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覺外部動作與動詞的情緒一致性效應研究

陳超宇 王柳生

（南通大學心理學系，南通 226019）

1 引言

情緒一致性效應是指具身反應與認知加工材料二者所包含的情緒一致時，會促進個體的認知加工或行為（嚴磊，佐斌，吳漾，2016）。具身理論認為，情緒具身反應與認知加工材料之間能夠動態影響（伍秋萍，馮聰，陳斌斌，2011）。大量研究考察了認知加工過程中的情緒一致性效應（龔琳巒，徐晨，劉犇，2014；劉宏艷，趙小俊，蔡佳燁，2016；鐘玉芳、周愛保，2009）。可見，情緒一致性效應廣泛存在于認知活動中，并會對個體的認知加工產生影響。

除面孔、語句、詞匯外，以動作為研究對象，考察情緒一致性效應的研究也有很多。動作可分為內部動作和外部動作，內部動作是指以內心體驗到的身體所做的各種動作，外部動作是指從外界體驗到的動作，外部動作又可以分為視覺外部動作、形體外部動作等（邵蔚，2009）。有研究表明，形體外部動作與認知材料間存在情緒一致性效應。如王柳生等要求被試做出牙齒咬筆和嘴唇咬筆兩種改變面部肌肉的動作并用圖片進行效價判斷（王柳生，蔡淦，戴家雋，2013），結果發現，當牙齒咬筆時，被試所做的正性判斷顯著快于負性判斷。可見，形體外部動作與認知加工材料的情緒一致性會影響認知加工過程。此外，情緒一致性對個體的態度選擇、記憶及行為方式的影響也在形體外部動作層面得以體現（Bialobrzeska＆Parzuchowski， 2016；Hung ＆ Labroo， 2011；Michalak， Mischnat， ＆ Teismann， 2014）。

形體外部動作的加工需要借助肢體的直接參與，而視覺外部動作中包含的信息又是如何進行表征的呢？知覺符號理論認為，視覺外部動作的表征需借助對其所表達的事物進行知覺仿真 （Barsalou L W，2008）。知覺符號根據注意的選擇，將知覺對象的圖解式表征存儲在記憶中。當對視覺外部動作進行加工時，動作表征會被激活，提取與先前有關的身體經驗。目前已有研究能夠支持知覺符號理論的解釋（Zhong＆ Liljenquist，2006）。研究表明，動作經驗會影響人們對動作概念的加工，動作經驗是形成和發展人的抽象概念體系的基礎（張恩濤，方杰，林文毅，2013），而視覺外部動作的表征則正是建立在動作經驗形成的基礎上。

結合國內外現有研究發現，已有的研究大多考察形體外部動作與認知加工材料之間的情緒一致性效應，而視覺外部動作與認知加工材料之間是否也存在情緒一致性效應還沒有研究涉及過。此外，以往研究主要通過效價辨認考察對被試的認知加工的影響，而本研究使用學習—再認范式，刺激材料為不同效價的動詞和情緒性動作圖片，以探討視覺外部動作與動詞效價的情緒一致性對動詞加工的影響，拓寬情緒一致性效應在外部動作層面的應用范圍，為知覺符號理論提供證據。

2 研究方法

2.1 被試

隨機選取本科大學生38名 （女生22人，男生16 人，平均年齡 21.18±1.09 歲）。 所有被試均為右利手，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

2.2 實驗材料

2.2.1 詞匯

從王一牛等編制的漢語情感詞系統中挑選雙字正性、負性動詞各72個（王一牛，周立明，羅躍嘉，2008），再選擇雙字正性、負性動詞各36個用作再認干擾材料。詞頻參照《現代漢語常用詞頻率詞典》。對動詞愉悅度、喚醒度及詞頻進行獨立樣本t檢驗（見表 1）。 結果顯示，詞頻差異不顯著，t（142）＝0.96，p＞0.05。正性詞和負性詞之間愉悅度有顯著差異，t（142）＝－50.71，p＜0.001。 喚醒度無顯著差異，t（142）＝－0.65，p＞0.05。

表1 動詞愉悅度、喚醒度及詞頻的平均數與標準差

2.2.2 動作圖片

根據黃琤圈所界定的愉快和悲傷動作 （黃琤圈，2016），拍攝愉快、悲傷人物動作JPG圖片各九幅，其中參與拍攝的模特共三人（一位男生，兩位女生）。圖片分辨率為350×520像素，顏色統一為黑白色，并對人物面部進行處理。隨機選取大學生35人對動作的愉悅度進行七級評分，對動作圖片愉悅度進行獨立樣本t檢驗（見表2），愉快動作和悲傷動作的愉悅度有顯著差異，t（16）＝15.33，p＜0.001。

表2 動作圖片愉悅度的平均數和標準差

2.3 實驗程序

實驗程序使用E-prime 2.0軟件設計。本實驗共分為四個block，分別對應四種處理（愉快—正性、愉快—負性、悲傷—正性、悲傷—負性），且四種處理等概率出現，順序隨機化。所有block中都包括學習與再認兩個階段。實驗刺激為呈現給被試的愉快和悲傷動作圖片與正性和負性動詞詞匯。每個block包含36個試次，共計144個試次，各試次隨機呈現。各block之間強制休息三分鐘。具體實驗程序如圖1。

動作和詞匯全部呈現完畢后進入再認階段。指導語后屏幕隨機呈現動詞，其中一半是先前學習過的，另一半是未學習過的，被試根據自己的記憶判斷該詞先前是否學習過。如果學過就按“J”鍵，如果未學過就按“F”鍵，要求被試又快又準地做出判斷（若3000ms后被試仍然沒有做出按鍵反應，則該詞匯自動跳過）。正確率和反應時由電腦自動記錄。

圖1 實驗流程圖

2.4 數據處理

剔除正確率低于60%的被試以及操作不規范的被試，共計4人。被試判斷錯誤的反應時以及正確判斷的反應時中大于1600ms或者小于100ms的極端數據都不計入后期統計。

3 結果

3.1 正確率分析

以動作類型和詞匯效價為自變量，正確率為因變量，進行兩因素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顯示（見表 3），動作類型主效應顯著，F（1，33）＝16.54，p＜0.001，η2＝0.33，說明愉快動作和悲傷動作條件下的正確率存在差異。 詞匯效價主效應顯著，F（1，33）＝8.29，p＜0.01，η2＝0.20，說明不同效價的詞匯條件下的正確率存在顯著差異。詞匯效價與動作類型的交互效應顯著，F（1，33）＝15.52，p＜0.001，η2＝0.32。

進一步進行簡單效應分析發現（見圖2），在負性詞匯水平上，愉快動作和悲傷動作條件下的正確率存在顯著差異，F（1，33）＝28.75，p＜0.001。 愉快動作條件下的正確率顯著低于悲傷動作，即負性詞匯與悲傷動作條件下的正確率顯著快于其他條件。在正性詞匯水平上，愉快動作和悲傷動作條件下的正確率不存在顯著差異，F（1，33）＝0.01，p＞0.05。

表3 不同處理下正確率的平均數和標準差

圖2 正確率的詞匯效價與動作類型的交互作用

3.2 反應時分析

以動作類型和詞匯效價為自變量，反應時為因變量，進行兩因素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見表4）顯示，動作類型主效應顯著，F（1，33）＝4.50，p＜0.05，η2＝0.12，說明愉快動作和悲傷動作條件下的反應時之間存在差異。詞匯效價主效應不顯著，F（1，33）＝3.20，p＞0.05，說明不同效價的詞匯條件下的反應時不存在顯著差異。動作類型與詞匯效價之間的交互效應顯著，F（1，33）＝23.39，p＜0.001，η2＝0.42。

進一步進行簡單效應分析發現（見圖3），在負性詞匯水平上，愉快動作和悲傷動作條件下的反應時存在顯著差異，F（1，33）＝6.14，p＜0.05，悲傷動作條件下的反應時顯著短于愉快動作，即詞匯效價與動作類型在情緒一致水平下的反應顯著快于不一致水平。在正性詞匯水平上，愉快動作和悲傷動作條件下的反應時存在顯著差異，F（1，33）＝27.64，p＜0.001，愉快動作的反應時顯著短于悲傷動作，即正性詞匯與愉快動作或負性詞匯與悲傷動作條件下的反應時顯著快于其他條件。

表4 不同處理下反應時的平均數（ms）和標準差

圖3 反應時的詞匯效價與動作類型的交互作用

4 討論

本研究通過對動詞再認判斷的正確率和反應時分析發現，在負性詞匯水平上，愉快動作與悲傷動作條件下再認的正確率和反應時存在顯著差異，詞匯效價與動作圖片情緒一致下的反應顯著比不一致更加準確、快速。在正性詞匯條件下，愉快動作與悲傷動作條件下的再認正確率無顯著差異，而在反應時上差異顯著，詞匯效價與動作圖片情緒一致時的反應比不一致時更加快速。實驗結果符合預期。

情緒一致性效應已經在形體外部動作中得到驗證。陳天揚研究了不同條件下趨避動作對態度中所包含成分的影響（陳天揚，2012）。結果表明，在情緒一致條件下，趨避動作使被試更傾向于做出積極評價，且更容易接受積極內容。Boyd等要求被試通過拉近或推遠操作桿對呈現詞語的效價進行判斷（Boyd，Robinson， ＆ Fetterman， 2011）， 結果發現，當拉近操作桿與積極詞配對出現，推遠操作桿與消極詞配對出現時，個體的反應更快。本研究結果與這些形體外部動作中的證據相一致，表明視覺外部動作中存在情緒一致性效應。

知覺符號理論認為，個體的感覺器官所收集到的關于刺激的信息初步用于外部動作加工，而這些經過加工的信息會以身體經驗的形式在隨后的外部動作加工過程中激活。視覺外部動作加工并非借助肢體的直接參與，而是需要借助人類的感覺運動經驗。這不是對外部環境的直接應答，而是以先前的身體感覺經驗為先導。所以，視覺外部動作的認知加工是一個包含知覺仿真和知覺符號激活的“兩步走”的加工過程（謝久書，張常青，王瑞明，2011）。

視覺外部動作與形體外部動作表征的區別在于，視覺刺激引起與之相聯系的身體體驗是視覺外部動作加工的前提條件。在認知加工活動中，形體外部動作通過身體反饋激活相關情境因素的加工，而視覺外部動作借助視覺通路激活大腦中的相應腦區，從而引起先前肌肉運動的再體驗。因此，當呈現含有愉快信息的動作圖片時，會喚起被試先前快樂的情緒及動作體驗；當呈現含有悲傷信息的動作圖片時，會喚起被試難過的情緒及動作體驗。情緒一致性則建立在情緒性動作經驗喚起的基礎之上。內部的認知加工與動作經驗通過一致情緒相連接并成為自動的加工過程，有助于認知加工材料的編碼，從而促進詞匯的認知加工。先前已有研究支持這一理論（Zhong ＆ Liljenquist， 2006；劉思耘，周宗奎，李娜，2015），本研究結果也支持了知覺符號理論。

以往研究局限于尋找形體外部動作的證據，而本研究考察視覺外部動作中的情緒一致性效應。實驗結果表明，視覺外部動作能夠有效喚起被試先前的動作經驗與情緒體驗，在此基礎上，情緒一致性對隨后的認知加工起促進作用。本研究使用學習—再認范式考察情緒一致性對被試的認知加工的影響，相比于以往采用的效價辨認的方式，詞匯再認任務需要占用更多的認知資源，投入程度更高，提高了研究結果的可信度。今后還可以借助認知神經科學手段，對形體與視覺外部動作加工機制的區別進一步研究，以揭示其腦機制。

5 結論

動作圖片與動詞效價的情緒一致性對詞匯加工產生影響，動作圖片與動詞效價情緒一致時則促進詞匯加工，兩者不一致則抑制詞匯加工。實驗結果表明視覺外部動作與動詞之間的情緒一致性會影響動詞的認知加工，擴大了情緒一致性效應在外部動作層面的應用范圍，為情緒一致性效應和知覺符號理論提供了有力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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