徇香凝留圜學畫史跡鉤沉及其早期畫風的生成

余湘智

內(nèi)容提要：關于何香凝與嶺南畫派的關系，學界存在不同的看法，有把何香凝先生歸入嶺南畫派之列的，也有相反觀點。為了澄清史實，本文著重從何香凝留日學藝的史料出發(fā)，分析其早期藝術(shù)風格形成的諸種成因及影響。

關鍵詞：何香凝；留日；早期畫風

在20世紀中國美術(shù)史上，何香凝是一個革命與藝術(shù)相結(jié)合的獨特個案。關于何香凝與嶺南畫派的關系，學界存在不同的看法，有把何香凝先生歸入嶺南畫派之列的，如20世紀20年代的潘天壽在其《中國繪畫史》中附錄有《域外繪畫流入中土考略》-文，潘天壽已經(jīng)提到何香凝歸屬嶺南畫派。也有相反觀點，如李松在《走近何香凝——何香凝與當代中國美術(shù)》一文中認為：“何香凝早年去日本之前，曾與廖仲愷一起，從伍懿莊學過畫，并與嶺南派畫家高劍父有過交往，受到傳統(tǒng)繪畫技法的影響。留學日本回到國內(nèi)以后，她在和許多畫家交往中不斷提高了對傳統(tǒng)繪畫的修養(yǎng)，多方借鑒，厚積薄發(fā)，也就很難把她歸入某家某派。”在這兩種截然相反的觀點中，其核心點是何香凝與嶺南畫派“二高一陳”都曾留學日本，受日本“朦朧體”繪畫的影響，有著諸多交集。

何香凝的繪畫與她的革命活動密切相關，她是先成為革命家后才成為畫家的。1903年，何香凝把遺留家中的所有雜物賣掉，追隨夫君赴東京留學。她先后就讀于女子師范學校、東京目白女子大學和東京本鄉(xiāng)美術(shù)學校，并且跟隨日本名畫家田中賴璋學習繪畫。1903年春，何香凝在東京結(jié)識了孫中山，并和革命青年趙聲、秋瑾、黎仲實等來往密切。1903年6月，何香凝在東京撰寫《敬告我的同胞姐妹》一文，刊發(fā)在充滿民主主義思想的革命刊物《江蘇>第4期上。這是一篇我國早期宣傳婦女解放屈指可數(shù)的文章之一，它奠定了何香凝在中國婦女運動史上的地位。1905年，中國同盟會在東京成立，孫中山親自主持加盟儀式，何香凝成為最早的同盟會女會員之一

何香凝最初入東京目白女子大學學習博物科。1909年4月10日，何香凝轉(zhuǎn)學東京本鄉(xiāng)女子美術(shù)學校日本畫高等科，“玫攻繪畫專業(yè)，是因為美術(shù)學校的課程不太緊張，身體可以承受得了”。廖承志在《我的母親和她的畫》中記述，由于孫中山要在國內(nèi)組織武裝起義，需要起義的軍旗和安民布告告示的花樣、軍用票的圖案等，需要人設計圖案，把它畫出來，何香凝就曾經(jīng)參與其事。自此以后，在辛亥革命過程中，反清起義部隊所用的旗幟符號，有一些就是她在孫中山先生指導下描繪和刺繡并縫制的。

何香凝留學日本之時正處于新日本畫運動后期，東京“朦朧派”和“京都派”作品較為流行。東京“朦朧派”放棄了日本畫的線條，用色彩的“面”取代傳統(tǒng)的“線”，“為了表現(xiàn)光線和空氣，大觀和春草以摻有胡粉的顏料刷涂整個畫面作為底子，苦心尋求調(diào)子的濃淡變化。這些畫由于使用不透明的日本顏料和墨幾層涂刷，畫面容易污染，調(diào)子微暗，世間貶責為‘朦朧體”。“京都派”的竹內(nèi)棲鳳曾游學歐洲，接觸到當時新近的印象派之后的繪畫，認識到“西洋畫風亦置重寫意”，故努力貫通東西方畫法，以京都圓山四條派為基礎，兼用日本古典手法，融入西方的光、空氣的表現(xiàn)手法，達到精妙雅潔的藝術(shù)境界。兩者相比，“朦朧派”更多地汲取了西方繪畫的因素，而“京都派”的立足點則在傳統(tǒng)。何香凝除了在學校向端管子川先生學習山水、花卉外，還每周兩次繼續(xù)跟隨田氏學習。可以說她是相當勤奮好學的，在學校“繪畫所必修的基礎課，何香凝的成績在85分以上”。何香凝在東京本鄉(xiāng)私立女子學校學習彩畫、新案、臨畫、寫生等基礎課。從學校設置的彩畫、寫生等課程來看，學校教育和當時橫山大觀等畫家主張的在傳統(tǒng)畫基礎上吸收西方的寫實技法的思潮是一致的。關于她的老師田中賴章，雖然在當時是聲名極高的帝室畫家，卻鮮有作品傳世。據(jù)日本版的《日本美術(shù)辭典》記載：“田中賴章早期學畫森寬齋，后到東京，入川端玉章門下，擅長寫生風格的山水畫。作品參加日本美術(shù)協(xié)會、文展、帝展，連續(xù)獲獎，成為帝展評委委員。”盡管我們對田中賴章的藝術(shù)風貌不能完全了解，由此我們可知他曾從川端玉章學畫，必然會受到以“近代寫實態(tài)度和東方氣韻生動傳統(tǒng)的統(tǒng)一，以及在寫生中抒情暢神”為最高境界的圓山四條派的影響。這一點也可以從他“擅長寫生風格的山水畫”的說法中得到證實。可見，不論是從學校還是田氏那里，何香凝所接受到的都是中西融合的技法與觀念。在何香凝早期的繪畫當中，我們可以明顯看出這種日本畫痕跡的影響，如1910年為黃興作的《虎》（何香凝美術(shù)館藏）、1914年作的《獅》（何香凝美術(shù)館藏）及大致在這一時期作的《山谷瀑布》《獅子圖》（均藏廣州藝術(shù)博物院）等，均有著深刻的日本現(xiàn)代繪畫的烙印。何香凝于20世紀20年代作的《山水》（何香凝美術(shù)館藏）與田中賴章的《秋山圖》（偽滿皇宮博物院藏）相比，即是模仿當時流行的“朦朧派”風景畫的樣式。何香凝所繪之紅葉、山石以及為渲染氣氛而精心營造的空氣、簿霧等都與田中賴章的筆法有驚人的相似之處。1911年畢業(yè)回國到1920年這一期間，何香凝曾因革命需要多次赴日并有長時間的停留，使她有機會對日本繪畫進行進一步的學習。“從許多日本畫家的作品中，我們也可以找到何香凝畫動物畫的‘稿本，如大橋翠石、中村華瑯、橫田小連、西村總左衛(wèi)門、大橋萬峰等”[8]，《猿》1914年作，《獅》1914年作，《馬》1914年作，《雪鹿》1915年作，《虎》1918年作，柳亞子題等作品則是她對日本當時流行的造型精確、筆法細膩的寫實作品動物畫的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