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新聞造假特征和根源研究

祝華 陳力峰

[摘要]當下，網絡新聞造假事件越來越多，影響越來越壞，網絡媒體標題黨化、網絡推手炮制假新聞流程化、自媒體信息發布隨意化，這些問題甚至成為全球共性問題。究其原因，主要是各種利益驅動、媒體機構“內容把關人”缺失和相關法律不健全制度不完善等。唯有對癥下藥，標本兼治，網絡新聞造假才能得到有效遏制。

[關鍵詞]網絡新聞造假 特征 根源

一、網絡新聞造假已成全球性問題

網絡新聞造假并非近幾年才有的新現象。伴隨網絡媒體的出現，特別是社交媒體的出現，網絡新聞造假便屢禁未絕，且有愈演愈烈之勢。早在十年前，別針換別墅、香水女孩被逼退學、女孩拒讓座遭憤怒男鈔票猛抽耳光等網絡假新聞層出不窮。近幾年來，隨著自媒體、新聞客戶端等新媒體的“野蠻生長”，網絡假新聞花樣翻新，令人目不暇接：上海姑娘逃離江西農村、河南大學生娶同學媽媽、留守女童被老師強奸警方不立案等，網絡假新聞不僅數量泛濫，所造成的惡劣影響也更甚從前。

從國際上看，網絡“造假”也是滿天飛。2016年，“后真相”被牛津詞典評為2016年年度詞匯；2017年，全球知名的柯林斯英語詞典更是將“假新聞”（fake news）列為2017年年度熱詞，并將其加入柯林斯詞典的最新印刷版本。

在網絡成為新聞傳播一個重要載體的今天，由網絡渠道輸出的信息越來越多，網絡新聞造假也越來越多，它的泛濫勢必將影響傳媒界整體的公信力，也影響社會正常的公序良俗。對虛假新聞的審視與鞭撻，反映了新時代捍衛新聞真實性原則的重要性與緊迫性。

二、網絡新聞造假的特征

1.“標題黨式”浮夸成“造假”重災區

新媒體時代，網絡標題是很多新聞造假的源頭。為吸引眼球，不少網站、客戶端、自媒體等在制作網絡新聞標題時，語不驚人死不休，營造轟動效果。而一些網友被標題聳動，往往沒看內容就隨意轉發，從而形成二次傳播，導致不實消息被廣泛擴散。

如《全國婦聯劃定剩男剩女標準：男30歲女27歲》這則“新聞”，就是網絡標題黨式的新聞造假。該消息來源于《中國人婚戀狀況年度調查報告》的相關數據統計，報告內并無“全國婦聯”相關字眼，僅因為該報告發布機構中包括“中國婚姻家庭研究會”，而該組織又系全國婦聯下屬機構。因此，網站編輯在制作標題時擅自將“全國婦聯”擬成為主體，造成新聞消息與事實嚴重不符。并且，調查中也沒有出現“剩男”“剩女”的名稱，只有部分內容提到：超九成男性認為女性應在27歲前結婚，以及超五成女性認為男性最佳結婚年齡是28-30歲。結果經網絡標題黨一“添油加醋”，就成為一條假新聞。

同樣，“河南大學生娶同學媽媽”的消息，雖然內容為個別網帖所發，但不少網站制作標題時斷章取義、夸大其詞，導致信息越傳播越離譜。此類“標題黨”式新聞造假并非個案，相反極其常見，尤其是部分商業網站與客戶端，習慣依仗標題吸睛。《“拼爹”難拼出美好未來》成了《黨媒：“拼爹”只要不違法亂紀也是人之常情》，《中國經濟：新常態，新在哪？》成了《黨報談新常態：中國經濟受不了像過去那樣高速增長》，《全國密集嚴打樓市違規震驚開發商住建部：為了逼出樓市泡沫》被炒為《住建部人士：此次樓市調控是中央領導親自下的批示》……可以說，網絡“標題黨”已成為網絡新聞造假的重要源頭之一。

2.網絡推手是“流水線式”造假大戶

值得注意的是，很多網絡假新聞背后，都存在網絡推手的影子。他們通過寫文案、做策劃、編新聞步步為營，制造假新聞、傳播假新聞，實現“流水線式”造假。2014年，“95后萌妹用身體換旅行”的報道，就是一起典型的由網絡推手一手炮制的假新聞案例。該“報道”沒有記者、沒有來源，軟文痕跡明顯，最終查明是一起營銷事件，目的是為推廣一款社交軟件。同樣，“河南大學生娶同學媽媽”的消息，情節離奇，來源不明，經警方調查，早在2013年，類似的消息就曾出現，涉及廣東、江蘇、福建等地，這些消息內容雷同，所配發的圖片也一致，并都提及了某種保養品或美容項目，涉嫌惡意營銷。

隨著傳統紙媒的結構性改革，一部分懂媒體、懂傳播的記者轉行做品牌策劃、營銷策劃等，一定程度上加劇了假新聞的生產與發生。南京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杜駿飛如此評論：“網絡推手正在把促銷、把關和內容生產這三項功能融為一體，左右大眾的心理。”

3.自媒體成網絡新聞造假“主源頭”

隨著互聯網的發展，我們進入了一個“人人皆可發聲”的時代，網絡上涌現出大量的自媒體。而相較于傳統媒體，自媒體門檻幾乎為零，只需要申請就可以開通網上賬號。如此一來，許多自媒體人未受過專業訓練，缺乏必要的媒體素養，毫無對新聞準確性的把關意識，由此造成很多自媒體成為眾多網絡假新聞的消息源頭。

《中國記者》雜志公布的2017年十大虛假新聞案例顯示，農婦怒撕毒蛇為兒加菜，終身創業老人褚時健去世，老人撫養孫子14年考上復旦、發現“去世”兒子還活著等假新聞，其首發源頭都是自媒體。2015年中國社會科學院發布新媒體藍皮書《中國新媒體發展報告No.6（2015）》，提出：59%的假新聞首發于微博。如果加上微信、各種客戶端、自媒體號等，網絡虛假新聞首發于自媒體的比例還會大大增加。

4.媒體交互傳播擴大假新聞傳播面

分析假新聞的傳播路徑我們不難發現，許多假新聞的出現，消息源頭來自論壇、公眾號或客戶端上的自媒體號，然后經網站引用，獲得一定的關注度后，再由個別傳統媒體跟進。而部分傳統媒體未經核實或核實不仔細便予以轉載，讓“三無新聞”變成了公共議題。而后，一些公眾號或網絡大v再次跟進轉發，這種交互式傳播進一步擴大了消息的傳播面和危害面，也損害了傳統媒體的公信力。

如2017年十大假新聞之一的“‘姚明改革方案因被認為不合國情全部遭否決”，來源于某籃球評論員個人公眾號上的一篇文章，其中部分內容經過商業門戶網站和一些自媒體改寫后，就變成了姚明提案全部被否，其后又被一些權威紙媒實行“拿來主義”直接刊發.再經各門戶網站和自媒體二次改編轉發，最終造成巨大的負面影響。

三、網絡新聞造假的內在根源

部分網絡媒體新聞造假，放大了社會的隔閡和斷裂，損害了讀者的“三觀”。那么網絡新聞造假產生的根源在哪里？

1.網絡開放性為新聞造假提供“溫床”

現代互聯網技術的發展和媒體介質的多樣化，讓部分網絡空間成為虛假新聞的“溫床”。移動互聯網時代，讓網絡的開放性展現得更充分，人人都是自媒體，人人都可以發布和傳播信息，無需排版印刷，成本幾乎為零；網絡新聞內容來源復雜多樣，用戶具有隱蔽性，“生產”假新聞后難以被追責，這使得網絡新聞造假的幾率大大高于傳統媒體。

2.利益沖動成網絡新聞造假的直接“動力”

首先，一些人為了達到某種目的，如打擊競爭對手、商業營銷、獲得個人利益等，利用公眾的好奇心，采取杜撰或夸大事實，甚至利用網絡水軍等手段，炮制假新聞，吸引社會關注。

其次，網絡媒體商業化，使部分網站、客戶端、自媒體，為了吸引眼球，熱衷制造假新聞，其主要目的就是增加點擊率，獲得可觀的經濟利益。還有一些社交網站對高點擊率有高額獎勵和廣告分成，炮制假新聞就成為一些人能快速變現的買賣。商業利益使他們不僅不去核實“熱點新聞”的真假.還巴不得天天出“熱點”。

此外，隨著媒體競爭激烈化，一些傳統媒體加速融合發展，為了傳播效果，拉升流量，也對編輯記者進行流量考核，造成個別記者編輯直接用一些自媒體、網絡大V的稿件，進一步為“標題黨”泛濫、假新聞傳播推波助瀾。

3.缺失“內容把關人”，對假新聞缺乏有效過濾

傳統媒體采訪報道新聞，除了政府部門的權威信源外，還有總編輯、值班總編、值班主任、編輯、校對等多重“關口”構成嚴謹的把關制度。但部分網絡媒體平臺嚴重缺乏編輯把關，出版流程極不規范，從而對假新聞缺乏有效過濾。

真實性是新聞的生命線。但從內容生產端來看，一些自媒體根本沒有內容把關意識，什么內容能夠吸引眼球，什么內容能博得高流量，就發什么新聞，對于新聞的真實性和可能造成的社會負面影響欠缺全局意識。一些網站、新聞客戶端直接照搬自媒體平臺上的內容，很容易出現假新聞。

更值得警惕的是，一些傳統媒體的網站、客戶端，為了提升傳播時效，提高傳播數量，也在一定程度上簡化審稿流程，出現把關不嚴的情況，如《江西九江發生6.9級地震》、《山西24教師聚餐被通報批評續：縣紀委書記被免職》，都是省略中間審核環節導致虛假新聞傳播的例證。

4.法律規范和追責制度不完善

首先，由于我國互聯網發展速度快，而我國相關法律的制定和完善尚需要一個過程，這就造成對假新聞的危害程度、責任認定、損害賠償等沒有明確界定；媒體的行為邊界和法律責任不夠清晰，造成對媒體人和媒體機構的行為缺乏約束機制，對炮制假新聞、標題黨的相關媒體和個人難以處罰或處罰到位。

同時，目前我國對新聞造假還沒有建立起完善的監管制度。從行業外監管來看，對新聞造假還沒有明確的執法機構和責任人；從行業內監管來看，媒體行業內部缺乏相互監督機制和行業約束機制，媒體機構也沒建立起網絡假新聞的監管問責機制，往往采取緊急撤稿、內部通報的“事后補救”，沒能形成從源頭上杜絕新聞造假的成熟規章制度。對此，天津社會科學院社會研究所所長張寶義公開呼吁，我國應盡快建立網絡新聞監管機制。

更重要的是，機制的不健全，違法成本低，造成網絡新聞行業陷入了“劣幣驅逐良幣”的困境。一些媒體機構看到其他客戶端因“標題黨”而收獲較大眼球效應，也紛紛效仿，看到自媒體“熱點新聞”就紛紛跟進，最終造成了網絡新聞造假的惡性循環。

四、結語

當前，媒體變革日新月異，傳播方式融合化已是大勢所趨。盡管網絡新聞報道存在種種問題，但只要找到問題的根源，完善相關法律和制度，對網絡新聞的內容加強把關和過濾，斬斷網絡新聞造假的利益鏈，多管齊下，形成合力，網絡新聞造假現象一定會得到有效遏制。同時，伴隨著相關法律制度的健全和完善，傳播真實健康、快捷有用的網絡新聞，一定會贏得讀者的信賴，也會成為媒體轉型融合的有效路徑，成為媒體發展的新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