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議法律援助律師與值班律師

《律師法》第42條規定，律師、律師事務所應當按照國家規定履行法律援助義務，為受援人提供符合標準的法律服務，維護受援人的合法權益。這大體上規定了我國法律援助制度。在實踐中，法律援助往往以刑事辯護為主要的場域。

從官方文件看，值班律師與法律援助制度更為緊密，不乏理論上的呼應，對此，應作如下分析：

1.功能與制度的雙重考察。顧永忠教授認為，值班律師制度是法律援助制度的組成部分，值班律師是法律援助的一種形式。法律援助包括無償提供幫助、由政府承擔法律服務者補償以及要由國家專門法律援助機構管理三個特征，比照值班律師的規定后，可以發現后者無疑屬于法律援助的范疇。更進一步講，值班律師制度是特殊的法律援助制度，既有法律援助制度的共性，也有其自身獨有的特殊性。從我國現行法律文件的規定足以看出，值班律師制度是法律援助制度的組成部分，完全具備法律援助制度的基本屬性或共性：無償向當事人提供法律援助服務的一種制度。對于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師來說并非無償，而要由國家或政府向其提供一定的經濟補償。值班律師制度也是如此，有法律援助機構統一建立、統一調配。但是，也應當看到，值班律師制度有不同于一般法律援助制度的特殊性，應急性是值班律師制度的最大特點，而且法律服務方式、內容具有多樣性。值班律師可以視為是特殊的辯護律師，理由為：值班律師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己委托的律師以及根據法律規定由法律援助機構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指派的律師相比，實質上都屬于辯護律師。但是，稱其為“值班律師”，說明其特殊性，它主要在于既不是當事人自己委托的律師，也不是法律援助機構通常針對特定個案指派的法律援助律師，而是并非針對個案、統一安排到看守所或人民法院采用值班方式、隨時為當事人提供法律服務的律師。參與刑事訴訟的方式上不同于委托的律師和一般法律援助律師，由此形成了它的特殊性。從值班律師的相關規定、權利內容、實踐做法等方面看，值班律師與法律援助制度更接近，更容易納入到法律援助制度之內。但是，這也可能抹殺值班律師的應然定位，也使值班律師成為“殘缺”的制度。

2.現實需要與改革方向的使然。在審議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在部分地區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情況的中期報告》期間，有委員指出，在認罪認罰程序中，對簡單的認罪認罰案件，只需由值班律師提供幫助即可，律師無須承擔辯護職責。但是，律師對事實認定有疑問的，可以要求閱卷。司法部《關于切實發揮職能作用做好刑事案件速裁程序試點相關工作》規定，值班律師的主要職責是及時提供法律咨詢和建議，告知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適用速裁程序的法律后果，幫助其進行程序選擇和量刑協商，依法維護其合法權益。據此，值班律師沒有調查取證、閱覽案卷及出庭辯護的職責，身份更類似于法律咨詢和速裁程序順利進行的協助者。然而認罪認罰從寬程序中律師的地位需要進一步明確，建議將值班律師定位為法律幫助者而非辯護人。對于有需求的被告人，應當保障其獲得律師辯護的權利，在認罪認罰程序中，追訴機關有告知被告人有委托辯護律師的權利的職責，值班律師也有告知被告人有委托辯護人權利的職責，以可以更好地實現認罪認罰從寬程序的公正及效率價值。另有委員也指出，目前按速裁程序和簡易程序處理的刑事案件大概占93．4%左右，也即90%以上的案件都未完全按照普通的刑事訴訟法程序辦理。大量案件都是由獨任法官、獨任檢察官辦理，法官和檢察官有著比較大的自由裁量權，雖然辦案效率有了較大的提高，但案件的質量問題令人擔憂，這是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審理案件的重點。

3.司法行政機關的內部看法。主要有：一是值班律師與委托律師和指派的律師不同，后兩者是律師主動會見被追訴人，而值班律師則是被動等待被追訴人來咨詢。二是值班律師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律師和指定的法律援助律師，“值班”，顧名思義是律師以固定時間和地點的方式接待被追訴人的咨詢，而不是追蹤、參與案件的整個訴訟流程。三是從我國現行法律規定的角度出發，通過比較域外法律規定，值班律師制度應當是法律援助制度的子制度，或理解為法律援助制度的一種。四是福建省福州市法律援助中心主任莊晶萍認為，值班律師是法律援助的一種表現形式，值班律師的安排與監控是法律援助機構的一項重要工作。據此，從官方的態度看，由于值班律師的職能內容、管理制度等與法律援助律師更接近，在尚未修改《刑事訴訟法》之際，似乎更傾向于將值班律師納入到法律援助制度，而不歸入辯護律師序列。

樊崇義

基于此，從目前對值班律師的規定，將其納入到法律援助制度的體系內，用于充實我國刑事辯護領域的法律援助不足，具有更直觀的現實意義，但是，它的制度隱憂也同樣存在。作為法律援助律師加以對待，它對我國法律援助制度發展的“縱深意義”有限，頂多增加一類新的法律援助律師類型，一些功能也存在重合；同時，它如果無法作為辯護律師，繼而無法全程充分行使辯護權，僅停留在法律幫助層面，所發揮的作用有限，對有效辯護的貢獻相對變小。基于這些考慮，值班律師的未來方向仍應定位于辯護律師，擴充我國刑事辯護的力量；同時，可以分階段借助法律援助制度，為值班律師的身份轉換提供更有力的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