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仁 明 但 唐 軍
(1.成都理工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 成都 610059;2.重慶市第29中學校, 重慶 400010)
通過中國期刊全文數據庫和讀秀知識庫的關鍵詞“陜甘寧邊區”和“民族政策”檢索,涉及相關論文共44篇,專著10余部。經進一步梳理發現,已有的研究主要涉及陜甘寧邊區(以下或簡稱邊區)民族政策法規、黨的民族理論與工作開展、民族教育、民族經濟發展等問題,但鮮有從少數民族抗戰動員的視角展開研究的成果。中國共產黨在陜甘寧邊區的抗戰動員,既關系到陜甘寧邊區后方的安危和全民抗戰的落實落細,更是其他抗日根據地民族政策實施的重要參照,是“全國將近兩百萬少數民族問題的張本”,[1]4是黨民族政策理論與實踐系統化的開端。因此,本文就這個問題展開論述,以求教于大方之家。
邊區境內少數民族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情況是邊區原住民,主要包括回族和蒙古族,邊區北部接壤的是廣大蒙回民族聚集區,與漢族民眾交錯而居,相互依存。第二種情況是全面抗戰爆發后,全國各地民眾奔赴延安,主要包括回、蒙、藏、苗、滿、瑤、維吾爾等民族,雖然人數不多,但是影響較大。
早在1935年,毛澤東就指出,少數民族特別是邊區的回蒙民族,“其前途,將和華北人民的斗爭和紅軍在西北的活動,匯合在一起”。在此基礎上,黨號召“一切民族應當在平等自愿的原則上最親密的團結起來,反對共同的敵人”。1938年9月,在黨的六屆六中全會上,毛澤東系統闡述了他的動員民族抗戰的觀點,堅持民族平等,反對民族壓迫;堅持民族團結,反對民族分裂。保障各民族在政治、經濟、文化上的平等權利,反對民族歧視和壓迫;提倡在少數民族聚居地區劃出民族自治區域,各少數民族在統一的國家政權的幫助下,自己管理自己的政治、經濟、文化事務和風俗習慣;發展民族地區經濟等等。
抗日戰爭是20世紀30—40年代中日之間的殊死決戰,中國共產黨提出,以國共黨際合作為基礎,建立最為廣泛的統一戰線。因此,對陜甘寧邊區的少數民族的抗戰動員,關系到后方穩定、抗戰成敗和國家存亡,成為抗戰動員必不可少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民族工作上,早在1935年,中國共產黨就設立了蒙古工作委員會和定邊工作委員會。為擴大影響, 1936年,成立中共中央西北工作委員會,主要負責陜甘寧邊區之外的少數民族的抗戰動員。全面抗戰爆發后,為加強對少數民族的領導,中共中央設立少數民族工作委員會,整個邊區少數民族的動員領導機構,將原來的蒙古工作委員會和定邊工作委員會作為其下設部門。1941年5月,為統一領導,中央西北工作委員會與陜甘寧邊區中央局合并,成立中共中央西北局,下設少數民族工作委員會,同時,邊區政府也設立少數民族事務委員會,同時少數民族集中的各市、縣、區也設立民族事務科或者科員,[2]136從而實現了對少數民族抗戰動員機構的建構、完善。
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下推行民主政治,必須整合整個邊區少數民族的抗日力量。1938年,毛澤東指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不僅是黨派、階級的,更是民族之間的聯合,提出“團結國內各少數民族為一體,共同對付日寇”。[3]595張聞天也指出,國民黨沒有認識到民族團結的重要性,在其抗戰建國綱領中沒有提及,其實質是國民黨大漢族主義的體現,他認為,必須“爭取少數民族,在平等的原則下同少數民族聯合,共同抗日”。[4]76而對于如何團結少數民族,毛澤東指出,要靠民族的平等,少數民族要有管理自己事務之權,更要拋棄大漢族主義,尊重少數民族,達到民族團結。
黨的民族政策的出發點在于爭取少數民族成為“堅決的抗日力量”。在實踐中,黨的民族政策得到最大化的實施。1937年通過的《陜甘寧邊區參議會及行政組織綱要》規定,少數民族自由組織自治機構,為保護少數民族的特殊利益,邊區參議會下單獨設立少數民族事務委員會。1938年,黨的六屆六中全會提出少數民族自治。邊區政府則根據1939年4月4日的《陜甘寧邊區抗戰時期施政綱要》中“依據民族平等的原則,聯合蒙、回民族共同抗日”的要求,[5]204推動自治權利的落實。1939年和1941年的兩屆參議會通過的選舉條例,對少數民族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作了具體的規定,對于少數民族選舉區域內的人數只要達到法定人數1/5以上者,單獨進行該民族之選舉,至少選出正式議員1名,不足法定人數,但是已達邊區選舉1/10的居民亦得單獨進行民族選舉。[6]88如在1941年的第二屆參議會選舉中,選出回族委員7人,1名蒙古族委員,2名少數民族當選邊區政府委員,第三屆參議會選舉中,選出回族委員3人,蒙古族委員3名,遠遠超出其人口比例,這對回蒙等民族來說都是破天荒的事情。
為團結少數民族抗戰,中共六屆六中全會通過的《關于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與黨的組織問題的報告提綱》,以及中共中央通過的《關于回回民族問題的提綱》和《關于抗戰中蒙古族問題提綱》作出了更具針對性的規定,概括起來,主要包括:
一是把宗教作為團結少數民族抗戰的旗幟,以此粉碎國民黨對黨和少數民族的挑撥離間,這是團結少數民族抗戰的重大策略原則;二是重點爭取少數民族中間開明紳士或上層人士同時重視下層工作,上下結合,但要突出上層人士的社會影響,帶動少數民族的抗戰激情;三是對被日偽挾制的民族團體或阿訇采取說服教育,不正面打擊,團結多數,孤立頑固,爭取抗日力量的最大化;四是訓育少數民族干部以及選拔適合少數民族地區工作之干部,實現民族認同的基礎上推動國家認同,推動少數民族抗戰意識的迸發。
對少數民族直接進行軍事動員,主要從支持少數民族建立自己的抗日武裝、兵員動員等方面展開工作。在支持少數民族建立抗日武裝方面,早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關中就建立了回民自衛軍,陜甘寧的三邊地區建立了蒙古游擊隊、蒙漢騎兵隊。西北工作委員會通過的《關于回回民族問題的提綱》和《關于抗戰中蒙古族問題提綱》中提出,幫助回蒙民族建立“強大的抗日武裝部隊”,少數民族部隊享有與其他抗日部隊同等待遇,并幫助建立民眾抗日武裝,對包括喇嘛在內的蒙古各蒙旗人進行初步的軍事訓練。回民自衛軍在抗戰爆發后改為回民支隊,中國共產黨提供了部分槍支。西海固事變后,[7]943回民沖破國民黨的封鎖進入陜甘寧邊區。1941年,中國共產黨改編寧夏西海固農民起義軍為黨領導的回民抗日騎兵團,回族領袖馬思義、楊靜仁分別為團長和黨代表。該部隊在反頑斗爭中發揮了很大作用,多次挫敗國民黨頑固派對邊區的騷擾。[8]258烏審旗的那素蒙率領起義的蒙古族部隊于1940年投奔延安,多次率部“參加前線作戰,屢建功勛”,后擔任邊區參議員,因積勞成疾不幸于1943年逝世,臨終勖勉打倒日寇。[9]336在中國共產黨的影響下,回蒙族青年紛紛參加抗日游擊隊,配合主力部隊打擊日軍和偽蒙軍隊,爭取偽蒙軍隊反正。在關中,回民成年參加自衛軍的、青年參加少先隊的都達到90%以上;隴東建立了回民支隊,參加自衛軍的也達到了1/3以上,中國共產黨在槍支非常緊缺的情況下,為每個自衛軍配備一根紅纓槍。[10]105這些部隊大多參加了保衛邊區、保衛西北的實際斗爭,實現了各族人民武裝自衛、團結抗戰之局面。
對少數民族的抗戰動員的有效前提是必須幫助其發展生產,改善生活,才能更好地貫徹團結抗戰的方針,并適度地對抗戰進行物質支援。為此,邊區政府做了大量的工作,可以說,這是對少數民族抗戰動員的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對于原住少數民族,邊區給農民分土地,發放改良種子,給資金有困難農民發放農貸。對于遷移來邊區的少數民族,土地問題也得到解決。如新正一區一鄉,政府在征得當地人民同意下,借給公田耕種,這種公田無租無課。以下為該鄉回民土地分配情形。

表1 陜甘寧邊區新正一區一鄉土地分配情況表
數據來源:任一飛,周競紅著:《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族關系史研究》,遼寧民族出版社 , 2003,第97頁;周晶:《抗戰時期陜甘寧邊區民族政策研究》,寧夏大學2014年度博士畢業論文。
對于小商販,政府鼓勵他們開荒,半耕半商,如1941年隴東的三岔和廟兒掌,10多家小商販開始種莊稼。從全面抗戰開始到1941年11月,關中地區劃撥給回民荒地11135畝,耕地4006畝,環縣給9戶回民耕地400畝、窯洞5孔、墓地30畝,鹽池縣城區劃撥回民宅基地300畝。[11]131新到之住戶土地、糧食、農具、種子、耕牛等有困難者政府隨時隨地予以幫助。除了政府的層面外,靖邊的蒙古族還與當地八路軍緊密協作搞好生產,蒙民一般不會稼穡,駐軍就指導其耕地之法,對缺乏勞動力的家庭,八路軍幫助解決人力和農具,并在1943年幫助蒙民人工100個,牛工30個,蒙民把劃撥給他們的1000余畝土地借與八路軍。像上述之扶助救濟,在邊區周邊地區是十分普遍的??傮w看,邊區少數民族基本上做到了耕者有其田。分得土地后,少數民族積極支援抗戰,1940年1月,內蒙古伊克昭盟的蒙古族民眾支持邊區軍民糧食200石。[12]95各民族感念黨和邊區政府的恩情,紛紛支援牛羊皮等物質,為抗戰貢獻出一份力量。以1941年的靖邊、定邊和鹽池為例,蒙古族民眾貢獻羊皮價值至少14萬元以上。

表2 1941年靖邊、定邊和鹽池等地蒙古人民羊皮輸入邊區之數目(元)
以教育推動少數民族的抗戰動員是重要方面,更是復興民族的根本途徑。因為“只有實現自身近代化過程中,中國才能真正抵抗一個近代化了的侵略者”。[13]104中共中央和邊區政府非常注重邊區少數民族干部的培養。1937年中共中央黨校開辦民族班,開始培養民族干部。針對回民群眾多的特殊情況,中央黨校于1939年7月專門開了回民班。1940年,陜北公學先后成立了蒙古青年工作隊和少數民族工作隊。1941年在少數民族工作隊的基礎上成立民族部,主要招收蒙、回、藏、彝、苗、滿等民族。1941年9月在陜北公學民族部的基礎上成立了延安民族學院。民族學院學生保持在300名以上,在經費非常緊張的情況下,邊區撥付民族學院建筑經費1500元,每月運行經費10000余元,糧食40石左右。[14]132在培養中,盡量羅致蒙、回、藏等各民族語言問題之專人。另外,陜北公學設立民族問題研究室,在教學內容上注重馬克思主義理論教育與抗戰教育并重,主要課程包括馬克思主義民族理論、民族語言、中國共產黨與中華民族、毛澤東的論持久戰、解放日報相關社論等。
邊區大力發展民族文化教育,實施以抗戰教育為中心的教育教學目標,縮小與漢族文化上的差距,架起少數民族與漢族文化交流溝通之橋梁,培植抗戰建國的少數民族人才。邊區政府要求各級學校廣招少數民族學生入學,有條件者設立少數民族班,對回族設立阿訇訓練班,對蒙族和藏族等設立喇嘛訓練班,以提高其政治認識水平,“使為抗戰的文化教育服務”。[15]44到1944年,邊區專設伊斯蘭小學2所,隴東設1所,關中2所,教員皆為回民,教材也以回文為主,蒙校也有2所。[16]156對于成年人開展各種形式的成人教育培訓,包括識字班、掃盲班、讀書報班、冬學班,在回族地區把清真寺作為抗戰教育的場所,如逢齋月則改白天教學。接受抗戰文化洗禮的民族學員,其抗戰愛國意識大大提高。如蒙族學員云照光,原在牛欄山放牛牧羊,在八路軍感召下,兄弟倆來到延安求學,在五年學習中,文化水平大大提高,與蒙族學員一道,采用蒙古民歌編練《找八路軍去》《到好地方去》《反抗》等抗戰題材戲劇,輪回演出于三段地、鹽池、定邊等地,“蒙人看后極為感動,咸謂蒙古民族定會獲得自由解放”。[17]
中國共產黨和邊區政府還注重建立文化交流的協會組織,以進行抗戰宣傳與交流,啟迪少數民族抗戰意識。為使邊區民眾在抗戰中更加團結,在驅逐日寇中攜手同進,邊區組建了民族事務委員會。同時,各民族內外的各種協會紛紛成立?;刈逑嚓P協會主要有回民救國會、回民文化交流會、延安回民救國協會、關中回民協會、回教文協、三岔回民支會和回民抗日救國聯合會;蒙古族的協會主要有蒙古文化促進會、蒙古文化考察團和蒙古文教大會等。這些協會開展的抗戰救國活動各具特色,這里略舉一二以證之。如民族事務委員會就在1943年組織20多名蒙人到南泥灣,共開荒地81畝,生產糧食等價值達到20000元之巨。延安回民救國會發表告全邊區回民的信,指出日本人妄想滅掉包括回族在內的整個中華民族,必須加強回漢的團結,“以激發全國各地回民抗日熱忱而鞏固回漢的抗日團結” 。[18]回民文化促進會把抗戰建國思想與古老的古蘭經結合宣傳,強調“你們在得著他們(敵人)的地方殺他們,在他們驅逐你們的地方驅逐他們、你們在正義中對侵略你們的人殺去”等等。[19]回民抗日救國聯合會1945年3月召開會議,抨擊國民黨的獨裁,要求成立抗戰建國的聯合政府。蒙古文化促進會聯合陜公文藝工作團、魯藝等團體1941年考察蒙古,行程達到1000多里,足跡遍及蒙古地區僅存的未被日本占領的伊克昭盟,搜集了大量蒙古族的文化典籍、器樂和社會史籍,形成了詳實的報告,為從文化上團結蒙古人民抗戰提供了豐富的材料和嶄新的視角。在調研的基礎上,蒙古文化促進會還推動建立成吉思汗紀念堂和設立蒙古文化陳列室,對促進蒙漢團結,共同致力于抗戰建國之事功,其作用不可小視。
中國共產黨和邊區政府還大力開展民族統戰工作,反對投降主義和頑固派,擴大抗日民族統一戰線。
首先,在于實施真正的、徹底的宗教信仰自由。團結信教群眾參加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是邊區黨和政府的重要任務。陜甘寧邊區施政綱領明確規定了少數民族的宗教信仰和文化習慣自由,教民與非教民有同等的政治地位和享有同等的民主權利,甚至要求“不干涉俘虜宗教信仰”。在延安,邊區政府為回族民眾修建了清真食堂和寺廟,毛澤東親自題寫“清真寺”三個大字,到1945年延安的清真寺達到8座。
其次,保護蒙古族英雄成吉思汗,并進行祭奠。為免遭日寇盜掘,政府與蒙民商議將成吉思汗陵墓移植到延安,并且每年春季和夏季都要進行隆重的祭禮,紀念規格很高,毛澤東、朱德等親臨公祭大會,毛澤東還為延安的成吉思汗紀念堂題寫館名。通過這些活動喚醒了蒙民的國家意識和激發了他們的抗戰情緒。
再次,通過宣傳民族先進人物以激揚民眾的抗戰信念與決心。邊區參議會蒙古族議員那素于1943年逝世,臨終遺言“團結才有力量,分裂定會滅亡”。延安各界1000多人隆重追悼,邊區主席林伯渠主祭,指出,那素的道路“就是中華民族的道路”。[20]西蒙抗日游擊隊第一大隊長、蒙古人民英雄哈諾墨拉于1945年正月被國民黨殺害,邊區也舉行了隆重的祭奠,揭露國民黨殘殺抗日志士、橫征暴斂的罪行,讓蒙民認識到國民黨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的真實嘴臉。
中國共產黨陜甘寧邊區民族理論與實踐的發展,最大程度地整合了邊區各民族的抗戰力量,推動了各民族現代化轉型,在黨的民族政策歷史上有著重要地位和作用,更是中國共產黨民族政策定型化的開始。
扶助少數民族建立抗日武裝,提高他們的抗日救國意識,注重因地制宜,切合少數民族的實際。例如,在組建抗日武裝力量中,保衛祖國首先是保衛家鄉,中國共產黨幫助少數民族建立的武裝首先立足于保衛鄉土,參軍的少數民族士兵離土不離鄉,極大地調動了他們的抗日熱情。在對蒙民軍事動員中,注重發揮其騎術的優勢,展開游擊戰爭,對寺廟的喇嘛進行軍事訓練,扶助建立武裝。對于內蒙混成旅,不以八路軍正規軍的要求去衡量,“要了解內蒙民族政治經濟文化落后性影響于這個部隊的困難”,所以不能有“過左的要求”,[21]79幫助部隊聯系蒙古青年。這些部隊與八路軍遙相呼應,構成全民軍事動員的態勢。
發展少數民族地區生產,表面上看與抗戰動員關系不大,但是,這恰恰是抗戰動員最重要的方面。翻閱相關檔案資料匯編,隨處可見發展民族地區生產的材料,少數民族在物質生活上得到保障,“才能更好的貫徹團結抗戰的方針,充分發揮少數民族的積極作用”。[22]7某種意義上說,生存就是抵抗,“抵抗必然是多形式、復雜的”,“生存與抵抗緊密聯系”。[23]在戰爭極為困難的條件下,仍盡力關照邊區少數民族的生活,僅1940年邊區給蒙民糧食輸出1410石,這種輸出“年年都有,往年常有過之而無不及”。對于少數民族的商貿,實行巨大的稅收優惠甚至不收稅,如1943年全年免去蒙民貨物稅約190,000萬多元,鹽稅58,000元,[24]148-149極大促進了邊區與蒙民的經貿往來,也促進了蒙民經濟的發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點燃了其生產熱情和抗戰激情,發展民族地區經濟,提高其生活水平是動員少數民族抗戰的根本手段,更是推動民族融合的根本之途。
基于文化認同基礎上來達到抗戰動員的最大公約數,是邊區少數民族抗戰動員的典型特點。例如,由于大部分少數民族都有宗教信仰,充分徹底地實行宗教信仰自由,得到了宗教界和廣大少數民族人民的熱烈歡迎,達到了團結抗戰的目的。綏德基督教公理會布道員賀子美說:“基督教徒的信教自由受到祝福保障。此次到延安,感受延安過去一片荒涼,但現在在共產黨領導下,建設一新?!彪]東美籍神父薛樂達向邊區政府林伯渠主席致信云:“延安成為影響世界政治的重要地了”,“我走過很多地方,亦未見過人們能過著這樣民主、自由、幸福的生活,可見毛主席治國有方”。[25]又如,祭奠成吉思汗和蒙民英雄哈諾墨拉讓少數民族“聞此感激淚下”,深信“蒙古民族只有團結自強,只有同漢族同胞在平等的基礎上聯合起來才能打倒共同的敵人——日本帝國主義”。[26]
在抗戰的一系列動員中,邊區各民族的現代性逐步增強,突出表現為現代民族國家政治觀念的形成與強化。在抗戰爆發之初,回族人民對抗戰與自身的關系沒有清晰的認知,“日本人來了不過這樣壞”,國家意識淡??;蒙古族在當時也存在“漢強隨漢、日強隨日”的兩面態度。[27]55在持續的抗戰動員中,各民族認識到“和共產黨攜起手來,為中華民族的解放而斗爭”。新正縣回民婦女參加婦聯會達到80%以上,邊區回民由戰前的幾十戶增加到1000多戶。在紀念成吉思汗中,蒙民提出“堅決反對日寇,為蒙古族、中華民族的徹底解放而奮斗”。靖邊城川蒙民對真正抗日、保家衛國的八路軍“倍極喜愛關心,在蒙民住區,不管白天深夜,只要聽說來客是八路軍,就都出門迎接請客”。[28]
在土地革命戰爭年代,中央蘇區所處地區的少數民族比較少,面臨的民族問題也不突出,民族政策的實踐多停留在“民族自決”等口號式的宣傳里。長征時期雖然經過的民族地區不少,但停留時間短,民族的相關舉措多應急性,缺乏長遠的思考與規劃。到達陜北,民族復雜多樣,加之中日矛盾的尖銳,日本企圖分化瓦解,民族問題的重要性日益凸顯。中國共產黨意識到只有在民族平等、民族享有充分的自治權力的基礎上才可能建立鞏固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從邊區參議員選舉中的少數民族的照顧,到1941年在《陜甘寧邊區施政綱領》提出建立蒙回民族自治區,民族自治機構在邊區迅速建立擴大。順應了在民主的基礎上團結抗日、維護國家民族統一的愿望,為后來提出科學完整的民族政策提供了樣板,在此基礎上,1947年中國第一個民族區域自治的省級政府內蒙古自治區成立??傮w看,民族區域自治是在抗戰這一大背景下探索出來的,達到了“最大限度地團結全國各族人民一致抗戰”。[29]61
早在1937年洛川會議上,中國共產黨通過的抗日救國十大綱領強調,抗戰勝利必須進行軍事總動員,同時進行全民總動員;必須給予人民充分抗日民主權利,并適當改善工農生活。陜甘寧邊區少數民族的抗戰動員之系列做法正是這一綱領的生動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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