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眼中的嚴歌苓

伊始

“我跟她說，你寫的比我好，所以我就可以不要寫了。”話音落處響起一片爽朗的笑聲，老作家蕭馬一提起女兒、著名旅美華裔女作家嚴歌苓就忍不住地喜笑顏開。女承父業(yè)且能青勝于藍，照理父親所起的作用一定不可小覷，誰知老先生卻連連搖頭否認：“我從沒教過她什么，藝術(shù)家不是教出來的。如果非要說有什么影響的話，那也就是幾代知識分子的家庭氛圍的耳濡目染。”

據(jù)介紹，嚴歌苓的祖父是留美博士，回國后曾執(zhí)教于廈門大學，是當時頗有威望的一位翻譯家。嚴父本人雖是學建筑出身，卻也筆耕不輟幾十年，著作亦豐。不過，小歌苓在這樣的家庭長大，最早表現(xiàn)出的卻還不是其過人的文學才華。“她喜歡舞蹈、音樂，我也一直以為她未來的發(fā)展方向應該是動態(tài)造型方面，比如把芭蕾和民族舞相融合的舞蹈。”所以當年21歲的嚴歌苓將自己的處女作《七個戰(zhàn)士和一個零》捧到父親面前的時候，老人著實嚇了一跳：“我從來不知道她有寫作才能，真沒想到是這樣的出手不凡！”

嚴歌苓和父親

蕭先生至今清楚地記得，那篇小說寫的是在一個荒僻沒人煙的地方駐扎的兵站突然來了一個女孩子，一群18到20歲的戰(zhàn)士面對一個豐滿的青春少女時的復雜心理，感情十分健康、質(zhì)樸。他回憶說嚴歌苓其實到兵站的時間并不是很長，只去采訪過幾次，但她卻能像牛吃草一樣不斷地反芻，此后的好幾個作品也都從這里孕育。繼《七個戰(zhàn)士和一個零》之后，《雌性的草地》講述了一支女子牧馬隊被遺忘在草原上，第三次則變成了拐賣少女的《誰家有女初長成》。“就是這么一點材料，每次運用都恰如其分，這就是文學家的聰明。好像沈從文寫湘西，雖是重復卻每有新意。”

嚴歌苓近年來被海內(nèi)外評論者視為20世紀九十年代以來在海外最有名、也是最有影響力的中文作家。她的作品在中國臺灣和美國等地獲得20項文學和電影大獎。嚴歌苓根據(jù)自己小說編劇、分別由陳沖和張艾嘉執(zhí)導的電影《天浴》和《少女小魚》獲得十五六項港臺或國際電影大獎。

對于女兒的成功，蕭馬先生歸結(jié)了3條原因：聰明、勤奮和豐富的生活體驗。出國前嚴歌苓當兵、下牧場、上戰(zhàn)場、六游西藏的經(jīng)歷在同齡人中已屬不易，而十多年的海外飄泊，尤其是初期艱苦的打工生涯更使作家的視線延伸到更加廣闊的天地。

“其實我的姐姐旅居美國幾十年了，嚴歌苓到美國去后完全可以過上一種非常優(yōu)裕的生活，但她卻不肯接受姑姑的資助，堅持打工，過獨立的生活。”說起女兒的倔強與勤奮，蕭馬先生至今還是又痛又愛，臉上卻洋溢著父親的驕傲。“她30歲才開始學英語，那時候我常常用摩托車接送她，她就在我背后貼條子，肩膀是什么，胳膊是什么……走到哪里就把條子貼到哪里，到她家更是滿屋子都是條子。到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可以用英語演講、寫作了。”

不過，女兒的過度勤奮有時也會讓年邁的父親無所適從：“她寫作很勤奮，勤奮到我經(jīng)常要勸她多休息，可她說，寫作已經(jīng)成為她的一種生理需求，哪天沒有那么幾句神來之筆的話，就睡也睡不好。她有嚴重的失眠癥，如果這一天寫了兩句好的，下半夜就可以睡得好了，否則一天難受。我也經(jīng)歷過這種投入，所以知道勸也沒用。”

圍繞著文學，嚴家父女總有說不完的話題。盡管蕭老深深地為女兒的成就自豪，但他卻輕易不愿當面贊揚女兒。“我總跟她說，她的每個作品都很好，但要讓我說十分好，好到了就像畢加索看到了非洲的魔旦以后要跪下來的，那還沒有。”

其實父親最明白女兒的能量有多大。嚴歌苓前不久跟父親說最近想回國，到農(nóng)民當中呆一段時間，去美國之前想的一些故事，現(xiàn)在可以用另外的角度來反思，那些過去吃下去的糧食，有些已經(jīng)發(fā)了酵可以釀成酒了。老父親相信這次女兒的作品角度會更新、質(zhì)量會更高，“假如她身體好能一直寫下去的話，她應該能夠出大作品。”蕭馬先生十分肯定地對筆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