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北

商震

找不到北了。四個詩人在一起找不到北，這是真的。

在青海貴德的黃河邊，我們白天在橋上看黃河水清澈碧綠，流速湍急；夜晚看皓月當空，繁星滿天。看到這透亮的黃河水，我懷疑曾受到的教育：黃河水是“一碗水，半碗泥”。這里的黃河卻可以清晰地看到河底的石頭。

都說中華文化就是一條長河，我想過而不敢說的是：“我們的文化就是一碗水，半碗泥？”但當我看到這么透亮的黃河水時，方悟：我們的文化原本是源清流正的，只是中途有些支流加入主流，才使得河水泥沙俱下。

在貴德的這個夜晚，我們四個詩人在黃河邊找北，結果找到了荒謬。

韓東和胡茗茗在河邊找北斗星，各執一見，我和孫磊加入，也各執一見。孫磊說：“這組是北斗星，你們看那顆亮晶晶的星不是北極星嗎？”而我們看到的是漫天的亮晶晶的星。我調侃地指著頭頂上方的一顆亮晶晶的星說：“這顆是北極星，上北下南嗎？”大家都笑了。孫磊說：“這個建筑應該是坐南朝北的，北應該在這邊。”我說：“不對，月亮正照著大門，此時，月亮應該在西邊，月亮是從西邊出來的嘛！”大家稍一靜默，接著就是一陣狂笑。

翌日早晨吃早餐，韓東、孫磊和我坐在一桌，相視而笑。唐曉渡、歐陽江河問我們所笑者何。韓東說：“昨晚我們在青海的天空找到了四組北斗星，月亮是從西邊出來的，黃河水是清的。”唐曉渡、歐陽江河聽到有這等反常識的論調，立刻興奮起來，準備給我們普及天文知識。韓東說：“我是在寫詩。”這兩個理論家不無失望地和我們一起吃著早餐。