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老師講課，學習是一種什么體驗？

文/孫康寧

教師關鍵詞：顧問、評估者

案例學校：可汗實驗學校

“歐羅巴星球的問題是那里非常寒冷，加上有一些致命的輻射。所以我們給宇航服加上了一層毛皮讓宇航員更溫暖，用特殊的防輻射絲減少輻射。”一組隊員介紹說。

“土衛(wèi)六上存在的問題是有限的陽光，”另一組隊員說道：“如果有一點陽光照射在這里，我們就可以讓它反射前方的光線，我們用太陽能電池板，頭盔上還有一些燈，這樣就可以看到路了。”

第三組則認為，土衛(wèi)六的主要問題在于它的氣體“極具爆炸性”。“所以要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就要把空調朝后面，這樣就不會過熱……這是一個防火布所以不會燒起來。”

聽到這些討論，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到了NASA的研究中心？或是某個實驗室里的一群科學家在研究高大上的科研問題？其實，這只是可汗實驗學校（Khan Lab School）的學生們日常的學習內容之一。

正如可汗實驗學校的名稱一樣，KLS從創(chuàng)立之初就像在做實驗。創(chuàng)始人薩爾曼·可汗就曾表示，可汗實驗學校的一切都處在實驗階段，但成立這個學校的更深層意義是進行一場變革。作為一所學校，上課時沒有老師講課，在校時間一半以上都讓學生自由安排，各種年齡的孩子“混”在一起完成任務。最驚人的一點是，學生們竟然從來沒有任何作業(yè)和考試。

那么，究竟KLS的這些做法帶來了怎樣的變革？在這樣一所充滿創(chuàng)新的學校讀書又是怎樣的一種體驗？帶著這些疑問，筆者采訪了KLS的校長Dominic Liechti。Dominic畢業(yè)于瑞士的教育學院，隨后在蘇黎世教師教育大學攻讀了教育管理碩士學位，在教育界擁有15年以上的豐富經(jīng)驗。

自己當“老師”的個性化學習

進入K L S的官網(wǎng)首頁，就能看到大大的兩行字“Everyone's a teacher. Everyone's a student.”（每個人都是老師，每個人都是學生）。相比于傳統(tǒng)學校由老師統(tǒng)一布置學習任務，KLS的學生人人都要當自己的“老師”。“我們的學習內容是完全個性化的，視學生的情況而定。”在KLS，學生可以根據(jù)自己的步調來選擇課程內容，以語言課為例，學生可以自由選擇英語、西班牙語、德語、中文等各門語言。

在KLS，傳統(tǒng)學科的學習大多靠每個學生手上的一個平板電腦，按照每個人的進度，自己學習。上課時，他們各自通過自己的Chromebook在同一個空間里根據(jù)自己選擇的內容進行學習，而和老師的交流形式為“Pop-up”——彈出式，意為當有問題時，老師就會“彈出”來幫助解答疑問。

另一方面，老師也不會制定固定的學習計劃和目標。“學生每周一次跟自己的導師討論，導師會給出建議，且只是問他們一些問題，比如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最終還是學生自己設定目標。”其實，個性化指的是學生能管理自己學習，根據(jù)自己的步調來學習。“有時，老師也會給學生布置一些任務，但根據(jù)個性化的教學，老師會給不同程度的學生不同的任務。”

顯然，老師的角色不再是單純的“傳道授業(yè)解惑”，而是更多傾向于“顧問”。“我們沒有很多講課部分，老師更像是評估者、顧問或者是教練。對我來說，我們的老師除了專業(yè)知識豐富之外最關鍵的是以學生為重，知道要問學生哪些問題。”

KLS的分班不按照年齡或者學術能力，而是按照獨立能力，稱之為“Independence Level”（獨立年級）。KLS相信，這種混齡的設置能促進同學間協(xié)作和有效的關系而非競爭。“年長的學生通過定期的互動學會了怎么去教年幼一些的學生，而他們雙方都能給予和接受反饋。”

KLS的一天

根據(jù)下圖“KLS的一天”可見，在這所學校，一半以上的時間都由學生自主安排。這就需要很強的自我管理和自學能力。當問到這種形式是否適用于低年齡的孩子時，Dominic認為這不是學習的條件而是學習的目的所在：“我兒子現(xiàn)在在獨立2級，當他5歲剛開始在KLS上學的時候，他對自己在做的事情感到很迷惑，他用一個清單來記錄自己要做的事情，有時他會困住，但這就是學習的過程。我覺得這個過程開始得越早越好。我們應該在孩子小的時候就開始讓他們學習獨立，學習怎么自學，這不會帶給他們任何傷害。這是一件好事，各種不同的訓練很早就開始了，他們對此就會特別注意，這在別的學校是不會發(fā)生的。但這不僅僅是訓練，這也是要引起他們自己的思考。”

沒有分數(shù)和等級的評估方式

K L S和傳統(tǒng)學校相比還有一個顯著區(qū)別——沒有考試，也沒有作業(yè)，而是通過診斷、形成性和總結性評估、目標跟蹤、與教師頻繁的一對一的會議以及在線工具的數(shù)據(jù)審查來獲知和評定學生的學習情況。家長則會在定期的家長-教師-學生會議上通過定性和定量的評估數(shù)據(jù)與老師交流孩子的近況。

為了支持學生的發(fā)展，讓學生們學習如何設定更有意義的目標，并對自己的學習和個人發(fā)展負責，KLS設立了目標跟蹤的方式。每周學生都有一對一顧問指導時間，學會有意義地思考一些問題，比如：我有沒有達到這個目標呢？為什么能達到或者為什么不能呢？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達到了什么層次？我有哪些方面是成功的？我接下來的挑戰(zhàn)是什么？下星期我會改變一些嗎？

“我們相信，為學生建立一個平臺來培養(yǎng)他們采取行動的能力，在安全的學習環(huán)境中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這樣當他們在不熟悉的環(huán)境中時就能把這些都運用起來。”

此外，每個學生都會有一個專屬文件夾(Portfolio)，用來顯示在學術和非學術領域掌握的內容，從核心技能到科學、藝術等等；所有完成的項目也會連接到畢業(yè)檔案中，包括性格優(yōu)勢、認知技能、創(chuàng)造性、目的性、獨立性、深入學習的概念等。“我們要做的是看一看學生能有多獨立，在文件夾里我們有不同的項目，我們要看的是項目里面有什么，每個人負責了多少，包含了多少批判性思維，我們對此有一個標準，里面會有很多表格和圖表來呈現(xiàn)，非常清楚。”

但反過來說，沒有作業(yè)這一點恐怕也是很多家長的疑惑和擔憂之一。對此，Dominic解釋說：“由于這種自我調節(jié)的學習方法，學生的速度很快，當他們離開學校的時候，他們也許已經(jīng)完成了目標，但有的時候也會把任務帶回家去做。我們需要學生專注在課堂上，通過勤奮的學習來完成他們的目標，我認為這很重要。想想傳統(tǒng)的教育模式，你從一節(jié)課到另一節(jié)課，最后還要做家庭作業(yè)。在我們這里不是這樣的，你完成自己的目標之后都可以做你自己的事情，所以在一天的最后你幾乎是沒有作業(yè)的。”

在家長們了解了學校的運作模式和評估方式之后，顯然也增加了對KLS這種“獨創(chuàng)性”的信心。“對家長來說一開始這是一個新的東西，但是漸漸地看到自己孩子身上的改變，他們開始接受了。對于家長來說，他們很關注學生的獨立性，他們看到孩子在家里怎么自學，怎么互相幫助，怎么一步步提高，還有更豐富的社交生活，他們在一個年齡混合的班級里面怎么互相學習。不過我覺得最大的反饋還是獨立性的提升。”

廣受歡迎的非傳統(tǒng)學校并非適合每一個孩子

薩爾曼·可汗曾經(jīng)說過，“既然我們無法準確預測現(xiàn)在的學生們在10年或者20年后需要什么樣的知識，那么比起現(xiàn)在教給他們的知識內容，教會他們自學的方法，培養(yǎng)他們的自學能力無疑更重要。”顯然，KLS就是他為了踐行自己的教育理念而邁出的一大步。目前，KLS在國際上的人氣和受到的關注度不斷攀升，越來越多的教育者來到KLS參觀學習這種新的教育模式，這其中甚至還包括了聯(lián)合國教育部長。曾經(jīng)有一度，學校火爆到校長Dominic每天都要接待訪問學校的各種來賓。

KLS和傳統(tǒng)學校各方面對比

“已經(jīng)有上百個教育工作者來我們學校參觀過了，這個數(shù)字一直在增加，目前為止，我們收到的評價都是正面評價。他們認為我們學校的學生很獨立，對自己的學習負責，這是未來的工作所需要的，而且在年紀尚小的時候就開始練習了。他們還特別指出我們給了學生空間去自己創(chuàng)造，學生能對自己的學習過程做主。”Dominic還透露，在下一個學年的招生中，表示感興趣的就有600多人，而真正申請的也達到了300人之多。

不過，KLS這種顛覆傳統(tǒng)的個性化學習，需要的是極強的自律能力和自我管理，這并不是所有學生都能輕易做到的。而PBL的學習方式，也并不符合許多傳統(tǒng)家庭的教育理念，尤其是向來注重學業(yè)的亞裔家庭。

不論各方評價如何，以KLS和OHS為首的這類個性化教育和在線教育模式的出現(xiàn)，都或多或少地預示著，一個教育的新時代正在來臨。10年或20年后的世界長什么樣子？怎樣的職業(yè)最有前途？恐怕在我們生活的當下，沒有人能夠準確預測。正如可汗所說，“我們能否找到一個把在線工具和真實世界結合起來的東西，這還有待時間來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