]劉江在《印人軼事》[M]（杭州：浙江美術(shù)學(xué)院出版社，1992年9月第一版第87頁）中說吳熙載晚年“虛心地拜了一位年齡比自己小十歲的畫家鄭箕為師”。吳頤人、楊蒼舒在《篆刻家的故事》[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3年10月第一版第95頁）中記晚年的吳熙載“偏偏看中了一位比他年輕十多歲的名畫家鄭箕，提出要拜鄭箕為師”。

[9]韓天衡.印章故事（二）——由癖生緣話藏印[J].書法，2008，（03）。

[10]見《呉讓之の書畫篆刻》[G]，東京：二玄社，1978年第一版第173頁。

[11]見汪鋆撰《揚州畫苑錄》卷二[O]，清光緒十一年（1884）刻本。

[12]見董玉書《蕪城懷舊錄》卷二[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1版第108頁。

[13]《守研齋珍藏》[G]，香港：王朝文化藝術(shù)有限公司，2002年第一版第65頁收錄有鄭箕《花卉》屏，其中一件款題“芹甫摹十三峰大意”。

[14]見韓天衡《印章故事（二）——由癖生緣話藏印》[J]。

作者單位：

川南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xué)校藝術(sh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