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無情也動人

摘 要：與寶玉、黛玉的出世態度相比，寶釵以積極的入世態度從一開始就走在了封建社會為女性界定的正途上。

關鍵詞：薛寶釵；人物性格；女性

薛寶釵是“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的皇商薛家大小姐，是《紅樓夢》中塑造的重要的女性形象之一，位居金陵十二釵正冊之首，其人物性格歷來是紅學家爭論的話題，縱然薛寶釵冷到骨血，亦有其動人之處。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的審美觀、價值觀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尊黛抑薛”受到越來越多人的摒棄，“娶妻當如薛寶釵”這一觀點愈加盛行，薛寶釵這一女性形象更加受到世人的認可與贊賞。唐代羅隱《牡丹花》：似共東風別有因，絳羅高卷不勝春。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也動人。芍藥與君為近侍，芙蓉何處避芳塵。可憐韓令功成后，辜負濃華過此身。艷壓群芳的薛寶釵到底也是“無情亦動人”的，她的“無情”主要在于一個“冷”字，即整體形象上的冷艷、性格上的冷漠、為人處世方面的冷靜；而她的“動人”之處則來自于年輕少女原有的美麗及其為人處世的體貼大方。

作為擁有著“無情亦動人”雙重性格的人物，薛寶釵既有圓滑世故無情的一面，同時又有著善良大度的一面，當然其無情一面歷來成為“尊黛抑薛派”攻擊的硬傷。寶釵的“無情”在《紅樓夢》中側面以“冷香丸”作了暗示，意為丸雖“香”卻是“冷”的，這也是對其性格的一種象征。在《紅樓夢》第三十二回中，王夫人因金釧投井而自責不已，寶釵見了，由衷安慰道；“這倒奇了……姨娘是慈善人，固然這么想，據我看來，她并不是賭氣投井，多半是在井邊坐著或是在井旁邊兒憨玩，失了腳掉下去的。若真是尋死，也不過是個糊涂人，不為可惜。”王夫人尚且掉了眼淚，寶釵說的話卻是沒把金釧的命看得多么重要，可見其骨子里的“冷”。此外，薛蟠將香菱從市井平民手中奪來卻對其不負責任，寶釵作為妹妹要插手豈是難事？可是她仍然選擇了視而不見，這無情便更是可見一斑。《紅樓夢》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楊妃戲彩蝶”中，寶釵因尋找黛玉不得，在回來的路上捕捉玉色蝴蝶時不小心聽到兩個丫頭關于“情愛”的“悄悄話”，于是借黛玉“金蟬脫殼”，從而把黛玉推至輿論危險的邊緣，由此亦可見寶釵之陰狠無情。寶釵在尤三姐死后，也并不在意，說道：“俗話說得好，‘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這也是他們前生命定，前日媽媽為他救了哥哥，商量著替他料理，如今已經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依我說，也只好由他罷了，媽媽也不必為他們傷感了。”接下來話鋒一轉，卻說起薛蟠從江南回來要好生酬謝伙計們的事，不僅未被尤三姐和柳湘蓮這一對苦命鴛鴦所感動，反而醉心于世俗物質，冷血無情。寶釵生得肌膚豐澤，雖如眾女子一樣喜歡紅色，但她壓抑自己的心性，考慮到王夫人不喜歡穿紅花綠葉顏色的裝扮于是就只穿素凈的衣服，更增添其冷艷之感。

既已無情至此，又如何動人呢？大概就是因她身上那種反差的魅力吧。

她是最出世的，也是最入世的。她是最冷淡的，也是最溫情的。她是看的最透徹的，也是最坦然不逃避的。

寶釵的“動人”一方面在美的姿態方面，《紅樓夢》中以寶玉之眼看寶釵的美：“雪白一段酥臂，配著鮮艷的紅麝串”，不覺寶玉也看得呆了，顏壓群芳，望之如春，容貌比黛玉別具一種風流。另一方面也在她的溫情，在寶玉挨打后，寶釵送去治棒傷的藥，真情流露下說了幾句親近的話：“早聽人一句話，也不至今日。別說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們看著，心里也……”剛說完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說的話急了，不覺的就紅了臉，低下了頭。在心愛之人面前難掩的那一抹嬌羞，自是女子最動人的顏色。寶釵在為人處世方面的“動人”之處則是她最為出色的存在，她憑著細致觀察與謹慎行事，在府中比黛玉更加招人喜歡，幾乎成為全府公認的“寶二奶奶”。《紅樓夢》第五十六回的回目上，下聯是“時寶釵小惠全大體”，這里曹雪芹用了一個“時”字，更是對寶釵眼光與能力的一種贊賞，是其最為動人之處的。寶釵的“時”主要體現在她的識時務、守禮儀、行穩事，五十六回中重點寫了寶釵與李紈探春一起治家，寶釵的一段話很是精彩：“學問中便是正事，此刻于小事上用上學問，那小事便越發作高一層了，不拿學問提著，便都流入市俗去了。”寶釵所講的“于小事上用學問一提”便是其識大體識時務的理論來源，更是憑借著這一觀念贏得賈府上下眾人歡心，第五回中“人多謂黛玉所不及”，“便是那些小丫頭們，亦多喜與寶釵去頑。”從這些評價中可見寶釵是“任是無情也動人”也是“淡極始知花更艷”的贏家。

作為《紅樓夢》中塑造的完美封建女性形象，薛寶釵最終嫁給賈寶玉，然而“都道是金玉良緣，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的寶玉仍舊是“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在這紅樓中，她又如何算得上贏家。

薛寶釵的性格，由古至今都是頗為引人關注的，因為寶釵在這大觀園中，實在是一個性格復雜又絕對典范的一人。整個大觀園，姐姐妹妹若非不是天真、灑脫的，就是深諳處世之道，獨她一人圓潤世故又兼具天真灑脫。曹雪芹筆下的這一形象蘊含著巨大的魅力和豐富的美學意蘊。那么，薛寶釵的性格是如何形成的呢？

馬克思主義認為，人是社會關系的總和。那么薛寶釵性格的形成，也必然要受到社會和家庭生活的影響。

家庭生活中，寶釵本是個無憂無慮的富賈之女，“你當我是誰，我也是個淘氣的，七八歲就夠人纏的。”從這段自述中可見寶釵與同齡孩童別無二致，她也告訴黛玉，先前她也是怕看正經書，背著大人偷看“西廂”、“琵琶”及“元人百種”，但卻被大人們“打的打、罵的罵、燒的燒，才丟開了。”童年無憂無慮的生活是薛寶釵動人“本我”的來源，為她后來面對愛情時表現出激越的真情奠定了感性基礎。

然而，薛父的早逝，尚處幼年的薛寶釵不僅失去了父愛，而且要面對家族的群龍無首。哥哥又頑劣不能依貼母懷，往日無憂無慮的商賈之女，在家庭變故后，飽嘗世態炎涼，與母親“相依為命”，只得“不以書字為事，只留心黹字計之事，好為母親分憂解勞。”寶釵自此便早知世事，用理智壓制情感，慢慢掩藏了激情本性。然而，這也無法挽救家族的敗勢，薛家雖是皇商，但在重農抑商的封建統治中是沒有可以左右自身命運的話語權的，“富”而非“貴”的情勢導致家道中落的薛寶釵只有一條路可走：附庸權貴[6]。薛寶釵的第一個行動是進宮候選，作者雖未明寫才選的過程結果，但根據后續事件可以肯定，她落選了。因此，用四大家族的地位嫁入賈家，成為榮國府的“寶二奶奶”成了寶釵解救家族的唯一出路。這從一開始決定了寶釵無法像林黛玉般游離于世俗而詩意地活著，她只能一切從現實出發，為了家族、為了生存，冷靜地作出“品格端方、隨分從時”的大家儀態，這才給她籠上了“無情”的色彩。由此看來，寶釵的圓潤并非世人所說的“尚未看透”，而是觀之明了之后目空一切的自我選擇。

隨著和諧社會的發展，寶釵圓滑溫潤的處世哲學又重新被讀者理解，她有感情，但絕不越雷池一步；她有思想、才華卻不露圭角；她能在階級分明的集體中得到上下認可，卻依然藏愚守拙。總之，她是曹雪芹筆下一個適應環境、頑強生存的典型人物，“無情”也好，“動人”也罷，褒獎也好，貶斥也罷，她洞觀世事為生存而活，她目空一切為家族而戰。她何從無情？是生活從未她感性的余地！從古至今，有多少人因生計煩勞而夢想生于官宦世家、成為豪門子弟，享受豐厚的物質生活，殊不知物質豐裕之時，便是重任來臨之日。當溫飽不再是個問題，家族矛盾、錢權爭奪、陰謀算計，這些比溫飽之煩更加任重道遠的問題都會成為生存的重壓，命運也許從出生豪門的那一刻起便不再由自我支配。她何從動人？作為封建社會和官宦世家的產物，依然保持屬于人的真純善良，下至愛護奴仆，上至孝順長輩，毫無咄咄性格，她所奉行的極簡主義和重大局的品性也適合每一個求穩定、重和諧的社會。

參考文獻

[1]王玉春 《薛寶釵的雙重性格與讀者的雙重評價尺度——再論寶釵形象的“闡釋之謎”兼與白靈階教授商榷》 紅樓夢學刊 2008年 第二輯

[2]王玉春 《薛寶釵的雙重性格與讀者的雙重評價尺度——再論寶釵形象的“闡釋之謎”兼與白靈階教授商榷》 紅樓夢學刊 2008年 第二輯

[3]張善軍《論薛寶釵性格形成的原因兼論讀者的審美接受心理》 名作欣賞 2012年6月刊

[4]徐潔《薛寶釵性格成因的精神分析》湖南科技學院學報 2010年10月刊

[5]施镕瑢《薛寶釵性格分析及結局推測》紹興文理學院學報 1999年8月刊

作者簡介

原博晗（1995-），男，籍貫：河南洛陽，河南師范大學文學院2015級漢語言文學專業在讀本科生。

（作者單位：河南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