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說一兩句話

麥父

①從醫學院一畢業，他就進了父親的診所，成了和父親一樣的鄉村醫生。從他進診所的第一天開始，父親就諄諄告誡他，診所是為鄉鄰們開的，不以營利為目的，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開大處方。他將父親的話牢記在心上。

②他進診所，是被看作來接父親的班的。父親年齡漸大，一天看幾十個病號，已經吃不消了。他們的診所，只看一些普通的病癥，諸如感冒、腹瀉、炎癥之類。如果病情復雜，他們會建議病人立即去大醫院診治，以免延誤。對他來說，這可謂小菜一碟。因為經過幾年的學習和實踐，可以說，他的醫術已經一點也不比父親差了。然而，奇怪的是，來看病的人，大多仍然會選擇讓父親看。這讓他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③父親似乎也注意到了這個現象，他查看了兒子的門診記錄，沒開過大處方，藥方也都是正確的；兒子看病時的態度，問診周到，熱情友善，也沒毛病啊。不過，在連續留意了幾天后，父親還是發現了問題。

④這天，他坐在父親身邊，觀摩父親診治。對待每一個病人，父親都詳細問診、把脈、察看舌苔、摸腹，然后，給病人開處方。他特別留意了父親所用的藥，與他的判斷幾乎一致。一切似乎都與自己的診治沒有什么差別啊。

⑤父親也不著急，仍舊和平時一樣，一個接一個看病。一個姑娘，陪著一位老人來看病，老人腸胃不舒服。父親仔細問診檢查后，開好藥，對老人說：“老哥，我剛剛檢查了你的咽喉，你還有慢性咽炎。”老人連連點頭：“是啊是啊，你也給開點藥吧。”老父親搖搖頭，說：“慢性咽炎重在保養，你一定抽煙吧？聽我一句話，把煙戒了。煙不戒，吃什么藥，你的咽炎也好不了。”默默站在一邊的姑娘忽然激動地插嘴說：“爺爺，你聽見了吧？醫生都讓你戒煙，你就是不信。”老人看看姑娘，又看看醫生，憨憨地說：“是得戒了。”姑娘攙扶著老人站起來，笑著對父親說：“醫生，謝謝你，你的話他聽。”

⑥看著這一幕，他猛地一震。自己每次看病，都是開完了處方，就急著看下一個病人，根本沒時間再和病人交流，而父親似乎總會比自己多說那么一兩句話。這一發現讓他驚喜不已。

⑦下一個病人牙痛，父親檢查后，確定是牙周炎。父親開好藥，問病人：“是不是喜歡吃咸菜？”病人直點頭：“最喜歡吃臘肉和咸菜了。每年冬天，家里都會腌很多咸菜，一直要吃到夏天呢。”語氣里透著滿足和自豪。父親搖著頭說：“咸菜開胃，但吃多了，有害健康，還是少吃點吧。”病人捂著腮幫子，點點頭：“聽你的。”

⑧幾天的陪診結束了，兒子回到了自己的診室。一位年輕媽媽領著孩子走了進來，孩子肚子疼。化驗單顯示，孩子肚子內有蛔蟲。他很快就開好了藥方，遞給孩子媽媽。然后，他拉過小孩的手，看了看他的指甲，笑著說：“你看看，你的小手指甲太長了，里面藏著好多小蟲呢，小蟲一不留神就跑進了你的肚子里。記得要多洗手，常讓媽媽剪指甲哦。”男孩靦腆地低下了頭，男孩媽媽彎腰對孩子說：“聽到了吧？醫生叔叔的話，是不是跟媽媽講的一樣？”男孩看看他，又看看媽媽，點了點頭。

⑨他微笑地目送年輕媽媽拉著孩子的手離開，心里暖暖的，終于明白，多說這一兩句話，帶給病人的，不僅僅是關心，更為這寒冷的冬季，帶來了一抹動人心弦的溫情與愛。

（選自《做人與處世》）

精讀精練

1.兒子的心理經歷了從“失落”到“暖暖的”的變化過程，請根據文意補寫出中間空缺的詞語。

莫名失落→（ ）→（ ）→暖暖的

2.文章第三段說“父親還是發現了問題”，父親發現了什么問題？又是如何解決的？

3.結合語境，說說下列句子中加點詞語的含義及其表達效果。

對他來說，這可謂小菜一碟。

4.文中的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請結合文章內容進行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