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教我如何不想她》的藝術符號釋義

[摘 要]《教我如何不想她》這首聲樂作品是我國近代音樂歷史上占有重要歷史地位的音樂作品之一，其豐富的藝術表現和審美內涵給聲樂發展所帶來的價值和意義不容忽視。本文試用蘇珊·朗格的藝術符號學理論對作品進行闡釋，以求為演唱者提供更加精準的把握，為聲樂作品的研究提供新的思路。

[關鍵詞]歌曲；藝術符號；教我如何不想她；情感；形式

[中圖分類號]J60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2233（2018）12-0130-02

“符號”是符號學的基本概念之一，其范圍非常廣泛。符號學是由瑞士人索緒爾和美國人皮爾斯創始，他們分別在20世紀初提出了自己的符號學理論。而本文所用到的是蘇珊·朗格的藝術符號學理論。可以說，她是“20世紀從符號理論角度深入探討音樂哲學問題的最重要也是建樹最大的藝術哲學家”。[1]

蘇珊·朗格藝術符號學方法論的特征和模式可總結為：“一、對各門藝術的分析，首先抓住該門藝術的基本幻象，繪畫的空間，音樂的時間，以此類推，有些藝術具有多樣性質，可以在確立基本幻象之后，再確立第二級幻象第三級幻象。二、把握了各門藝術的基本幻象之后，就應再深入一步，進而揭示該門藝術所包含的情感的形式，生命的形式，只有達到非機械的情感，生命形式的體悟和把握，才真正地體悟了藝術的本質性的東西。”[2]在分析藝術作品時不能只局限于物質表面所表現的淺層意義，應深入地分析其文化內涵，有時根據不同的表象我們可以得到作者所要表達的兩個或兩個以上甚至更多、更深層的意象。通過對表層意象和深層意象的深入分析之后，才能真正地體會到藝術的最高境界，也就是蘇珊·朗格所說的區別于其他符號的、藝術最本質的內容：生命的形式——情感。

中國關于符號問題的討論也是非常早的，“《周易》中就已經開始運用擬物取象、觀象設辭的方法創造符號系統；儒家構建了禮樂符號系統及正名論；還有《莊子》中的言意符號思想以及名墨二家的名實論等，這些是我國古典符號思想的一大寶庫”。[3]在近代，“中文詞‘符號學’，由趙元任在1926年一篇題為《符號學大綱》的長文中提出（此文刊登于他自己參與創刊的上海《科學》雜志上”。[4]

《教我如何不想她》這首流傳廣泛的抒情藝術歌曲，至今仍散發著無與倫比的藝術魅力，作為我國音樂史上占有重要歷史地位的音樂作品之一，充分地體現了其藝術表現和審美內涵對音樂發展所具有的價值和更深層次的意義。本文試用蘇珊·朗格的藝術符號學理論對其進行闡釋，力求為演唱者提供更加精準的把握，為聲樂作品的研究提供新的思路。

朗格用符號學理論把音樂運動狀態與情感運動狀態歸結為情感象征形式，她指出，一部音樂作品便是一個有意義的整體，這個整體是不可分的，因為音樂脫離某一作品的完整性而單獨存在時，它并無意義可言，在她看來，語言表達的基本單位是詞，作為客觀存在特有其自身意義。作品中，每一段都描寫了不同的景色，四段歌詞正好對應春、夏、秋、冬這四季。通過對四季景色頗有深意的描繪，抒發了詩人對祖國、家鄉、親友、愛人等意象的深切懷念之情。每一段詩詞都營造了優美的意境，給人以無盡的想象空間。詩人結合本國語言的同時也采用了西方抒情詩的一些特點，結尾都以“教我如何不想她”結束，反復吟唱，用貼近生活的語言來抒發心中強烈的情感。作品在前兩句進行意象的描寫，這也是最具表現力的地方，使人瞬間感受到詩詞意境的優美。

一、生命的形式

蘇珊·朗格的形式早已突破了“為形式而形式”的單純內涵，而是強調了藝術里的形式是“生命的形式”。在她看來，只有當某種藝術中的形式與生命的形式相類似的時候，藝術才能用一種隱喻的形式來表現人類意識或者說，藝術就是在用各種各樣的手段去創造和加強“生命的形式”，即變化的又相互關聯的，有節奏、有規律的活動樣式。作品中四段歌詞所體現的正是這樣一個鮮活的“生命的形式”。

在這里，我只根據詩人當時所處的時代背景作為分析依據。第一段中春天的“微風”吹動著發梢，“微云”在藍天輕輕地飄過，這一柔和而溫婉的情緒鋪墊了整首作品略微傷感的基調；第二段中夏天的“月光”“海洋”按照一貫的理解，應該是溫柔和舒適的，但這里的“月光”和“海洋”并非是從寬敞舒適的海岸別墅里看到的，而是作者身在異國他鄉，在當時物質匱乏的年代，窮困潦倒、生活捉襟見肘時，所看到的略帶一絲無奈、悲涼和傷感的景象，那時的月光在沒有燈火，漆黑一片的夜晚顯得更加幽暗，湛藍、寬廣的海洋也呈現出無盡的黑暗和未知的恐懼，波濤洶涌的浪花無情地拍打著堤岸，讓詩人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第三段中秋天的“落花”和“魚兒”形成了明顯的反差和對比。在夏天盛開的鮮艷花朵，這時也仿佛在迎合著作者內心落寞與凄涼的心境，散落的花瓣盡顯凋零的景象，這又何嘗不是當時當日之苦難生活的真實寫照？“魚兒”的意象象征著自由和無憂無慮，表現出“五四”時期青年們對自由的向往和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可轉眼“落花”的情景又怎能不讓詩人感到無奈和惆悵？就在這時出現了“燕子”的形象，燕子在人們的眼中一向是吉祥的象征，舊時人們認為誰家屋檐下有燕子駐窩，就說明這家人最近一段時間會有喜事。這里詩人引用這一物象，說明詩人在悲涼、無奈的情緒中，又夾雜著期盼的心情，盼望著燕子能從故土捎來喜訊，時光流轉，往日家鄉又是否能回到原來的模樣呢？仿佛燕子在“說”：“暫且過好眼前的生活，不要考慮那許多了吧！”而詩人很快用“燕子，你說些什么話，教我如何不想她？”作為回應：那是生我養我的家鄉，那是我賴以生存的地方啊，怎能讓我不懷念呢？這種種的無奈和感慨都化為一句“教我如何不想她”，更強調了詩人心中的情感。

第四段冬天的“枯樹”“冷風”“野火”“暮色”，將凄涼、悲壯的心境表現到了極致，枯樹與冷風對應，野火與暮色相趁，渲染出了一幅極具戲劇色彩的畫面。枯樹象征著在當時動蕩不安的社會背景下人們艱難生活的形象，而冷風就像在傷口上又撒下的一把椒鹽，雪上加霜之意，表現當時局勢風起云涌的變換中更糟糕的一面；但轉念詩人用“野火在暮色中燒”這一句展現出當時革命之火如山林野火一般激情燃燒！而這“暮色”則象征著黑暗時代在人民團結一致反抗過后的終結。表現詩人對革命勝利的堅定信念和對未來過上美好生活的堅定信心。最后一句“西天的殘霞”仿佛在說：動蕩的生活就如同殘霞一般，在革命的洗禮中很快就會消散，緊接著“教我如何不想她”這句感情最為激烈，強烈地表現了詩人對故鄉、對祖國最真摯而深沉的愛。

實際上，“情感”與“形式”就好像是蘇珊·朗格符號學車輪的“兩翼”，是相輔相成的。當藝術表現出“生命經驗的形式”之時，情感就嶄露為符號性的情感；反過來，當藝術的形式被賦予了“生命的情感”的時候，藝術里的形式也就成為某種意義上的“有意味的形式”。所以，說一件作品“蘊含情感”，就是說這件作品是活的物，也就是說它展現出了一種“生命的形式”。

二、符號性情感

蘇珊·朗格美學分析里的所有領域，是從音樂開始，再擴展到繪畫、詩歌、舞蹈等藝術領域。在她看來音樂的作用，不是“情感的刺激”，而是“情感的表現”；不是音樂家情感的“偶然性表現”，而是感覺形式上的“符號性表現”。作品中“她”字是由劉半農先生在五四新文化運動時期根據漢字造字規律重新創造的生僻字，以代指女性。歌詞每一段的末尾都是“教我如何不想她”這句詞，連續反復四次，無形中強調了最后的“她”字，加深了人們對這一新字的印象，實屬巧妙。在開放包容、思想解放的今天，極其容易將這首作品片面地理解為一首愛情詩和愛情歌曲，將作品中的“她”字簡單理解成為愛人，當然筆者也不反對將其理解為愛情詩歌和愛情歌曲，然而也更應賦予它新的生命力和更深刻的內涵。

按照符號學的觀念，音樂形式與“人類情感形式”是最為貼近的邏輯表象，音樂是心理過程的“表現符號”，它的音調結構是最切近于情感形式的。總的來說，歌曲旋律根據詩詞的韻律可分四段，每一段都由五句構成。第一段的第一樂句是主題，旋律起伏較小，以小跳和級進為主，感情平靜而柔和。第二樂句變化重復第一樂句。第三樂句和第四樂句連貫起來，通過襯詞“啊”和六度大跳，推動了情感的深刻變化，將情感推向了新的高潮，尾句點明主旨第二、三、四段都以第一段為基礎而變化發展。詞曲與伴奏巧妙地結合，聲韻結合得當。蘇珊·朗格的音樂美學觀點：“人類的情感形式——強與弱、流動與休止、沖突與解決以及快與慢、興奮與平緩”與趙元任先生對作品情感的處理，旋律的變化與發展的表現形式不謀而合。

結 語

藝術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它使我們可以無盡地想象。不同的個體對同一藝術作品的理解是有差異的，而相同的個體基于不同的心境和不同的環境對同一藝術作品的理解也會產生不同。這里并非要統一大家對作品情感上的認識，而是希望能從不同的角度更深入地理解這首藝術作品，以便總結出適合自己的風格來對這首作品進行更好的把握和闡釋。如果我們不去深究，不去仔細地體味作品的情感和深層含義，我們又怎能更好地去詮釋它呢？

[參 考 文 獻]

[1] 于潤洋.蘇珊·朗格藝術符號理論中的音樂哲學問題[J].中央音樂學院學報，1999（01）.

[2] 胡經之，王岳川.文藝學美學方法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4：149.

[3] 祝 東.先秦符號思想研究[M].成都：四川人學出版社，2014：7—15.

[4] 葛雅琳.中國音樂符號學研究30年（1985—2015 ）[J].當代音樂，2017（02）.

（責任編輯：張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