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暢



與毛筆結緣自愚六歲始,懵懂未知而百般好奇。爺爺和外公都是農村的私塾先生,或有隔代遺傳之因,兒時抓鬮我選擇了毛筆,又與《蘭亭序》同是“上巳節”而生,多年以后,才似乎感覺“冥冥之中自有一種天意”。從臨摹“顏柳”書法開始,到齊白石繪畫,取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成績。年幼時舉家逃難、要飯的經歷,給我童年蒙上了一層陰影,內心深處藏著一種極度的自卑,但時至今日,我非常感激和銘記那段充滿希望而閃亮的日子。在漫長的求學歷程中,諸位老師給了我太多人生和藝術的指引,以至于后來我走上書法專業的道路。尤為感恩本科和研究生學習時的各位恩師,他們不僅授業解惑,更諄諄教誨我如何做人。
如今,我只是一名向往詩意和遠方的書者,鐘情于殷墟卜辭的雍容神秘、鐘鼎吉文的典雅肅穆、漢隸簡帛的雄渾飄逸,以及魏晉殘紙的古拙質樸,但又不得已致力于清雅俊秀的小楷。“任他桃李爭歡賞,不為繁華易素心”,談何容易?個中甘苦唯自知,不足與外人道也。三十年的學書之路,讓我明白:書法即人生。正如融齋先生所言:“書者,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日:如其人而已。”故近年來,愚多以讀書賞畫、品茗聽曲、焚香靜坐、凈心養氣為主,寫字純屬余事,興來弄筆,恣情肆意,無計工拙,唯養胸中靜氣而已。明賢陳眉公日:“讀書隨處凈土,閉門即是深山。”書畫乃寂寞之道,唯有靜者方可行遠境幽。愚以為,書者,首要在讀書修心,進而凈慮凝神,提筆揮運,依情而發,內心深處的情愫自然映現在紙上,儼然一種生命情懷的律動,你懂與不懂,“她”就在那里。羅丹說:“一切藝術都是情感。”正是人生中的種種因緣際遇和慈悲喜舍,成為我書法藝途中不斷前行的動力和源泉。
尼采謂:“一切文學,余愛以血書者。”書法亦然,唯有以勇猛精進、大慈大悲、“我以我血薦軒轅”的精神為之,或可有所期,因此,禿毫、殘紙、陳墨、美丑、工拙等,都已無關緊要,旨在因心造境、我寫吾心!
這是最壞的時代,也是最好的時代。所謂的大時代,不過是一個選擇,或去或留?我選擇了留在屬于我的年月里:一炷清香、一盞苦茗、一管禿毫、一池宿墨……身居形俗,心棲天外,紙上蒼生,情懷而已。我選擇了書法,成為一名書者,這已是我的宿命和使命!
“子規夜半猶啼血,不信東風喚不回”,余生,吾將好好寫下去,不負己心,與愛同行。
丁酉之冬紅雪居士草草于津門榮寶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