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浩程

西昌村(居)務監督委員會述職會上,15個優秀村(居)務監督委員會受到了表揚。
為三四十只雞苗,李杰將村支書、村主任“告”到了鄉紀委。
他是西昌市黃水鄉書夫村的村務監督委員會(以下簡稱“村監委”)主任,去年底在監督向非貧困戶發放雞苗時,一名村監委委員發現名單上有兩名原村“兩委”成員。這是否合適,李杰拿不準,就直接向鄉紀委書記匯報。
“即便是發放給非貧困戶的,也應該先滿足條件差的家庭,村‘兩委成員不應提前享受。”鄉紀委書記立即約談了書夫村村支書和村主任,雞苗重新進行了分配。
這樣逗硬的“小事”,在3月6日西昌市村(居)監委述職會上,有厚厚一大疊。用西昌市委常委、市紀委書記、市監察委主任劉學強的話說,這叫事不避難、理直氣壯。
村組監督員等村一級監督,并非新鮮事物。西昌的村監委工作在2014年就破冰試水,取得一定成績。2016年,劉學強調任西昌市紀委書記后提出全速推進,既有內因也有外因。
他到任西昌之前,涼山州委常委、州紀委書記、張力找他談了一次話,其中提到群眾身邊的“蒼蠅”需要重點關注,加大懲治力度。
當時,涼山州正在開展亂告誣告、亂作為慢作為、亂辦酒宴、亂打領導旗號等“四亂”問題專項整治。西昌在此基礎上,增加了“一亂”——擾亂投資發展環境,即:強攬工程、強行阻工、強拿硬要“三強”村霸問題,這也涉及到村級“蒼蠅”的懲處和治理。
西昌市高枧鄉張林村村委會原主任張文輝即為其中的典型。2016年之前,他以言語威脅、阻工等方式,強迫工程項目施工方將砂石供應、土石方挖掘等工程承攬給特定人,便于自己從中牟利。
其實,對于個別村的類似亂象,劉學強不僅早有耳聞,甚至是深有感觸。
調任西昌之前,他是涼山州紀委常委、秘書長。當時,涼山州一機關修建廉潔文化教育場所,土地征了、招標招了,一切程序也都走了,可等施工企業進場時,個別村干部組織村民圍堵施工現場,提出要在招標價格上加價數百萬把土石方工程包給他們,搞得當時負責基地建設的干部焦頭爛額。最終州紀委責成市紀委對相關村干部談話后,工程才得以順利開工。
“這些不良的投資環境與生態必然影響西昌‘鉑金十年發展。”很快,西昌市紀委查處了一批“三強”村霸問題,張文輝被開除黨籍,并移送司法機關。
保持持續高壓之外,劉學強一直也在思考如何加強村一級監督,希望在試點的基礎上,加強組織、經費等方面的保障,全面推開村監委制度。這得到西昌市委書記李俊的大力支持,但他劃了一條“硬杠杠”——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不能尸位素餐。
“部分村監委主任要么是村干部兼任,要么是村支書安排退下來的‘兩委人員擔任,要么是素質和權威不足,作用發揮不充分。”西昌市紀委副書記、市監察委副主任應平就村監委成員構成情況做了一次摸底,對經驗進行總結,也不回避不足。
當時村“兩委”正在換屆,西昌市組織村監委和村“兩委”一起選舉產生。“推選的標準也和村‘兩委一樣,有十余名候選人因為沒過我們的廉潔審查關,被拿下。”西昌市紀委相關負責人稱,去年3月底,西昌231個村、40個社區村(居)監委、900余名村(居)監委成員推選完成,“271名村監委主任中,大專以上學歷就有51人。”
雖然雞苗的事得到市紀委表揚,但李杰談起還是比較惋惜,“完全可以更早、更及時地處理的。”去年4月份,雞苗發放名單擬定時,剛當選村監委主任的李杰也知道。但這事歸不歸村監委管、怎么管,李杰當時一頭霧水。
另一名村監委主任稱:“我的前任是原村主任,雖說列席村里的會,但村支書通知才去,不通知他也不上心。”
這與制度的初衷相差甚遠。選出來后還要用好,李俊說:“作為基層的一支新生的重要監督力量,必須要樹立和增強權威,而權威很大程度來自規范化建設。”
西昌市每年投入412萬元,除保障村(居)監委主任基本報酬和辦公經費外,還實現了“六有”:有人員、有牌子、有印章、有辦公場所、有工作制度、有履職記錄。
在安哈鎮長板橋村,村監委的牌子和“兩委”掛在一起,村監委主任豐伍惹有自己的辦公室,掛在墻上的《履職記錄本》統一印制,里面記錄了村監委每一項監督活動,其中最多的是對村財務的監督。
“村組財務收支要我們審核了才能報銷,而且必須按季度公開。”豐伍惹稱,他們的審核也許不如專門機構那么專業,但有了這一關,審核的和公開的收支是否一致,一目了然,“村民的‘閑話也就慢慢變少了。”
為了加強監督,一些村在選舉村監委主任的時候,鼓勵從落選“兩委”的人員中選。“他們本來就有競爭關系,選出來能更好監督。”西昌市紀委一名干部稱,但這并不意味著村監委要和村“兩委”對著干。
“村監委是對村民自治制度的有效完善和補充,能夠把村民意志和黨的意圖有機結合。”在李俊看來,村監委要和村支部、村委會形成“三駕馬車”式的相互促進、相互制約政治生態鏈。
在西昌,村監委已然成為了村里的“第三委”。為此,西昌市加強頂層設計,進一步規范村監委的權責,一次性出臺了21項配套制度,2017年,11個履職情況不佳的村(居)監委被市紀委公開通報批評。
前不久,高草鄉高草村進行集體產權改革,選舉理事會、董事會和監事會成員。“我們全程參與并監督選舉的投票、監票和統票工作。”高草村監委主任諶洪偉意外發現,一名理事會成員不符合選舉規定。
他及時將這個情況向村“兩委”和群眾代表進行了通報,并向當事人解釋說明。
類似這樣的田間地頭監督,讓西昌形成了“橫向到邊、縱向到底,全域覆蓋、上下聯動”的基層監督網絡體系,不僅在基層“微腐敗”治理上,更為脫貧攻堅提供了堅強的紀律保障。
李杰去年底就遇到件投訴——幾戶易地搬遷的房子,彩鋼瓦有很大縫隙,“做飯的時候臟水都滴到鍋里了,這個飯怎么吃嘛。”
書夫村是易地搬遷的貧困村,村民能否搬得進、住得下、能發展,關系到脫貧攻堅的成敗。他立即找到村支書,一起找到施工隊長,要求把有問題缺陷的彩鋼瓦重新返工蓋好。
樟木箐鄉鼻馬村監委主任周榮福現在已養成了一個隨身攜帶卷尺的習慣,隨時測量路基厚度夠不夠、天然氣管道埋得深不深。在這事上,他吃過一次虧。去年該村修建一條水泥路,按要求路段木板厚度必須達到20公分,他監督經驗不足,經人提醒一量,只有18公分,讓他心有余悸。
在涼山,婚喪嫁娶問題是脫貧路上的一塊“絆腳石”,講排場、講面子等造成了大量浪費。西昌一名干部就告訴記者,當地喪事不僅殺牛,還放煙花爆竹,一放就是幾萬元。
“村監委不僅要監督村務、村里各項制度是否落實,還要監督村規民約是否落地。”豐伍惹當選村監委主任后,組織村民修訂了《長板橋村村規民約》,在村民大會上由大家表決通過。
這之后不久,該村擦爾巖組豐次呷的女兒要出嫁。女方是個本科生,而且還是一名老師,有正式工作,所以開口就向男方家收取彩禮50萬元。但是男方家里經濟條件不太好,一時也湊不出彩禮錢,眼看這樁婚事就要“黃”。
豐伍惹就和村監委其他成員一起來到了豐次呷家做工作,要求按照村規民約執行。最終讓彩禮大幅度降低。
換屆以來,西昌市村監委解決民生困難406個、調處矛盾糾紛733件,發現問題80余個,叫停“違規”“不合規”行為21例。“隨著中央《關于建立健全村務監督委員會的指導意見》的出臺,我們將繼續完善村監委,一路探索,一路提升。”劉學強稱。

優秀村監委代表上臺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