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80年代下半期中國大陸流行音樂的相關史料及其分析

[摘 要]20世紀80年代下半期這五年是中國當代大陸流行音樂第一個發展高潮期。本文對此時期的六則流行音樂史料——流行音樂得到官方認可、流行音樂演唱形式在聲樂比賽中正式設置、大陸流行歌手參加國際大賽頻頻獲獎、流行音樂演唱的培訓機構與專業教育的出現、流行音樂的發展刺激了卡拉OK的出現與歌舞廳的興盛、海峽兩岸流行音樂交流頻繁，進行發掘、整理、評述以及分析。

[關鍵詞]中國大陸流行音樂；卡拉OK；青歌賽；“孔雀杯”

[中圖分類號]J6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2233（2018）12-0023-03

[收稿日期]2018-07-31

[基金項目]2018年中國傳媒大學“雙一流”建設支持科研項目；2017年度中國傳媒大學科研培育項目；2016年度中國傳媒大學科研培育項目（CUC18QB38；CUC17B39；CUC16A47）。

[作者簡介]王 韡（1981— ），男，河北邢臺人，博士，中國傳媒大學藝術研究院副研究員、中國藝術研究院與精英集團聯合招收在站博士后。（北京 100024）

1978年末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改革開放在中國大陸全面展開，流行音樂也迎來了發展的春天。“20世紀80年代上半期，即1981年至1985年這五年，成為中國當代大陸流行音樂的復蘇時期。這五年的發展與積累為20世紀80年代下半期，即1986年至1990年，中國當代大陸流行音樂第一個高潮期的出現奠定了基礎。”[1]從社會環境來看，1986年至1990年間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七個五年計劃》時期，該計劃指明了五年間我國政治、經濟、文化等全面發展的總體路線，充分反映出國家改革開放的力度和決心，同時也為中國當代大陸流行音樂第一個高潮期的出現提供了制度支持。

一、流行音樂得到官方認可

1986年，《人民音樂》編輯部組織成立了北京第一家音樂沙龍，并且進行了一系列的音樂活動。參與沙龍的人群中不但有普通的學者，還有一些政府文化部門的領導也參與其中，這也說明了此時的官方層面對流行音樂是認可的。有記載指出，“許麗娟懷抱吉他，自彈自唱著一曲曲動人的流行歌曲，圍在她身旁的幾十名聽眾，有聲樂愛好者、音樂界人士、中國音樂家協會的領導，還有中共中央宣傳部文藝局局長梁光弟”。[2]隨后不久北京國際聲像公司也組織了流行音樂沙龍，每兩周一期。當時在北京較有影響力的詞曲作家都去參加，他們在這里暢談自己的創作心得、音樂觀念等，很多優秀的作品都是詞曲作家在此沙龍中交流碰撞出來的。例如，歌曲《熱戀的故鄉》《心愿》《心中的太陽》《十五的月亮十六圓》等。另外，各種傳媒開始對臺灣歌星鄧麗君進行公開報道。《羊城晚報》1985年2月22日第1版刊登了《北京青年報》的記者關鍵對鄧麗君的電話采訪。1986年描寫鄧麗君的祖籍河北省邯鄲市大名縣的電視文獻藝術片——《鄧麗君故鄉行》開始拍攝。遼寧省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和遼寧省音樂家協會合辦的音樂刊物《音樂生活》，在1985年第5期上，刊登了多篇關于鄧麗君藝術經歷的文章，對其的演唱給予了高度的評價。以上事例反映出流行音樂演唱已經被社會所認可。此時期不再是之前幾個人偷偷聚在一起，偷聽鄧麗君歌曲的年代了。一般來講，政府的態度決定了傳媒的態度，傳媒的態度又會影響整個社會。

二、流行音樂演唱形式在聲樂比賽中正式設置

“流行音樂中最重要的呈現方式就是演唱，中國的流行音樂演唱與中國社會互為作用、相互影響。”[3]1986年4月至6月期間，第二屆中央電視臺全國青年歌手電視大獎賽在北京舉辦，大賽分為業余組和專業組，正式設立通俗唱法（流行音樂演唱）。中央電視臺是國家最具影響力、代表官方態度的傳媒機構，它對流行音樂演唱形式的認可有重要意義。自此，很多國內歌手大賽都紛紛設立了通俗唱法，通俗唱法與美聲唱法、民族唱法這三種唱法并駕齊驅、共同發展。此次通俗唱法的業余組比賽中，許麗麗獲得一等獎，謝青獲得二等獎，孫鳴杰、王曉清獲得三等獎；專業組中，蘇紅獲得一等獎，韋唯獲得二等獎，毛阿敏、王虹獲得三等獎。同年，中國音樂家協會、中國國際文化交流中心、東方歌舞團、民族歌舞團等單位聯合舉辦的“孔雀杯”全國青年首屆民歌、通俗歌曲大賽舉辦，其中成方圓、牟玄甫、時延燕、劉欣如、蔡其平獲得通俗唱法組金獎，毛阿敏等獲得銀獎。中國音樂家協會是受中國文聯管理的音樂界最高官方機構，因此，這次比賽的舉辦，也再次表明流行音樂演唱形式得到了官方的認可。另外，1988年11月在北京還舉辦了“相聚在北京——十省市國際友好城市歌手邀請賽”，同年的還有“人才之春”大賽，中國文聯和《歌曲》期刊編輯部聯合舉辦的“成才之路”大賽，北京廣播劇場舉辦的四大城市“新時代杯”大賽，北京市首屆“群星杯”通俗歌曲大賽。1989年4月由文化部主辦、廣州市文化局、廣州新時代影音公司協辦的全國流行歌曲優秀歌手選拔賽，全國職工歌手大賽，北京廣播電臺舉辦的“健牌”大賽等。這些賽事推出了一大批歌手，以及音樂創作人，其中有很多都成為日后中國流行歌壇的重要人物。

三、大陸流行歌手參加國際大賽頻頻獲獎

1986年，歌手常寬在日本東京舉辦的第16屆世界音樂節流行歌曲大賽上演唱歌曲《奔向愛的懷抱》獲得總指揮獎，這是中國大陸歌手第一次在國際上獲得流行音樂獎項。1987年8月，歌手韋唯參加在波蘭舉辦的索波特第24屆國際歌詠節，演唱歌曲《戀尋》獲得演唱特別獎。1987年12月，歌手毛阿敏參加在南斯拉夫舉辦的第四屆貝爾格萊德國際音樂節通俗歌曲大獎賽，演唱歌曲《綠葉對根的情意》獲得演唱第三名、觀眾評選第三名，該歌曲的作曲者谷建芬獲得作曲獎第四名。1987年，歌手金英子參加在德國舉辦的德累斯頓第十六屆國際流行歌曲大獎賽，獲得鼓勵獎。1988年6月，歌手吳小蕓參加在日本東京舉辦的亞洲國際歌手大獎賽，獲得獎金300萬日元。1988年8月，歌手張強參加在波蘭舉辦的索波特第25屆國際歌詠節，獲得演唱特別獎。1988年10月，歌手韋唯參加在中國北京舉辦的世界十大城市國際流行歌曲邀請賽，獲得金獎。1988年12月，歌手韋唯參加在南斯拉夫舉辦的麥沙姆國際大獎賽，獲得表演特別獎。1989年3月，歌手崔健在英國倫敦舉辦的首屆亞洲流行音樂節——沙龍流行音樂大獎賽中，獲得大獎。1989年，歌手杭天琪在“上海—巴黎”首屆國際通俗歌唱比賽中，獲得中國賽區第一名、十佳歌手。1989年，歌手胡曉晴在日本音樂節歌唱比賽中，獲得銀獎。1990年7月，歌手騰格爾在蒙古舉辦的烏拉巴托蒙古通俗歌曲國際大獎賽中，獲得一等獎。1990年9月，歌手葉嵐在日本大阪舉辦的第十五屆國際新人歌曲最高榮譽大獎賽中，獲得國際新藝術家特別獎。1990年，歌手李玲玉在朝鮮舉辦的國際藝術節流行歌曲比賽中，獲得最佳女歌手獎（最高獎）。從1986年至1990年，這短短的五年間中國大陸歌手頻頻在國際流行音樂賽事上獲獎，這說明此時我國的流行歌手的演唱已經具有了一定的水平和實力，這也是中國大陸流行歌手邁向世界的第一步。

四、流行音樂演唱的培訓機構與專業教育的出現

早在1983年時，廣州市文化局社會文化管理辦公室就舉辦了針對音樂茶座歌手的輔導講座，并且開設了“演唱基本知識”“流行音樂知識”等五個專題講座，以期增強歌手的演唱水平和能力，提高歌手的音樂素養。1984年音樂家谷建芬在北京建立了歌手培訓中心，全方位培養打造流行歌手。1985年上海市文化局舉辦了音樂茶座歌手講習班，聘請專家在流行音樂演唱方法、技巧與基本音樂知識等方面進行講解。1987年上海市黃浦區文化局開辦了音樂茶座歌手培訓班。1988年音樂人付林建立了歌手培訓中心，全力培養歌壇新人。這其中影響最大的還屬谷建芬與付林各自建立的兩個歌手培訓中心。此培訓班不同于以上音樂茶座式那種短期的培訓班，它的培訓時間為兩年，學員都是從全國各地招收來的流行聲樂人才，有的已經是小有名氣的歌手了，學院的水平相對較高，并且還實行末尾淘汰制來刺激鼓勵歌手的學習。其中兩年的課程設置非常有針對性，聘請的教師也大都是流行音樂業界的成功人士或者是音樂學院學界理論方面的教授，對學員的演唱、形體表演、器樂演奏、理論知識等全方面培訓，谷建芬還親自或者邀請其他音樂人，如付林等為自己的學院量身創作歌曲。該培訓中心培養了中國一大批流行歌手，例如毛阿敏、劉歡、蘇紅、解曉東、李杰、那英、孫楠、黃格選、成方圓、范琳琳、李煜、時延燕等50余位歌手，這些歌手經過培訓班的培訓大多都成為各個時期的一線歌手或音樂人，有的在各種大獎賽中獲得大獎，蘇紅、毛阿敏分別獲得了1986年央視青歌賽流行唱法專業組第一名和第三名；李杰獲得了1988年央視青歌賽流行唱法專業組第一名；解曉東獲得了1988年央視青歌賽流行唱法專業組第三名；時延燕獲得1988年“孔雀杯”全國青年首屆民歌、通俗歌曲大賽流行唱法組金獎。另外，1988年海政文工團的詞曲作家付林也開辦了歌手培訓中心，致力于流行歌手演唱的指導、制作。同年12月25日還在海軍大禮堂進行了第一期學院結業匯報演出。1990年央視青歌賽流行唱法業余組第一名蔡紅虹就是出自該班的歌手。中國青年音像出版社委托中國音樂學院開辦了“青年通俗演唱培訓班”，進行為期8個月的聲樂學習，后來成名的歌手韓紅就參加了該班的培訓。這些培訓班的出現，使歌手開始擺脫散兵游勇的生存狀態，靠錄音機進行的模仿式、自學式學習方式。同時，在諸位音樂人、聲樂教師的培養下，流行歌手逐漸開始形成自己特有的演唱風格。

在流行音樂演唱專業教育方面也開始初見端倪，有記載指出，“1989年，武漢音樂學院聲樂系開始培養流行音樂演唱人才，執教教師為姚峰教授（歌手姚貝娜之父）。”[4]

五、流行音樂的發展刺激了卡拉OK的出現與歌舞廳的興盛

“流行音樂與科技的進步緊密聯系在一起，可以說它是現代科技與現代文化結合的產物。”[5]20世紀80年代末，卡拉OK這種現代科技下的文化娛樂形式在中國大陸出現。有資料記載，“上海1987年就已經有了由旅日中國人黃一勤在上海國際俱樂部辦起的、以他祖籍命名的黃樓卡拉OK歌舞廳。到1990年初，上海已有60多家卡拉OK歌舞廳”。[6]伴隨著卡拉OK的出現，承載其的重要空間——歌舞廳也迅速發展起來。人們進入歌舞廳可以利用卡拉OK這種形式點唱自己喜歡的流行歌曲。有資料記載，“深圳自1981年首家歌舞廳出現后，到1992年就達到了340家之多，且還有100多家待批，而北京也發展到了300多家”。[7]同時，隨著群眾的歌唱熱潮，人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卡拉OK甚至進入尋常百姓家，老百姓在自己家就能夠點唱自己喜愛的歌曲。另外，為了滿足群眾進行卡拉OK的演唱熱潮，1991年5月28日《中華大家唱（卡拉OK）曲庫》出版發行，首版有300多首歌曲，至當年末出版了1000首歌曲。卡拉OK的引入，無論是對業余還是專業歌手在演唱上都有很多益處，這使得大家能夠通過較為便捷的方式來練習自己喜歡的流行歌曲。而且這其中的音樂伴奏大部分都是原版伴奏，這對鍛煉大家的演唱水平，提高音樂控制能力有著積極的作用。同時，這也表明了流行音樂有很強的娛樂性、大眾性等特性。正如記載中所指，“流行音樂有其獨特的文化屬性，具有較強的娛樂性、商品性、大眾性等特點”。[8]

六、海峽兩岸流行音樂交流頻繁

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海峽兩岸的關系出現了松動。在政策方面，1987年10月，臺灣當局迫于民眾的壓力允許臺灣民眾赴大陸進行探親。1988年2月臺灣當局通過了《中國國民黨處理干部同志赴大陸探親辦法》，允許國民黨中央秘書長在內的國民黨黨員與干部回大陸探親、旅游。1998年4月臺灣當局擬以“個案處理”允許大陸同胞赴臺探親。1988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頒布了《關于鼓勵臺灣同胞投資的規定》。這些政策的頒布，使很多的臺灣音樂人、歌手可以相對自由地來大陸進行交流演出。例如，美籍華裔出生于臺灣的歌手費翔參加了1987年的央視春晚，他演唱的歌曲《冬天里的一把火》《故鄉的云》風靡大陸，其勁歌熱舞的演唱給大陸歌壇帶來了極大的沖擊。1987年臺灣影視歌三棲明星凌峰來北京合作拍攝電視節目《八千里路云和月》。1987年臺灣歌星高凌風的專輯被浙江音像出版社引進出版。1988年2月大陸歌手王虹赴香港與臺灣音樂人劉家昌合作錄制了專輯《今又龍年》。1988年3月“臺灣歌星探親演出團”一行13人在北京首都體育館進行演出，隨后在大陸十幾個城市巡演達40多場，并在大陸錄制出版了專輯《情留故土》，這也是臺灣歌手首次在大陸錄制且發行專輯。1988年6月臺灣流行音樂學者紀利男來北京與大陸流行音樂學者進行學術交流。臺灣歌手萬沙浪和包娜娜參加了1988年的央視春晚，分別演唱了歌曲《娜魯灣情歌》和《三百六十五里路》。1989年，大陸開始以政府行為引進海外和港臺唱片，齊秦的《狼Ⅰ》、蘇芮的《跟著感覺走》成為較早一批引進的流行音樂唱片。臺灣歌手潘安邦參加了1989年的央視春晚，演唱了歌曲《跟著感覺走》《外婆的澎湖灣》《太陽與月亮》。臺灣歌手文章和凌峰參加了1990年的央視春晚，文章演唱了歌曲《自己的天空》《我是風》，凌峰演唱了歌曲《小丑》。

七、余論：流行音樂的發展折射出社會人群的亞文化心理

基于上述五則史料以及相關文化因素可見，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人們的思想、心理也越來越開放與自由，此時在社會中一種亞文化的心理慢慢開始產生并爆發。同時，一些社會問題也紛紛出現。例如，人口收入不均造成的貧富差距逐漸拉大、腐敗現象開始抬頭、物價上漲、供需不平衡等，這些問題的出現使人們的內心有些慌亂與焦慮。作為社會中最為沖動的青年一代，面對此時的中國社會，似乎有些迷茫與不安。而搖滾樂正好成為其宣泄的形式，這為中國大陸搖滾樂的誕生提供了重要的心理支持和條件。1986年在第一屆百名歌星演唱會上，崔健演唱了歌曲《一無所有》，這標志著中國大陸搖滾樂的誕生。這時的觀眾不像當年看到英國威猛樂隊時那樣矜持了，他們跟著音樂進行宣泄和呼喊。崔健的演唱迎合了當時青年人的心理狀態，唱出了他們的心聲。

[參 考 文 獻]

[1]王 韡.20世紀80年代上半期中國大陸流行音樂的相關史料及其分析[J].當代音樂，2018（07）：13.

[2]本刊編輯部.北京出現第一家音樂沙龍[J].音樂世界，1987（01）：47.

[3] 王 韡.中國流行音樂演唱的社會學宏觀考察——基于社會干預、社會效應與社會生產的視角[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6（06）：162.

[4] 王 韡.流行音樂學學科設置論[J].高教發展與評估，2017（05）：94.

[5] 王 韡.流行音樂的文化特性[J].吉林藝術學院學報，2013（03）：6.

[6] 焦潤明等.當代中國社會文化變遷錄（三）[M].沈陽：沈陽出版社，2001：865.

[7] 楊曉東.從深圳市歌舞廳藝術的發展趨向看北京地區的歌舞廳[N].音樂周報，1992-09-18.

[8] 王 韡.中國流行音樂演唱風格研究的前期理論思考[J].音樂傳播，2014（02）：32—33.

（責任編輯：張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