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江漁歌的傳承瓶頸與出路

[摘要]

富春江漁歌是流行于浙江省富春江流域一帶的民間藝術樣式。它是歷代漁民生活狀況和勞動場景的真實反映，是富春江流域歷史文化的有效體現，是展現地方語言藝術魅力的獨特載體，是不可多得的文化遺產。文章取非遺保護的研究視域，在田野調查掌握一手資料的基礎上，綜合運用文獻學、歷史學和文化人類學方法，圍繞富春江漁歌展開有機動態的理論與實踐把握，為傳承保護富春江漁歌提供可資借鑒的參照。

[關鍵詞]富春江漁歌；傳承保護；瓶頸；出路

[中圖分類號]J60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18）08-0065-03

漁歌，即漁民所唱之歌。凡是反映漁民心態和情緒，反映漁民的生產和生活，反映漁民的風俗和信仰，反映漁區的政治、歷史、經濟、文化以及愛情婚姻等，均系漁歌。[1]富春江漁歌是富春江漁民用鸕鶿捕魚時所唱的“勞動號子”。捕魚時，人在船上，鳥在水中，人與鸕鶿相互配合，主人指揮鸕鶿下水捕魚，用吆喝聲進行溝通。這種吆喝聲成為人與鳥的“共同語言”，所唱曲調就是富春江漁歌。2009年，富春江漁歌被列入第三批浙江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與此同時，在群眾日常的休閑娛樂、藝術欣賞中卻逐漸難覓蹤跡，其傳承和發展遇上了前所未有的瓶頸，于2016年被列入第二批杭州市非遺瀕危項目，大有“絕塵而去”之趨勢?；诜沁z保護的視角，本文旨在詳細分析富春江漁歌的傳承瓶頸，以尋求傳承保護的出路，為保存這一藝術樣式提供可資借鑒的參照。

一、富春江漁歌的藝術特色

首先，富春江漁歌的音樂特征明顯。其一，高亢粗獷，節奏自由。富春江漁歌節奏多為散板，長短因人而異，風格粗獷且速度自由。其二，即興編創，個性發揮。富春江漁歌帶有一定的即興性，常根據水流的深淺緩急、四季變換、地域不同、所捕魚類不同以及捕魚者自身的喜好而產生差異。如《夏季抲甲魚調》《春季趕魚調》就是漁民按季節以及魚類的不同編創的不同作品，他們常常在不同的季節，吆喝不同的曲調。其三，唱在船頭，不加伴奏。自幼受到訓練的鸕鶿，懂得漁歌的含義，根據主人所唱的不同音調，進行相應的操作。如《抲甲魚調》中的“上前尋來”“石墩里旋來”等詞句用來指揮鸕鶿的方向及捕魚動作。音樂無須伴奏，隨時隨地演唱。其四，曲調獨特，陰陽演唱。富春江漁歌的音樂獨具特色，巧用上下滑音，多用倚音。曲調基本為一個（低）la do re mi，mi re do（低）la的上下級進。另外，富春江漁歌的演唱多采用“陰陽唱”，即時有真聲，時有假聲，韻味十足。

其次，在歌詞特點上，富春江漁歌的歌詞主要使用帶有地方色彩的方言且多運用襯詞。富春江漁歌的歌詞多為和鸕鶿的對話，如“前手拖來你吃來”“拉大肩里尋來”“沿外去抲來”等，間插大量語氣詞，如“哎嘿嘿啊哈”“哈哈哈嗨”“喔荷荷”“嗚嗬喲”“里羅里羅里來”“咿呀呀”等。這種喔、哈、嗬、哎、吔、嗨、呦、咿、呀、嗚、啊、喔等襯詞，豐富多彩，似于人與禽之間感情溝通的一種特別“語言”。這些襯詞的多樣化使用，不僅使富春江漁歌旋律更具藝術感，引起語氣的延伸與加強，更使得句式顯得活潑、歡快的同時又增加了地方特色，成為獨一無二的藝術。

二、富春江漁歌的傳承瓶頸

（一）傳承土壤發生改變，生態消失

一種文化的產生、發展，與其依托的社會生態息息相關，許多文化的湮滅和消失都來源于社會生態的破壞。富春江漁歌的傳承土壤已然發生改變，其賴以生存的社會生態逐漸消失。首先，隨著陸路交通的迅速發展、江河淡水生態的破壞和人工水產養殖業的發展，自然漁業養殖急劇衰退。據統計桐廬境內在民國時期有漁船60多只，解放初期逐年增多，但到1990年僅剩24只。其次，改革開放以來，九姓漁民生活條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陸續從水上走向陸地，歷代從事水上勞動的漁民紛紛投向工廠、田地的懷抱，漁歌也隨之自然消失。再者，隨著漁業生產的現代化、機械化、養殖化，傳統漁業生產習俗——鸕鶿捕魚日漸消退。早在1958年前后，鸕鶿捕魚就被漁政部門明令禁止。目前會使用鸕鶿捕魚的漁民少之又少。少了傳統漁業生產習俗的支撐，源于并形成于傳統漁業生產過程的富春江漁歌自然難以為繼。

（二）傳承人斷層現象嚴重，后繼無人

當前，許多民間音樂都會出現傳承人斷層現象，富春江漁歌也是如此。據傳承人錢林法說，富春江漁歌的傳承方式主要為口傳心授，其爺爺錢老虎、父親錢春財以及叔叔錢老四都是善唱富春江漁歌的能手，但如今卻很難再傳承下去，原因主要有三點：一是老一輩傳承人不僅上了年紀而且文化程度較低，多呈現出有心無力的狀態，而下一輩子女不愿意學唱，認為漁歌不符合其審美品格，較少能引起他們的興趣。二是目前使用鸕鶿捕魚的人并不多，且會使用鸕鶿捕魚的基本為農民出身，他們沒有得到傳唱，只有歷來在水上為生的人才會演唱富春江漁歌。三是目前鸕鶿這一在富春江漁歌中起了重要作用的工具已經很少存在，據錢林法說，目前浙江省僅有桐廬、桐鄉和湖州還存在為數不多的鸕鶿。這也間接導致了傳承人的斷層。由于長期招不到學徒，也沒有充足的經費支持，錢林法對其鐘情一生的富春江漁歌表示出深深的擔憂。

（三）傳承平臺日漸匱乏，亟待搭建

富春江漁歌面臨的不僅僅是人才枯竭，還有傳承教學平臺缺乏、傳承群眾基礎薄弱等一系列難題。由于富春江漁歌地道的傳承人大多沒有接受過文化教育，導致了未曾有曲譜留下。長期以來，漁歌只能靠聽覺傳承，這就迫使需要大量的傳承平臺，即演出、比賽、傳承習地等來擴大富春江漁歌的聽覺傳承范圍。20世紀50年代，漁歌活動及比賽還十分豐富。其中1958年傳承人錢老四參加建德地區民間文藝調演，以桐江《鸕鶿調》漁歌獲獎。自2001年起，“瀟灑桐廬·富春江山水節”活動的舉辦也有富春江漁歌的演繹。這些山水活動，活躍著漁歌手的身影。然而，半個世紀中，此類文化活動和比賽開展較少，富春江漁歌傳習所較少建立。這間接地導致了真正擁有江上生活實踐的漁民退居幕后，他們本該是富春江漁歌最真實最道地的傳承者，如今卻與漁歌漸行漸遠。

三、富春江漁歌的保護對策

（一）挖掘整理，靜態保護

面對傳統民間音樂，只有認識其曾經走過的每一步足印，才能夠堅實地邁開走向未來的腳步。因此，近年來，為傳承和保護富春江漁歌，桐廬縣非遺保護中心的相關部門做了大量挖掘、普查工作。如出臺傳承計劃，成立保護領導小組；對富春江沿岸的桐君、窄溪、富春江等漁業村進行實地普查工作，基本摸清富春江漁歌的傳承情況和保護價值。2009 年，富春江漁歌正式列入浙江省第三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隨之迎來的是文化部門對富春江漁歌的深入發掘、收集、整理和匯編，形成錄音錄像資料，并在此基礎上建立以桐君街道為主體的民歌演唱隊伍；建立傳承機制，充分發揮老漁民的傳幫帶作用等等。2013年，杭州電視臺綜合頻道《我們圓桌會》“政協視點·我們圓桌會——傳統民間藝術（音樂）傳承和扶持”對富春江漁歌傳承人錢林法進行訪談，對富春江漁歌展開調研和資料收集；2016年1月，浙江省非遺項目“富春江漁歌”傳承保護培訓會在桐廬舉行，就瀕危項目富春江漁歌的傳承保護策略進行討論。這一系列保護措施都表現出政府部門及社會各界對富春江漁歌的熱切關注。

（二）融會貫通，活態傳承

活態傳承，是指在非物質文化遺產形成發展的環境中，在人民群眾生產生活過程中進行保護的傳承方式。蕭梅說：“也許我們最該做的一件事，就是把傳統音樂真正放回到民眾的生活里，而不是象牙塔里遺存或擺設。”[2]這道出了活態傳承的重要性。為了保護和傳承富春江漁歌，目前富陽市已成立富春江“鸕鶿調”傳習體驗基地，進一步加強對傳承人的搶救保護。隨著時代的向前發展，富春江漁歌不應再局限于傳統的形式，而是要與時俱進，融會貫通，將漁歌元素融入百姓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之中。可從如下幾個方面展開：第一，引進校園，搬上講臺。有專家認為非遺傳承的關鍵是要從音樂教育上下功夫，將“非遺”的“火炬”接力棒傳遞給學生，將“個人記憶”轉化為“集體記憶”。[3]這種傳承方式已成為共識，越來越多的非遺項目走進課堂。桐廬縣非遺保護中心的負責人也表示，將以校園傳承的方式結合以舞蹈在幼兒園傳唱富春江漁歌，讓少年兒童從小形成漁歌文化的保護意識。第二，抓住內涵，創新形式。桐廬是故事之鄉，將富春江漁歌的元素融入故事，以故事的形式傳承漁歌的文化內涵也不失為一種巧妙的傳承方式。第三，登上舞臺，走向群眾。從2015年開始，每周末晚上，桐廬劇院大型演出《春江花月夜》完美呈現了桐廬的各類非遺項目，其中也包括富春江漁歌。此類活動正是富春江漁歌傳承群眾化、常態化的一種好方式。第四，保留元素，創作新曲。與其他地方性漁歌一樣，還可鼓勵專業音樂人及音樂愛好者以富春江漁歌為素材，譜寫優美的現代新漁歌。這些保護策略的實施就在于挖掘富春江漁歌珍貴的文化內涵，激發群眾傳承保護的熱情，擴大漁歌生存發展的空間，真正做到融會貫通、活態傳承。

（三）走進時代，開發利用

“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傳承發展”是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工作方針。的確，任何一種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搶救、保護、利用、發展都應適應形勢、適應時代、適應社會的進步。對富春江漁歌而言，除以上提出的靜態保護和活態傳承，還可以適當地開發利用。當然，這不能也不是泛指一般性的商業開發，其前提是必須保護好自身所代表的非遺的個性和特色，走向現代化的同時又未能遺失非遺的本質，實現雙贏局面。通過加大富春江漁歌與旅游、娛樂產業相結合，加強漁歌對年輕人的吸引力，從而實施有效傳承，這也是一個值得重視的方法。如打造富春江流域旅游產業，推廣富春江漁歌表演，形成山水文化游覽區?？稍诟淮航饔騽澏ㄒ粋€區域，恢復鸕鶿捕魚的勞動場景，實施整體性保護，并使之成為一項休閑旅游項目。一方面對富春江漁歌的生態環境進行保護，另一方面對漁歌本身也可形成常態化的傳承表演，不僅是富春江漁歌傳承的新方式，對富春江流域旅游業也有一定的提升。另外，開發利用還應借助新網絡平臺，大力培養并推廣本土的富春江漁歌藝人，努力提升漁歌傳承的群眾基礎，改變富春江漁歌“掌握在少數人口中，年輕人無興趣學”的現狀。

結語

習近平總書記曾提出過“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的美好愿景。在我們桐廬人身邊，有美麗富饒的富春山水，更有這樣一種曲調，從古唱到今，后來在江上飄散了，這就是富春江漁歌。富春江漁歌，在富春山水的滋潤中產生、發展、繁衍，以獨具一格的歌詞和韻味十足的音樂珠聯璧合，描述漁民的生產勞動，表現漁民的情感生活。時代給富春江漁歌開了一扇窗，我們能做的就是在深入厘清其歷史軌跡的基礎上，充分認識其藝術特色，正確分析其面臨的傳承困境，先尋求其保護、傳承之路，再謀其發展之路。

[參 考 文 獻]

[1]金濤.舟山漁歌的歸屬及其特色[J].浙江海洋學院學報：人文科學版，2002（03）：12.

[2]蕭梅.從“文化約定”比較中西音樂的傳播和傳承[A].蕭梅.田野萍蹤[C].上海：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2004.

[3]彭一敏，歐陽紹清.非物質文化遺產“合理利用”問題的探討[J].學術探索，2012（02）：112.

[4]顧希佳.錢塘江風俗[M].杭州：杭州出版社，2013.

[5]何平.杭州市非物質文化遺產大觀（民間文學卷）[M].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10.

[6] 楊建新.浙江文化地圖（第4冊）：錢塘風物浙江民間文化[M].杭州：浙江攝影出版社，2011.

[7]王淼.風生水起：浙江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生動實踐[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2.

[8]徐小龍.浙江桐廬：非遺成為美麗鄉村的“原動力”[N].中國文化報，2016-12-19.

（責任編輯：崔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