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單心事

安一朗

開學第一天，老師領來一個女同學。她很高，也很瘦，進教室后，就一直低著頭，直到老師讓她自我介紹時，她才怯怯地抬起頭說：“我叫盧意，從連城轉學過來。”

如意，我聽后愣了一下，好奇地打量起她。女孩穿著白T恤，綁著長長的馬尾，說完話后就一直耷拉著腦袋，手緊緊拽住書包背帶。她的慌亂和不適，讓我莫名地有點心疼。

我也是從縣城轉學來的，但在同學眼中，凡是從小地方轉來的人都特別“土”。他們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嫌棄和鄙夷。一個女生還悄悄地說：“我們班凈轉來鄉下人。”我知道，那個“凈”字里面包括了我。

我比盧意早半年轉學過來。剛進學校時，他們都嘲笑我“土氣”，說我的衣服沒牌子，肯定是地攤貨。性格內向的我驚慌失措，仿佛落錯枝頭的鳥兒，不敢反駁，也不知如何與他們相處。

我獨來獨往，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學習上，唯有這樣才不會覺得孤單。

半年時間里，我用一次比一次優異的成績奠定了在班上的位置。老師如獲至寶，同學對我的態度也漸漸好轉，只是我依舊和大家親近不起來。

盧意的到來，讓我有種“同病相憐”之感。幸好老師把她安排在我前座，這樣我以后就可以關照她了。

盧意很安靜，即使集體活動，也總是獨自站在角落一聲不吭。她常常望著窗外的天空發呆，背影孤單而落寞。我能讀懂她的孤獨，一如彼時初來乍到的我。

我主動和盧意打招呼，她點點頭或是淺淺一笑，偶爾應我一句，也只是“你好”。我期待她來詢問我作業，這樣我不用再找任何借口就能名正言順地和她說話了。我曾鼓足勇氣對她說，如果有不懂的問題，可以問我。可是過了這么久，她都沒來問我作業。

第一次月考成績公布后，我才知曉原來盧意是學霸，她的總分名列全年級第一。老師公布這個喜訊時，整班的同學都異口同聲地哇哇大叫。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她土土的，沒想到這么會讀書。”一個女生和同桌竊竊私語。我看著盧意的背影，第一次覺得這個女生值得我仰視。

我以為盧意會和我一樣，與班上的同學保持一定的距離，畢竟她初來時，大家對她的嫌棄和冷漠她是有感知的。沒想到，她竟然全不計較，有同學來問她作業時，她講解得細致又耐心。臨末，她還說：“你先消化一下，看看還有什么地方不懂，我再給你講。”

我提醒她不必為別人浪費時間，她笑笑說：“沒事兒，就一會兒。”

那些同學都不再嫌她“土”了，一個個圍著她，以她為中心。盧意接受了大家的熱情，漸漸融入班集體，反倒是我，像個局外人。

班上組織去秋游時，我故意落在人后。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沒想到盧意會返回來找我。但我看她一眼，沒好氣地說：“我沒你那么有興致，一點意思都沒有。”

“那些人明明那樣傷害過你，為什么你還要混在他們中間，假裝關系很好的樣子？”我心里暗暗發酵出一些類似嫉妒和憤怒的情緒，最后我忽然轉過頭對盧意說，“你知道什么是自尊心嗎？”

盧意愣住了。我也被脫口而出的這句話驚住了，沒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對她發泄。

盧意很久都沒說話，默默地走在我身邊。

后來她用很輕的聲音說：“其實，你不必那么在意‘鄉下人的說法，他們最開始對你我并不了解。”

一場秋雨過后，氣溫急劇下降。我感冒了，每天都在流鼻涕。

“給，我媽煮的。”盧意徑直走過來，遞給我一個保溫杯。

“哎呦，不錯哦！”小薇笑著打趣，我倏地漲紅了臉，伸出了手，卻靦腆地不知該不該接。

“拿著，趁熱喝效果才好。”盧意把保溫杯遞過來后，又拍拍小薇，“我不關心你嗎？我天天都給你講題，沒良心！”“關心！關心！我錯了。”小薇拉起盧意的手一臉哀求。

慢慢地，我開始試著原諒身邊的這群同學，漸漸地接受了他們。

就像盧意說的，我們身邊都只是一群年齡不大的同學，誰都會有做錯的時候，原諒別人，才能讓自己過得開心。

（張秋偉 摘自《中學生博覽》2018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