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島故里”碑終被拆除了

劉洪波

春節期間，河南原陽縣新立的一塊石碑在網上引起了一些關注。這塊碑是“萬俟卨故里”碑，為原陽縣文物管理所于今年1月28日立起，網民聲討后，已于2月21日拆除。

萬俟卨（m òqí xiè）其人，名聲也許不如秦檜那么大，但也是大名鼎鼎。他因跟秦檜一起陷害岳飛而一同遺臭萬年，在岳廟里，他跟秦檜夫婦一樣陳列著跪像。這樣一個奸惡之徒，竟被立起“故里”碑，不能不說是是非倒錯、美丑顛倒的一個例證。

每個人都有出生地，但不是每個人都值得立一塊碑，必得是個“人物”才值得。立碑是一件褒貶之事，是石頭上的懲惡揚善。立碑或為紀念嘉行義舉，或為警示后來，又或者為貶斥巨奸大惡。至于“故里”，都以正面人物而稱之。那些巨奸大惡，惡名傳諸千秋萬代，鄉人族屬以之為恥，“人從宋后羞名檜，我到墳前愧姓秦”，這才是正常情理。

“萬俟卨故里”的石碑能夠立起來，據原陽縣文管所解釋，是其為原陽縣歷史上14位丞相之一，其出生村及該村一位在高校從事歷史研究工作的人希望能像其他丞相一樣立碑。文管所征求多方意見后，就把碑立起來了。據稱“客觀簡要”的碑文，對構陷岳飛虛晃一槍，只寫秦檜“令萬俟卨代治岳飛案”“次年，岳飛被皇帝‘賜死獄中”，而大寫其官場經歷，“最終和秦檜劃清了界限”，去世后謚為“忠靖”。就這樣，一個惡名昭彰的奸惡之徒就被“客觀簡要”地正名平反了。

這件事如果早5年發生，或許不算太出格。前些年，但凡名人就有地方爭奪“故里”“故鄉”，不管是美名惡名，甚至虛構人物如西門慶也有幾個地方搶來搶去。丑類有揚名碑，有翻案文，英雄受到質疑甚至詆毀，也不新鮮。但近幾年，歷史是非、文化標準重新立起來，而我們很難相信，原陽縣文管所和它征求意見的各方對萬俟卨到底何許人沒有真正的了解，這塊碑能夠立得起來，只能表明要讓是非美丑回到應有標準上，仍然需要社會各界做長期的工作。

在美丑顛倒的后面，有一條或隱或顯的“旅游經濟”線索，但更重要的是榮恥與是非標準已被抽空。現實中一些人以丑博名似乎很走紅，一些“成功人士”以丑出位也名利雙收，旅游文化在一些地方演變成段子集錦，日常生活中人們也大量接收到虛無歷史、虛無價值的信息。

日常生活原本不只是法律施為的空間，也是道德價值和文化標準起作用的領域，道德價值和文化標準對日常生活的調節甚至更加內在、本源和深入。日常生活中是非美丑的混淆失序，絕不只是法律嚴不嚴、失范行為代價大不大的問題。價值虛無、文化虛無一旦成勢，可以造成內心尺度的嚴重喪失，這種喪失激發出的失序行為，進一步促成了不辨忠奸善惡。

“萬俟卨故里”的石碑立起不到一個月就被拆除了，應當欣慰。但這塊原本不應立起的碑，卻立起來了，對社會是一個不算小的警醒：堅守是非、善惡、美丑標準，還是一件需要打起精神繼續努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