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在家

凌晨

未來世界，媽媽有事要出遠門，家務機器人大壯擔負起照顧小田姐弟倆的重任，但是天性活潑好動的姐弟倆會放過這個機會嗎？讓我們看這一篇風趣幽默又科技感十足的未來故事吧。

1

媽媽對田遠航、田星宇說：“外婆周末結婚，我要去柳州給她做伴娘。你們姐弟倆好好待在家里，別亂跑，別老看電視。”

田星宇舉手發言：“那我可以玩積木機器人嗎？”

媽媽說：“別超過200塊。上次你搭了250塊，差點把房子給拆了。”

田遠航說：“我12歲了，也可以做伴娘。你應該讓我去。”

媽媽笑道：“亂講，你還小呢。好好照顧弟弟啊！我星期天下午就回來。”

田遠航不高興了，問道：“爸呢？他不管？我已經單獨照顧二哈4次了！”

田星宇隨即在地上打滾，學哈士奇的樣子，還“汪汪”亂叫。

媽媽親親田遠航說：“爸爸太忙了，我們幫不上他，也別給他添亂不是？”把田星宇撈起來也親親臉頰說：“你們都是懂事的乖小孩，能管理好自己，對吧？”

田遠航、田星宇兩個人都點點頭。但田遠航心有不甘，田星宇想著200塊的機器人搭成啥樣，兩個人的頭點得都很敷衍。

“大壯，”媽媽叫家務機器人，“遠航和星宇就拜托你了。”

2

大壯列好周末行程表，投影到墻上。密密麻麻一張大表，內容精確到書本第幾頁第幾行;時間控制則以分鐘計算，每隔45分鐘安排休息10分鐘。

田星宇立刻撇嘴道：“又是老一套，你鋼琴舞蹈我編程焊接，說好的積木機器人呢？”

田遠航不喜歡一屋子都是奇形怪狀的機器人，就說：“可能媽忘記和大壯交代了。你算了吧。”

“呵呵，我又得改程序，好煩。”話雖這么說，田星宇臉上的表情卻是“我又能顯顯手藝”的得意。

“你就不能嘗試點新玩意兒？”田遠航勸說道，“你說你沒事就折騰機器人有意思嗎？”

“沒什么可玩的。”7歲的田星宇滿臉滄桑，“200塊機器人也只有1448種組合。”

田遠航很納悶地問：“你為什么不去和真人玩耍呢？老和機器人在一起，你都不會說人話了！”

“哪有？我人際交流分數比你還高。”田星宇做鄙夷狀，“到底誰不和真人玩兒啊？我還每周出門踢1個小時足球呢！您可好，連舞蹈課都要賴在家里用MR（MR：這里指現實環境與虛擬環境相互混合的技術，虛擬環境由計算機實時生成，其中的虛擬物體或信息可以和使用者互動）！”

“我那是為減輕交通壓力做貢獻，誰叫小丹老師把我的課都排在晚高峰時間！”田遠航一臉委屈，“不用MR，我能怎么辦啊？擠地鐵擠成肉片？你就不能心疼下你姐姐我啊？”

“得得，你有理，你總有理！”田星宇爭論不過姐姐，氣呼呼鼓起腮幫子，做了個鬼臉。

田遠航看看弟弟，看看墻上的行程表，打個響指：“二哈，要不我們玩個以前從來沒玩過的游戲？”

“姐，我們可都是小學生了。”田星宇給田遠航潑冷水：“您能稍微表現得像個正常點的小學生，不對《50個幼兒園游戲》感興趣嗎？”

田遠航“呵呵”尬笑，趕緊丟開那本厚如磚頭的精裝版《50個幼兒園游戲》。

“大壯，我們從來沒有玩過的游戲，你推薦一個，要真人參與，特別熱鬧、特別好玩的那種游戲！”田星宇就去敲打大壯的鐵皮腦袋。

大壯馬上給出答案：“開派對！開一個生日派對！”

“可是，我和田星宇的生日還都早著呢。”田遠航搖頭，“不行。”

“我的生日就在下周一。”大壯說，“可以。”

3

主意雖然是大壯出的，大壯卻無法改變既定程序，為田家姐弟制訂出派對計劃。修改大壯程序的密碼在媽媽手上，而且三天兩頭換密碼，田遠航、田星宇猜不出來。猜不出來就只能接受大壯安排的日程，不接受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機器人開出的懲罰單子上，全都是大數據調查出來的小孩子最不能忍受的項目：撓癢癢肉30分鐘;吃雞蛋10個;做10以內數學四則運算題500道……不管別的孩子什么感受，反正田遠航、田星宇受不了，一項都受不了，所以只好乖乖接受大壯安排。

“開生日派對真的有趣嗎？”田星宇問姐姐。

田遠航托腮沉思片刻后，嚴肅地說：“這是一種毫無目的、隨意性特強的群體性活動，一切都以有趣為目的。所以，應該真的有趣。”

田星宇把用胎發結成的小辮子咬在嘴里，一擼衣袖：“那成，開生日派對！去掉哪項？”

“都去掉！”田遠航笑，“誰叫媽拋棄咱們去玩兒，我們也徹底玩兒個一天一夜，放飛自我！”

田星宇點頭：“成，沒問題！不過費用你出。”

“我出就我出。”田遠航說，和田星宇擊掌，“嘉賓名單得我來定！”

“隨便你！你愛請誰請誰！”田星宇說，想想不對，趕緊補充：“別請張熙合，還有水木子就成。”

4

可是派對邀請函一旦發出，誰來誰不來就不由田遠航決定了。邀請函用加密格式在班級群里散布，原則上傳播2～3次才會失效，只要能在有效時間內破解密碼，就能獲取邀請函。也就是說，田遠航發出的15張邀請函可能帶來45個熱情活潑的小學生，也可能就來15個興致勃勃只為了吃蛋糕的小屁孩兒。

大壯準備蛋糕，田遠航負責居室美化，田星宇忙著修改數據—要進入到他們姐弟倆所有周末培訓機構的后臺管理系統中去，將姐弟倆未曾上過的課程填上“已上”，且“表現良好”。這沒有什么難度，反正他們的課程也都是在線虛擬，老師的口號就是“管他屏幕前是一個人還是一只貓，我都要教他教到懷疑人生”。

修改培訓班的數據并非田星宇最重要的工作。在整個周末，要想派對開成功，如何讓媽媽在千里之外通過視頻看到的依然是他們坐在MR的虛擬環境中努力學習，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就像鯊魚聞到血腥氣味就會沖向獵物，田星宇遇到麻煩后精神大振，整個臉龐都在發光。他喜歡解決問題，有問題要解決，沒有問題制造問題也要解決，解決后的那種舒暢感，太美妙了。修改程序好讓媽媽的監視形同虛設，這對田星宇來說簡直是個大問題，也是超級有趣的問題！

田星宇一旦專注起來，天塌下來都不會有感覺。他沒聽到田遠航撞擊大門的聲音。等田遠航氣喘吁吁站在他面前時，他已經解決了監視視頻與現場細微的時間差，兩者之間幾乎沒有時間上的遲滯，完全看不出是偽裝的現場。

“搞定！”田星宇站起來拍手，“哈哈！老媽會覺得這個周末是史上最省心的周末。我們太聽話、太乖了。”

“史上最鬧心的周末。”田遠航笑道，“我的同學們，要帶樂器、寵物和留聲機來！”

5

客廳里沒有用MR制造虛擬的場景，到處繽紛閃光的都是錫箔彩色拉花、彩色熒光條和彩虹絲帶。實物裝點出來的派對會場，有種隆重的華麗感，讓田星宇目瞪口呆。

“姐你真舍得花錢！”他由衷贊嘆。

田遠航嚴肅地說：“嗯，我自己做了一回外賣員，真跑商店買回來的。錢花光了以后還會有，但這可是我們第一次生日派對，不能馬虎。”

田星宇愣住，過了幾秒才說：“還真是，以前我們從來沒有開過生日派對。生日我們只是吃塊蛋糕。”

“那是你，爸媽說我牙不好，連蛋糕都不給我吃。”田遠航笑道，“只一碗長壽面，哦，不，一根長壽面，3米長面條，盤在碗里像根蛇。”

田星宇哆嗦一下說：“姐姐你能把事情描述得美好點嗎？我怕蛇呢！”

田遠航做個鬼臉，便跑去媽媽臥室穿上她的長裙和高跟皮鞋，用了媽媽的化妝機，很快就神氣活現地走出來，驕傲地說：“我是派對女王！”

田星宇笑道：“遵命，女王陛下，您可否去開下門？我聽到門鈴響了。”

是第一個派對客人到了，田遠航學校的同桌，抱著一把尤克里里，走進客廳就是“啊”一聲尖叫。

“好是不好啊？”田遠航白了同桌一眼。

同桌趕緊說：“好啊！這么古典的派對會場，我還是頭一次見。”

田遠航笑道：“知道什么叫孤陋寡聞了吧？就是你這樣的。”

客人陸陸續續來了，果然帶了各種樂器、兩只貓、三條狗、一只雪貂和一只貓頭鷹。張熙合帶來了留聲機，水木子則拿了一只塤。客廳里一時間熱鬧得像兒童節的動物園。

這些人平時極少能見到真容，都只是在虛擬空間里一同上課，這時候突然見到對方本人，挺新鮮，也挺親切。大家很快就組合樂器，彈奏了幾個曲子，制造出派對歡樂的氣氛。寵物們在音樂聲中上躥下跳，扮演了跳舞的小丑角色。

這時，大壯端出來派對點心：司康餅、咸味火腿、芝士三明治、水果塔、巧克力派，還有一個精致的12英寸大蛋糕。外賣員正好送來一小桶檸檬味汽水和4升藍莓果汁。

田遠航爬上鋼琴，大聲說：“好了，我宣布，為了我和弟弟還沒有到來的生日，為了大家已經過去的生日，還有馬上來臨的大壯的生日，生日派對開始了！”

6

大約玩了一個小時音樂，大家都有些膩煩了，于是張熙合建議玩捉迷藏。

田星宇聳聳肩說：“這就是我不喜歡他的原因。他只會玩捉迷藏。”

可是大家都贊同張熙合的提議，并且想出好多利用MR虛擬空間藏人的辦法。

田遠航就說：“藏MR里太沒意思了，我們今天用折疊空間。”

來賓們立刻激動了！折疊空間是大人們的寶貝，絕不讓小孩子碰的，理由是不安全，他們天天泡在里面卻從沒有說過不安全的話。這個提議太誘惑人了！

“你這空間能開多大啊？”水木子問。

“你要開多大？今天夠用就行。捉迷藏嘛，用森林模式好了。”田遠航說罷，笑瞇瞇輸入空間使用權限—媽媽獨一無二的唇印就是開啟密鑰。

客廳中立刻出現夏日森林的一角，白樺林、小溪，還有結了紅紅漿果的灌木叢。清涼的水汽和林木的清新味道，立刻將眾人包圍。

“開放了300平方米的夏日森林，時間15分鐘。”田遠航解釋，“現在抽簽誰來找人。”

張熙合和水木子抽到了簽。第一輪他們找人，如果能在15分鐘內找到兩個人以上，他們就贏了。

田遠航脫了媽媽的長裙和高跟鞋，換了牛仔褲和襯衫，麻利地走進森林。

“我不喜歡張熙合的第二個原因，就是他老是找人的，他不藏。”田星宇跟在姐姐身后，一邊走一邊嘟囔。

“然后你老是第一輪就被找到。”田遠航笑著說，“你不適合玩這個。”

“我還是覺得搭積木機器人比較好玩兒。”田星宇說，想起一個問題：“你干嗎用媽媽的折疊空間？你都沒和我商量。”

“臨時想起來了唄。這個好玩捉迷藏。”田遠航走到一棵大樹下，仰頭張望，“這棵樹不錯，二哈你藏上面去。”

“才不！”田星宇說，“我有恐高癥。”

田遠航說：“灌木叢那邊有個地洞，我們藏那里去。”

田星宇哆嗦著說：“得得，你陪我上樹吧。我怕黑，還有蛇。”

7

樹很高，樹冠枝葉叢生，繁茂密集，本身就像一座森林。田星宇爬到最高的枝丫上去，看到300平方米夏日森林的全貌，草綠、翠綠、豆綠、墨綠、蔥綠、橄欖綠……層層疊疊延伸到空間邊緣。

“我覺得媽媽的審美有問題。”田星宇說，“她收藏的這個森林一點都不好看。她還藏了哪些空間？”

“一共三個，夏日森林，秋日森林和春日森林。”田遠航回答。

“還是這三個啊！這都多少年了！”田星宇苦惱道，“我穿尿不濕的時候就這三個。”

“能維護好這三個，就不錯了。”田遠航說，“你知道一個空間多少錢維護費？水木子的媽只養得起一個。”

“她媽媽養的那是凡爾賽宮啊！咱媽啥時候能這么高大上？”田星宇邊咂嘴邊說，“森林、森林、森林，好歹再來個冬天的，把四季森林養全啊！”

田遠航拍拍弟弟的臉說：“你激動啥？冬天森林有什么好看？再說媽怕冷，平時連冰激凌都不吃。”

田星宇忍不住吐槽：“呵呵，她還不吃炸雞，不吃薯條，不吃魚，整天就是蔬菜蘸醬，醬蘸蔬菜！想讓她弄個沙拉，她嫌沙拉醬味道不好。她那豆醬味道好？”田星宇說著，發現姐姐神色呆滯，根本沒聽他說話，就伸手搖她的胳膊：“嗨，大姐，你想什么呢？走神了你！”

“星宇，”田遠航少有地叫弟弟大名，“說來我們有四個月沒見到爸爸了！”

“是啊。我都快忘記他長啥樣了。”

“派對結束我們去找他吧？你不想他嗎？”

“我覺得吧，想也是白想。興許他還會煩我們。”田星宇搖搖頭說道，“我們的爸媽都一樣，不愛我們，就顧著他們自個兒。”

田遠航的手環發出“嘟”一聲響，第一輪捉迷藏結束了。

“沒勁，張熙合又贏了。”田星宇踹對面的樹枝，“我就不下去了。等第二輪。”

“得了吧，所有藏身位置都顯示出來了，你不動，第二輪就是靶子了。”田遠航揪住弟弟的衣領說，“我可不想游戲一秒鐘就結束。”

8

田遠航也不喜歡捉迷藏，但她喜歡森林，喜歡在森林中隱藏然后被人搜索的感覺。她天生善于隱藏，于是她成功地躲到了第五輪。田星宇跟著她，居然也躲到了第五輪。只剩四個人了。要是這輪他們四個能挺過15分鐘的搜索時間，他們就贏了這游戲，可以獲得游戲獎勵。

最后一輪，田遠航選擇了灌木叢那邊的地洞。田星宇不喜歡，但還是緊緊跟著姐姐。

地洞里果然黑得不見五指。田遠航打開手環上的照明燈，彎了腰往洞里走。

“這個洞到底有多深？”田星宇問。

“不知道。我每次來都覺得它又深了些。”田遠航說。

“它不會自己長深，一定是有動物，對了，穿山甲，是它挖深的。”田星宇猜測。

“這里沒有穿山甲。”田遠航抓起一把泥土，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我聞到了媽的香水味道。”

“不會吧，你的鼻子有那么靈？”田星宇完全不相信，自己往洞里又行進了幾米，走到頭了。香水味道很濃郁，就是媽媽愛用的藍風鈴香水，有一點點甜香，又有一點點清涼。

“可是，媽媽會到這里來嗎？這是個土洞。”田星宇四處張望。洞不大，他站在那里都直不起腰，四周沒一點空隙讓田遠航過來。

“難道香水瓶子長腳了？”田遠航說，“這是媽的折疊空間，我偷拿了她的權限，是有些基本設置我沒搞清楚嗎？”

田星宇搖頭：“我覺得吧，可能是來參加派對的人太多了，超過了這個空間承載人數的閾值。”

田遠航心頭一緊，急忙問：“那會發生什么事情嗎？”

田星宇側過身子，讓田遠航看到他的前面。他前面的洞壁上，泥土像水波一樣泛起層層漣漪。

“快出去！”田遠航抓住田星宇，趕緊后退。

“來不及了。”田星宇說，竟然笑起來，“我喜歡這個周末的捉迷藏。”

他們腳下的泥土驟然松動，坍塌下去。他們連個抓撓都沒有，也跟著泥土向下掉。

田遠航緊緊抱住弟弟，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系，這不是你的錯。”田星宇說，“但你能不摳我的臉嗎？”

田遠航把手從弟弟臉上挪到肩膀那里，貼緊他，嘆口氣：“早知道就讓你玩機器人了。”

“沒事，真沒事，那個機器人其實我也玩膩了。姐姐你能不踹我嗎？”

田遠航就用大腿夾住弟弟的身體。他們掉得很快，有剎那的眩暈，滿眼恍惚的光。

然后，他們就感覺被重重壓到了大地上，胸口一震，渾身都疼痛得不行。

9

“天啊！遠航、星宇，你們這是干嗎？”熟悉的聲音和語氣，那竟然是—媽媽！

田遠航和田星宇急忙爬起來。四周花團錦簇，賓客如云，他們的媽媽正站在面前，一臉驚異。

“我……我們……”田遠航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田星宇一把抱住媽媽喊道：“是你的折疊空間，帶我們找到你了。媽，我們想死你了！”

媽媽張嘴想說什么，外婆過來看，樂了，說道：“這不是我的乖外孫們嗎？正好，花童還缺人呢，你們趕緊換衣服去！”

田星宇沖田遠航眨了眨眼睛，做了個鬼臉。

田遠航撲哧笑了，好吧，花童也是婚禮的重要組成部分，她也算得償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